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锅教主》尹瑞泽

90、当年风雨（90）

　　秦方从来都是很干脆的人，决定和好时主动来了泊云山庄，决定分裂时也是。
　　她站在泊云山庄大门前，四周人执刀剑合围，苏醒站在最上看着，冷冷道，“秦教主，请回吧，无题不会见你的。”
　　“苏庄主，让苏无题拖住我，让苏无易抱走我儿，你好手段。”秦方面色平静，一边笑一边轻轻拍掌，“也是，当年就连不满周的孩子都敢杀了，现在自然也能做得出夺人亲子。”
　　“秦方，当年我是替天行道，诛杀魔教，你想着替那些神龙教余孽报仇么！”
　　“你们没杀掉的神龙教余孽我早就杀干净了！”秦方忽然瞪眼，语气一凛，“你想想这两年你还见过当初神龙教的人么？”
　　苏醒脸上表情僵硬，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后退两步。
　　“只差罪魁祸首。”秦方说话的时候盯着苏醒道。

　　苏醒站定，再开口时嘴唇不住颤抖，“你想怎样？”
　　“还我孩儿。”
　　“这不可能，”苏醒看着秦方，一字一句道，“我决不答应。”

　　四周刀光剑影，照出了秦方墨蓝色外袍上凤凰绣纹，也映出秦方冷冷的眉眼。
　　“只要我泊云山庄还在，就决不许你胡来。”
　　“你走吧。”苏醒一扬手，围着的刀剑客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通向泊云山庄外围。
　　“苏庄主，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秦方回头蔑了一眼，冷笑道，“你欠的，是血海深仇。”

　　秦方说完便走，背影干净利落衣袖翩翩，两旁人面面相觑皆举着刀剑不敢放下，最后目光齐齐看向泊云山庄的老庄主苏醒，苏醒面色凝重，双目盯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

　　“她走了。”郭晓和苏无题自幼相识，私交极好，于秦方印象不错，事出之后并未遵循苏醒不许提起的命令，而是转身告知了苏无题。
　　“她怎么会走？”苏无题眼神流转，满面不愿相信。
　　“真的走了，说了几句话袖子一甩就离开了。”郭晓没撒谎，只是略去了对话内容。
　　“她怎么会走？”苏无题仍是重复这一句，郭晓心里想这二公子莫不是一番折腾失了智？

　　实际上苏无题并不惊讶秦方寻来，秦方对孩子的关爱他看的分明，绝不会轻易放手，但是既然来了，怎么会轻易离开？秦方想要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手，不远千里，怎么会说几句话就走呢？
　　“郭晓，你告诉我，秦方到底说了什么？”
　　“就说要把孩子还回去之类的，被拒绝就走了。”当时情况紧张，郭晓只记得神龙教主气势汹汹的来和苏醒对峙，说的话也是意料之内，二公子怎么追着问起这个？

　　“她还会来的。”
　　“可是秦教主说她走了就不会再来。”

　　当天晚上神龙教果然来了，先在泊云山庄后院放了两把火，然后堵住了泊云山庄大门。
　　乔其笙率领亲卫队，皆是黑衣挂剑，没有了秦方的约束，杀气腾腾将泊云山庄合围起来。苏醒位立中央，瞬间明白了形势，后院的火趁着晚风愈演愈烈。
　　“你们想做什么？”

　　“将我们少主还来。”
　　“既然教主不在这里，我们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如若不然，当年你们怎么做的，我们也会全部返还。”

　　“你们是当年的幸存者？”
　　一时间众人都未答话，只是恶狠狠看着苏醒，乔其笙上前一步道，“我们都是。”
　　“你们……”
　　“当年你不愿神龙教坐大，联合五派支持方家，甚至在荷花村莲子村设立据点，刺探神龙教机密，被发现后，你们直接将那些无辜的村民抛弃，甚至借着这个机会，挑动两家大战……”乔其笙咧嘴，露出满口森森白牙，“当年村子里上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下有不会说话的婴孩，你们利用完了就那么抛弃，任由他们被神龙教杀害，苏庄主，你们这么多年，怎么能够心安理得？”
　　“当年是我们一时不察，但是我们也想过为你们报仇……”
　　“就是趁着神龙教被暗花山庄出卖杀上翠微峰？这幅假惺惺的模样留着你们对外唱戏吧，分明是想趁机消灭神龙教，发现翠微峰机关重重之后，为了避免损失，你们不是立刻调头谈和了么？”

　　“但凡你们有些良知，但凡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过悔意，也不会如此轻易作罢……说到头，只因为死的，都是与你们无关的人，尽管他们是无辜的，尽管遇害者过百，但是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反倒能借此打击神龙教……”乔其笙说到这里眼睛通红，“当年我们手无寸铁，才让你们为所欲为，事到如今，苏庄主还想一手遮天？”

　　苏醒深深呼吸着，早在刘启涛出事时，他便觉得大事不妙，然而行走江湖数十年，五派树敌无数，又靠着结盟行程一股势力稳固，谁能想到，最后杀上门来的，不是那些年对战过的武林高手，偏偏那年当做棋子利用的普通人？
　　对方能除尽其他四派掌门，自然也能对泊云山庄下手。何况泊云山庄虽是武林第一庄，其中高手众多，然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也不在少数，如今找上门的来的一众人等红着眼睛，绝不会轻易罢休，对方连下毒放火的手段都能使出来，与他们对峙绝占不到便宜，只能咬咬牙道，“便是应了你们的要求，又如何？”
　　将那孩子还回去，他们会放过泊云山庄么？会就此作罢么？

　　乔其笙看着苏醒，眼睛雪亮，带着不甘之色道，“教主临行前并未下达命令，我们此行只为讨回少主。”
　　苏醒忽然明白当时秦方为何说走了就不会再回来，秦方不在，谁也管不着这群人。
　　“只要你们放过那些无辜的人，此事就此作罢。”

　　乔其笙面无表情，一张嘴准备说些什么，谈初甜却忽然开口，“谁都能说是无辜，刁碧秀不能。”

　　“你们想怎么样？”
　　“使我教主遭遇陷阱，险些丧命，不能就这么算了！”

　　“来人……”苏醒几乎是立刻做了回答。他不敢赌，面对一群什么都做得出来还占着理的邪教徒，他只能退步，何况对方的要求尚在合理的范围内。

　　在苏醒说话前，苏无题走了出来，慢慢走到乔其笙面前，背对着泊云山庄，和乔其笙窃窃私语着，到最后，乔其笙眼睛一亮，笑道，“真的？”

　　苏无题点点头，转过身来，也没看苏醒，只是扬手让山庄的护卫让开路，让乔其笙与谈初甜两人进了山庄。

　　“无题！”苏醒明明叫他在后院救火，是什么时候，跑到了前头？
　　苏无题听到父亲的叫唤，直接闭上了眼睛，扭开了头。

　　他不敢问秦方的事，早问过苏醒，苏醒当时大发脾气，叫他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许多事，他早该想到，为何一见面秦方自己屡次提起当年的血案，为何态度坦诚又万般隐瞒，为何提起家人，只道是一片废墟，为何跟他强调，神龙教的教徒多是周边村民，又为何，近来抱着孩子时常流泪……
　　所谓武林正道，泊云山庄联合五派替天行道主持正义，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利益残害无辜的伪君子。
　　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也像是当初猜到秦方便是凶手，却不敢说。
　　他希望自己的父亲光明磊落，坦荡正直；他更希望自己的妻子善良温柔，贤惠聪明。

　　他从未想过两个人都不是他以为的模样，他逃避着，强行装作看不到那些显而易见的线索，将倪青虹的警告，将洛阳城的见闻模糊、歪曲。
　　但是到最后，两派人马终是撕下了伪装，揭开十六年前的疮疤，血肉淋漓的给他看。

　　妻子满门被父亲所害，血海深仇绝无姑息的可能；
　　父亲畏惧着当年真相，绝不会接纳神龙教主。

　　秦方从来都没有提过嫁给他，从来就没想过进泊云山庄的大门，秦方知道所有的真相，也下定决心为家人报仇……只是没有告诉他，所有人的瞒着他。

　　“无题，你回来！”苏醒上前，苏无题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带泪，又看到谈初甜把孩子抱了出来，喃喃道，“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苏无题走上前去，孩子看见父亲正笑得开心，才长出来的牙齿雪白伶俐，啊啊呜呜的挥舞着肉呼呼的手掌，似乎在要一个拥抱。苏无题伸出手，握住孩子的手，然后在幼子圆溜溜的眼睛注视下，伸出手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头发。
　　“方方把这个孩子带到世上，一定不想让他看到当年的刀光剑影。”苏无题抱过孩子，扣着孩子的后脑勺，面对着苏醒，终于对上了眼神。
　　“父亲，您请继续做您的正道之首，武林盟主。”眼泪终是掉落，苏无题也没有擦，只是低了头，直接转身离去，被抱在怀中的幼子此刻面对着苏醒，还张着嘴在笑，挥舞着小手。

　　苏无题伸手，握住亲子的手掌放进怀中，神龙教的亲卫队也在瞬间收缩，来去如潮水。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