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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缘起缘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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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姑的话让温明姝错愕不已,唯恐自己听错了,便问道:“谁?”
“晋王殿下呀!”老太太先刘姑一步说了出来,眼角因为深深的笑意而沟壑丛生。
在这样的家族里,嫡庶生来别的,尤其是在婚配之上。刘姑开口的时候,老太太生怕她说错了,问了几次是不是给二姑娘说亲的,再三确定之后,她才着人将温明姝叫了过来。
庶女嫁入皇家的先例并不是没有,只是极少。如今明姝得以有此福气,自是不能给她弄丢了,虽不是嫡孙女的姻缘,可到底也是个孙女。
同老太太一样开心的还有段氏,她也清楚女儿的出身必是不能嫁个好的人家,明姝眼见着就要及笄了,自然要面临被人提亲说媒的日子。私下里太傅偶尔同她提及此事,她都会默默流泪。
庶出女子给人做小那是常有的事,她不想女儿再步她的后尘了。
这晋王殿下,段氏虽不怎么了解,但至少未婚,刘姑也说了,明姝嫁过去了,便是他的王妃,这样的福缘,着实不浅。
可温明姝心里却是几万个不愿意。萧翊是个什么人她不清楚,可从接触的这几次来看,轻薄之名已经坐实了,若真的嫁给了他,岂不是……
最重要的,她对他没有感情,萧翊大概也是如此。
老太太和刘姑絮絮叨叨良久,她们所说之言温明姝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刘姑临走时,段氏给了她好大一笔赏钱,刘姑笑得合不拢嘴,信誓旦旦地保证四姑娘嫁的一定是个良人。
晋王殿下派人来向四姑娘说媒一事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却也惹人一顿猜测:
——刘姑是不是说错媒了啊?
——晋王殿下是不是认错人了?可别是把二姑娘和四姑娘弄混了吧?
这样的疑问,温明姝自己也有过。
待老太太乐呵呵地回房之后,她犹豫着开了口:“爹,可以不嫁吗……”
“为何?”
她本以为以温端的脾气定是要大发雷霆,孰料竟只有极简的两个字问出口。
为何……若要说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还真不知如何开口。
段氏握住她的手,柳叶般的眉头深锁:“晋王殿下虽是个闲散王爷,可他到底是个皇嗣啊,且诺你王妃之位,如何嫁不得?即便将来殿下要纳妾,也不过是个侧妃罢了。且那日殿下送你回府时,我见他不似京中其他公子,品行端正,模样端庄,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品行端正么……
忽地想起马车里的那件事,温明姝的耳根唰地一下红了起来。
一个王爷的婚嫁,定然是经过圣上点头方才得以实行。若她公然抗婚,便是抗旨,抗旨之罪,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既然逃不掉,那就嫁吧……
温明姝总觉得,萧翊娶她是别有目的的。
可她一个庶出的姑娘,哪里值得晋王殿下如此煞费苦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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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十分下了场小雨,这算是立春之后的第一场春雨了,气温降了不少,晨起打开窗户,近来几日的沉闷被吹散,转而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清新,浸人心脾。
窗外的柳枝尚未发芽,枝桠拥促之下的狭小池面因雨点的青睐而漾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浮出水面的石尖上停有一只麻雀,口衔肉虫,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今儿个突然下起了雨,本以为大姐不会去榛木寺了,温明姝便惰了会儿,无精打采地躺回了榻上。
不出多久,海棠就过来了,道是二姑娘那里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温明姝立马从榻上爬起,坐在梳妆镜前一通忙活。
巳时左右,姐妹俩便往榛木山赶去了。
今天是正月二十五,俗称填仓节,意味着五谷丰登。
齐国是个重农耕的王朝,对耕种的奖励颇为丰厚,各地每年年末都要向朝廷汇报一下本地区的作收情况,朝廷则根据其上一年的生产情况来评定奖励,收成超过得越多,其奖励则越殷实。
而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朝廷自然也会极度重视,文武百官于天坛举行祭祀大典,户部负责准备祭祀之物,由天子携众臣行祭祀大典。
据说今年皇上将祭祀的事情交给了太子来操办,其意昭然若揭。
当然了,这些事都与温明姝无关,她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乡野女子罢了,不问朝野之事,亦不懂此类国家大事,能从长兄长姐口中得知一二,就算是她的福气了。
榛木寺建在榛木山之巅,山体呈笋状,微陡,上山的路则是盘山而建,每逢下雨天便是泥泞覆盖,马车无法通行。山脚有官府的人常驻,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意外,他们会在雨雪天气封住那条路,前往寺庙的香客则只能经由另一条人行小径攀爬而上。
用佛家的话来说,徒步前往,更能彰显虔诚之意。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下了马车后,主仆四人便沿着那条小径徒步往山上爬去。半夏撑着油纸伞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搀扶着温明姝,嘴里一直不停地唠叨她小心脚下莫要滑到。
这样的山路她走过无数条,就算是泥沼她都有法子过去。见到半夏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路虽笔直陡峭,但好在皆是由青石铺成,经过雨水冲刷后,路面分外干净,石板面上被人工凿了些小沟壑,又有人常年清理,无青苔生长,故而踩在上面不会轻易滑到。
温明言极少走出闺阁,这样的山路于她来说无疑是困难的,不出多远便有些呼吸急促呈疲软之状,十足的千金小姐。
榛木山地势极高,是这座皇城感知气节变化的主峰,山脚和山顶温差颇大,两处所生之草木亦是大有异同。此山位于京城以北,可俯瞰全城,是个赏景的绝佳去处。过了三月,漫山遍野的梨花争相绽放,花香可飘千里,白茫茫一片,宛若瑶池仙境。
小径两旁植满了杏树,仿佛是一排排肃穆庄严的深宫侍卫。山上气温较低,初春时节尚不足以发出嫩芽,仅有极细微的叶苞从枝桠上露了个头来,感知着早春的气息。
越往上走,吸入鼻的空气就越凉了,温明言面颊绯红,额上浸满了汗珠。
雨势渐小,几人的衣裙已有被沾湿的迹象,走走停停许久,老天总算是在她们快要到达寺庙的时候愿意停止布雨了。
榛木寺的规模并不宏大,仅仅是在山顶开出了几亩地而已,正殿偏殿及各个禅房一一分配下来,同地方小庙宇无异,不过是因为容妃娘娘在此清修而有些名头罢了,来往的香客人数并没有太多,却足以养活寺里上下。
爬上山的时候,四个女子几乎快要虚脱了,温明言和海棠互相扶着,支撑着彼此没有瘫软在地,倒是半夏,不争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寺庙正门口的石阶上,差点口吐白沫。
雨雪天气极少有香客来此,寺门前没有和尚候在这里接纳客人,一名移植花木的小和尚恰巧路过此地,见到门口的石阶上坐着几位女香客,下巴都快惊掉了,扔掉手里的锄头连连喊道:“师兄师兄,有女妖怪啊!”
大雄宝殿里随即走出两个年岁稍长的和尚,见到门口的几个女子,其中一人上前拍了拍小和尚光秃秃的脑门,嗔道:“不得无礼!”
小和尚不过是惊讶竟有女香客在这样的天气爬上了山,然而表达有误,这才吃了师兄的教训。
那穿碧色衣裳的女子和尚见过几次,是太傅家的千金。温老太太每次来寺庙烧香都会募捐一大笔香油钱,寺里的人都很乐意接待她老人家。
如今她的孙女来了,自然是怠慢不得的。两个和尚走近,合十作揖,随即将她们引至一旁的暖殿,将衣物烘烤一番后,再行其他事宜。
寺里有为香客提供斋饭的习惯,待四人衣物烘烤得差不多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午时了,方才招待她们的和尚又领她们去斋房用了餐。
庙里的饭食清淡无盐,海棠和半夏自小就被卖到了太傅府中,虽是丫鬟出身,可吃穿用度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所不能比的,每每来寺中上香之时,她们最害怕的就是吃斋饭。
真的是难以下咽啊!
而于温明姝来说,白米粥青菜叶可比野菜要好吃得多,奈何做了这么久的侯府小姐,嘴也被养刁了,夹了口青菜嚼了嚼,眉头快被挤掉了。
的确不是很美味。
可是不能不吃啊,下山的路还很长呢……
心情沉重地吃完了斋饭,却并未有什么饱腹感。温明言放下碗筷,道:“时辰已不早了,我们去大殿舔点香油吧。”
今日无客来此,大雄宝殿异常清净,佛祖铜身耀着金光,面慈目善地俯瞰着众生,佛像底座则是香烟缭绕,一具方方正正的供桌上摆满了各色果品,彰显着寺庙的香火旺盛。
温明姝跟着长姐进了殿内,学着她的模样跪地礼佛,随后又将住持及殿内其他僧侣拜了一番。
香请三支,一支敬佛,一支敬法,一支敬僧。
入得寺庙进香祈福,燃的是心香,亮的是心灯。
她上辈子拜得最多的就是修在路旁的土地菩萨,像这般正式地来寺庙烧香,却是头一回。她很怕出错,来大殿之前净了好久的手,接过僧人递来的清香时,亦是对师傅合手拜了拜。
拜佛,拜的就是一份诚心。
可是,她求什么呢……
磕头的时候,温明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就……保佑温明漠平平安安、大哥仕途无阻、长姐觅得良人罢。
听说容妃娘娘在这里修行,不如去看看她?自己迟早是要嫁给萧翊的,先去拜一拜婆婆,也是未尝不可。
细声细语地对温明言说明了一下自己心中所想,她便离开了大雄宝殿,随着一个和尚往容妃修行的禅院走去。
大殿瞬间又空旷了不少,住持大师见跪在蒲团上的女子眉心微有郁结不散,遂开口道:“施主心中所忧之事,当已成过往,该弃之。”
温明言微露惊讶之色,颔首问道:“恳请大师赐教。”
住持轻捻胡须,祥静的面上挂着虚浮若现的笑容:“贫僧不过一介凡人,不敢妄断天意。”转身拿过供案上的签筒,“施主可询问一下佛祖的意见。”
温明言凝视着住持手中的签筒,愣了愣,深吸口气,听天由命地抽了一只竹签出来。
“——可托六尺之孤,可寄百里之命。大师,此签何解?”
住持收好签筒,祥和一笑:“尘念缘念,皆是心之念。若求官途仕途,遇一人,则如逢鲍叔牙,可全心全意托付之,即可有所大成;若求姻缘,一面缘起,一念缘生,一生一世。”微顿,含笑说道,“此乃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