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听话》午夜前的钟声

4、第 4 章

　　梦泉底有一部石刻天书，据泉中石官描述那上面刻着一方池水的天命。每池命数相同亦不同，天书所指之人即为池主。梦泉此刻所指的水君：战华裳。
　　听池中年纪大些的鱼说池主阿洛当年是这片水的战神。一人霸着这片池子，其实是为了一个盐娘。阿洛一辈子也仅娶了盐娘为妻。只是如今见到的阿洛，却是个一直有些病殃殃的弱书生。每天只知道跟在自家娘子背后喊着：盐娘，盐娘......
　　盐娘美艳，而他们的子嗣却都是如阿洛原身一般深褐色的小鲤鱼。盐娘每当看到他们便会神情黯淡。而阿洛则是笑嘻嘻的带着自家娃娃四处游荡。
　　那日山城突降暴雨，排水系统出现问题，水位暴涨乃至倒灌。水道互相串通，而池主阿洛法力虚弱，护界限制无以为继。南山水君贪图盐娘美色趁机带兵杀至泉池。但梦泉池自阿洛称霸之日起，便再无可战之兵。灾祸突临，锦鲤荭娘挺身而出，却终因势单力薄，力竭被俘。盐娘唯以一身交换。阿洛拼劲修为在水君身上施法，扔无法阻拦，盐娘终被掳走。阿洛自此一病不起。荭娘只得召集池中长老，借众人之力重新撑起一池平安。
　　月后，南山泉水君大婚，阿洛药石罔顾。未料二日盐娘被送回。阿洛微笑着看哭着奔回的盐娘，元神飘散池底，却是一条风采绝伦的锦鲤。众人惋惜的同时也惊诧议论。
　　盐娘定定的望着阿洛消逝的方向，周身光芒大盛，竟是自己散落了一身美丽的鳞片。鳞片下的她原身赫然是条深褐色的鲤鱼，只在眼旁有一块红斑。
　　“我本是那年于泉边被放生的一条鲤鱼，得蒙一日天降祥瑞，开了灵智。不知怎得，阿洛舍了一池繁华，一直追着我不放。那日阿洛看着我说：盐娘，我看了一部洋景，叫钟无艳。里面有个女子，眼睛那里就有红斑呢那女子日后成了皇后。那你呢，你......要不要嫁我？当时看着阿洛亮闪闪的眼睛，我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拒绝，就点了头。阿洛那个傻子........”
　　盐娘摆弄着那华美无匹的鳞片，眼角似乎有泪....又融入了水中。她笑着继续说道：“那个傻子，突然一将我抱住，捂住我的眼睛，然后告诉我。有一个好消息，就是，他战胜了池中所有的对手，所以说再漂亮的鳞片于他而言并没有用，而他把鳞片给我，我便是最美的，定会是他的妻.......此后的每一日我就像穿错衣服的玩偶。阿洛爱我，我感激他，却渐渐忘记了自己。”
　　那日，阿洛拼尽修为，竟是向那水君下了禁制。这禁制只有池主方能施法。水君受制于禁制，在看穿盐娘真身后也不能伤害于她。水君无法，只得放她归家。
　　此时池中一个胆子大些的茶鲤突然扭头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荭娘，拽了她一把，到角落后问了一个她一直疑惑的问题：“荭娘娘，你与阿洛年岁相仿，竟不知真相？如果知道真相，却又为何一直缄口不言？”荭娘没有说话，只抬眼看了那散落一地的鳞片，便往门外走去。。
　　直至走到门前，荭娘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并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没有不成全的理由既然众人皆醉，我又为何独醒呢？”听至此处，茶鲤猛然看向了两边池中记史的石官。他们迎着探究的目光，竟都不自然的挪动了位置。
　　荭娘摇了摇头轻轻呵了一下，化出原形，回了自己的府邸。

　　阿洛：
　　我自小便生在这泉池之中，天生天养一身熠熠发光的鳞片锦绣无匹。老水君摸着一把鲇鱼胡子对我说：小子，没想到你就是天书所指啊。
　　可惜我不信命，从不爱跟池里那些莺莺燕燕为伍，也不愿听老水君的话，去研读天书，得天兆，承君位。尤其是一个叫荭娘的小姑娘，整日缠着我，洛哥哥这，洛哥哥那。我心烦意乱之下只整日在竹林里游荡，他们都不敢过来，说那里人气太旺，不利修行。呵，这时候倒是讲究起修行了。从那时起便有游人在竹林水道前看到锦鲤的传闻，据说能获得好运，可惜我也是有道行的，保佑的多了，我岂不掉价。
　　就这么悠悠荡荡几百年，一日，我遇到了她。她说自己叫盐娘，不懂为什么会有鱼给自己起这么怪怪的名字。盐娘说，她其实是要上砧板的，那户人家孩子颇不懂事喊着像海鱼，便给盛她的水盆里洒了一勺盐。咸得她仰头掉了一滴泪。孩子吓得哇哇乱叫，那户人家自然也不敢再吃她，便将盐娘偷偷放生到了这片河道里。我听得哈哈大笑，竟就为了一勺盐么！
　　盐娘嗔怒的转头就走那一瞬间，阳光正照在艳娘眼旁的红鳞上，我只觉晃了一下，便痴了。自此之后我便缠上了盐娘。不顾老水君一个劲儿地摇头，此女不祥不祥啊....
　　我说，活了几百年，倒总算知道，情之一字。为其生，为其死，为其疯魔。
　　荭娘：
　　我天生一身金红颜色，娘说，我这是富贵相，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直到一个云游四方的老神仙看到了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身为女子，着华裳，却是帝王相。我未往心里去，因为那年，我眼里心里，满满都是阿洛。
　　盐娘没来池中时，阿洛其实也是待我不同，那时我还尚未修成，却十分眼馋岸上桃林的那株常开不败的桃花，周围的人都笑我，修行百年却是为了一株桃花。而阿洛却很认真地让我好好修行，修成之日他便亲手将那株桃花折来赠与我。自那时起，我便再没去日日缠着阿洛，而是潜心修行。然而待我修成之日，阿洛一身天赐的华裳已经到了一个叫盐娘的姑娘身上。我刚想冲过去理论，却看到了阿洛眼中那种从未出现过的满足的目光。再看周遭那些讳莫如深的模样，第一次痛恨自己修成后宛如突然开窍的情智。
　　你终会遇到一个人，想要记他一辈子，不管他心里最后住着谁。甚至有一段时间那个人变成了信仰。而后的一天我终于超越了他，却还是忘不了，只是因为他终究还欠我那一株桃花。

　　阿洛身故后，小茶鲤又悄悄去看了石刻天书，赫然文字已换，却仅剩二字：华裳。
　　下一任池主，荭娘。

　　“别看我如今这般，想当年我也是征战沙场所向披靡！”
　　“征战沙场所向披靡？哦.....”
　　“哦什么意思？！”
　　“就是...嗯，其实很难解释啦，就是特别信的意思！我们这边的一种俗语！”
　　阿洛仿佛将一生的幽默都献给了这次搭讪

　　你终会遇到一个人，想要记他一辈子，不管他心里住着谁。
　　觉得，那就是命。
　　而有一日，当你真正放下他，才真正活成了自己。

　　此世本有无盐女，却将痴心变华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