《双人床与信仰》碎片情深

10、10

　　在路家铭的殷殷期盼下，体育课终于姗姗迟来。

　　路家铭主动叫上屈年和卢若筠他们一起打篮球。屈年黑着脸，卢若筠虽没表现在脸上，但是也不太乐意和程笑苏一起打球。

　　路家铭没在意，要想程笑苏打好篮球，肯定是需要队友和对手的，他不可能一人分演数角。

　　一开始队里其他几人都不愿意把球传给程笑苏，路家铭只好尽力抢到球然后传给程笑苏。

　　程笑苏如果离篮板远，就会将球传给其他队友，如果离篮板近就会直接投球，几乎每个球都会进。不一会儿也有几个队友僵硬着脸将球传给找好空位的程笑苏。

　　程笑苏也不在意队友的态度如何，只要接到球就会认真地执行下一步，就像路家铭教他的那样做。在什么时候运球走步，在什么时候传球，在什么时候投篮他都把握得很好，哪怕队友不怎么合作，他也尽量配合他们。

　　总之，一场球打下来，除了稍有点怪异的气氛外，大家都酣畅淋漓。

　　“小苏你真棒！”路家铭朝程笑苏竖起大拇指。
　　程笑苏微微露齿笑，看见许姜走过来，随即低下头，擦了擦汗。

　　“喝水。”
　　“你怎么来了？”路家铭诧异地看着许姜。
　　“来看你打球啊。那么帅，怎么能没人看？”许姜直言不讳。
　　路家铭痞痞地笑出来，“那你好好看，还有更帅的。”

　　刚才程笑苏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下一场的时候，己方的气氛融洽了一些，对方的脸色就有些差了。虽然不是打比赛，但是连连被他们排斥的人进球，他们面子上挂不住，抢球拦球的时候下手就重了，好几次都撞得程笑苏身形不稳。

　　路家铭心里升起一口浊气，他原本以为男生在球场上不会小气到如此地步，没想到他还是高估了这些男生的肚量。

　　程笑苏还是一声不吭地接传球，进篮的时候四处张望寻找路家铭的身影，然后眼睛亮亮地看着路家铭，像个求表扬的小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路家铭又觉得这些小心眼的男生枉费心机，程笑苏其实从来没将他们恶意的针对放在心上。

　　可是有些男生总是犯贱的，不将程笑苏的忍耐上限突破就不肯罢休，故意想要看程笑苏生气的样子。

　　下一场刚打了不一会儿，猝不及防地，程笑苏被高个子男生周满撞倒在地。路家铭怒了，将球狠狠砸到周满脚下，转身扶起程笑苏，冷冷地讽刺周满，“个子大，气量小。”

　　周满脖子一粗就要上前怼路家铭，屈年和卢若筠连忙拉住。

　　“想打架？”路家铭很少嘲讽人，但是他们欺负程笑苏戳到他心窝了，嘲讽起来不管对象是不是人，“四肢发达的人也只会这样没有头脑地解决问题。”

　　“你他妈的别瞎逼逼。”周满气得大脸通红，伸手就要揪路家铭的衣领。

　　路家铭退后一步，一脸怕被疯狗误伤的样子，紧紧盯着周满，继续嘲讽道，“刺到你了？我道歉。对不起。你撞了人，我来说对不起，这样很合适对不对？您大人有大量，我道歉好吧？如果觉得我道歉不够，也不要叫程笑苏道歉，丢人。直接来打我两拳解气，让我看看螃蟹是怎么横行的。”

　　和周满走得近的王澎语气凉凉地道：“球场上磕磕碰碰是爷们儿的事，要是娇气得撞不得，就别上场。”

　　路家铭不怒反笑，“我本来也觉得是爷们的事，撞到了，道个歉就行。周满向来很有男子气概，可现在我发现是有点娇气，心怀不轨还意欲遮掩。”

　　路家铭是大方心直的人，对别人的优点他从来不加掩饰，但是对别人的缺点他也照样一针见血。

　　许姜也走过来，帮着路家铭道：“我也没想到，有的男生坏起来这样讨厌。”

　　周满和王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论言语的力量他们根本辩不过路家铭，更何况本身的气势就输了一成。

　　“让你扫兴了。”路家铭扶着程笑苏走开了，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周满等人听见。

　　程笑苏摇摇头，他的眼里只有路家铭，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周满等人。

　　等到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路家铭才发现程笑苏走路时脸色苍白，冷汗直冒。路家铭下意识地望向程笑苏的左脚，那里正高高地肿起，像个青紫黑红的气球一样渗人。路家铭怒火中烧，几步上前揪住正在收拾书包的周满。

　　路家铭平时对朋友同学都是云淡风轻的和气样子，发起怒来时，周身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有意思吗！十七岁的大男生玩这些小技俩有意思吗！”路家铭语气很冷，寒意逼人，“请你们停止这些幼稚又低劣的小动作，恶心！”

　　周满也看见了程笑苏高高肿起的青紫脚踝，哑口无言。

　　路家铭深呼吸几口气，他是想替程笑苏鸣不平，但是不想给程笑苏树敌。都说日久见人心，可是有些人就是眼盲心也盲，被可怜的嫉妒心蒙蔽了。

　　路家铭轻轻地将程笑苏抱坐在桌子上，然后躬下腰背起程笑苏，一手拎着两个书包，一手背在后扶住程笑苏的腿，走出教室。程笑苏很轻，轻得路家铭觉得他稍稍松手，程笑苏就会随风飘走。

　　“把书包给我吧。”屈年主动伸手。
　　“行，你先拎回去放我宿舍门口，我带小苏去趟医务室。”

　　走到人烟寥寥的僻静处时，程笑苏的手臂轻轻环上了路家铭的脖子。不一会儿，路家铭就感到身上的人呼吸急促伴随着微微颤抖，肩膀处传来湿意。

　　路家铭一瞬间又觉得背上很重，重得他一颗心直往下坠。

　　“怎么哭了？疼吗？”
　　背上的人努力平复呼吸，过了好久，才发出轻轻的一声，“……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

　　路家铭脚步顿了顿，那一刻他的心忽然窒息得无法搏动。他无法想象小小的肩膀上承受了多少的恶意又承受了多久，久到可以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路家铭背着程笑苏去食堂小卖部买了冰袋，又去学校外的药店买了跌打损伤药。

　　那天路家铭故意绕了远路，因为他想给背上的少年一个肩膀，让他痛了可以哭，遭受恶意时有泪可流，惶惶不安时有所依恃。

　　“先冷敷一下。”回到宿舍，路家铭将程笑苏放在凳子上，取来干毛巾包着冰袋贴在程笑苏高肿的脚踝处，“每次敷半个小时。我去洗澡了。”

　　“嗯。”程笑苏点点头，目光却一直游移在路家铭身上，直到路家铭走出寝室，才静静地开始看书。

　　洗完澡后，路家铭给程笑苏打来热水放洗手间，端了个凳子进去，然后折回将程笑苏直接抱起来，程笑苏条件反射地搂住路家铭的腰，又如同被灼烫一般，顷刻间收回了手，“……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还没洗澡……”
　　“哦，你就擦擦汗吧，脚最好不要沾地。”路家铭将程笑苏放在凳子上，转身出洗手间顺带关了门。
　　“谢谢你。”门内程笑苏的声音传来。
　　路家铭挥了挥手，“舍友互帮互助嘛。”

　　这一折腾来折腾去的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路家铭开始犯困，“小苏你洗好了吗？我想上厕所。”

　　“……我忘了拿睡衣。”
　　“不是你忘了，是我忘了。”路家铭打开程笑苏的衣柜，拿出他平时穿的睡衣，递到洗手间门前。

　　等了一会儿才想起程笑苏是坐在椅子上的，不方便拿睡衣，于是推门而进。

　　扑鼻的海藻泥清香。

　　程笑苏将椅子调换了一个方向，正好背对着门。路家铭只看见椅子上面露出的一小部分程笑苏光洁的背和轮廓分明的肩胛骨，以及服帖的湿漉漉的黑发。

　　“诺，给你。”

　　“谢谢。”程笑苏连忙回头，迅速地拿过睡衣，立即转了回去。

　　路家铭只来得及欣赏一眼程笑苏略带红霞的脸，就不得不转身出去了。即便都是男生，看着别人穿衣服总是有点怪异的。

　　“我抱你上床吧？”路家铭看着程笑苏对着床梯凝眉深思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

　　“谢谢。我能上去的。”说着，程笑苏先用左膝跪在最低的一级梯子上，然后右脚跟着上去，又继续先用左膝登更上一级的横梯，再右脚跟上去，反反复复了几次，最终爬上了床。

　　程笑苏轻吐一口气，趴在床上朝路家铭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路家铭静静地看完全过程，情不自禁地屈起食指刮了刮程笑苏的鼻梁，“真是颗煮不熟捏不扁踩不烂的铜豌豆。”

　　在哪里都能顽强生长。

　　程笑苏愣了愣，眼神直直地停留在路家铭身上，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躺下。

　　路家铭没有注意到自己动作里的亲昵，打了个哈欠，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