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吾念，赴予心》路禄

2、一旦风光藏不住(2)

　　此时的萨景禾年仅23岁，脾气却比小时候更加不可捉摸，阴晴不定。
　　那时年少，对于母亲的离开并不太明白。可是网络上对于当年的案件还留有言论。萨景禾对于只见过一面的顾志国怀恨在心。
　　“顾，居然又是姓顾。”
　　说罢，嘴角上扬，邪恶不明。

　　一个月之后，萨景禾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就见到了顾静本人。

　　夏日的天气雨水偏多，天空里阴霾霾的。
　　“霍旺古你上次对我说的分手是开玩笑的对吧？”顾静一下课顾不上与室友一起吃饭，就跑到了霍旺古面前。
　　下午五点半，趁着工程队的民工吃饭的时候，霍旺古溜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工作服，汗水也尚未干涸，挂在额头。
　　“小静，”喊了顾静一声，霍旺古就不再看她了，“我俩不一样，不会结果的。”
　　“哪里不一样？不就是我爸找过你一回吗，你是和我谈恋爱，又不是和他！”
　　霍旺古一直沉默着。

　　他觉得顾静说的是对的。
　　可是，顾志国那天的话说的也是对的。

　　“你能给小静什么，爱吗？简陋的房子，没有方向的未来，这就是你能给的所有的爱吗？”
　　顾志国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中回荡。

　　霍旺古此时看着顾静的脸。左手轻轻的抚上去。
　　“等我换件衣服，我们去吃饭。”

　　顾静听完他的话，有种坚毅的情绪，有种不放手的语气。
　　这算和好了吧。
　　顾静眼含泪水的笑了出来，难掩的喜悦挂在脸上。
　　“好！我在门口等你！”

　　坐在车中，透过被雨冲刷过的车窗，萨景禾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顾静笑呵呵的望着霍旺古在她面前远去。
　　萨景禾坐在车里，才发现这个顾静，原来，真的是她。
　　那样纯净的眼神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顾静那么专注的眼神更是让萨景禾嫉妒。

　　萨景禾放在腿上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身体上长期遗留的疾病让萨景禾显得消瘦白皙。

　　外人的一点情绪，都能激起萨景禾本能的嫉妒。
　　尤其是成为国家的球星之后，他觉得自己更加像是一只小丑。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自卑的苟存。

　　猛然间他咳嗽了几声。
　　汪铮坐在驾驶室里向后转过头来。

　　“二少爷，我们回去吧，否则你身体会吃不消。”
　　“闭嘴！”
　　萨景禾听不得一点有关于他身体的字眼。
　　手捂在胸口，浓重的呼吸伴随着车外的低气压，慢慢平息。

　　萨景禾是多么想在那一瞬间打开车门站在顾静的身旁。可是他没有任何的资格，也没有任何的资本。
　　可是霍旺古就有吗？

　　那个已经没有任何印象的弟弟，此时一无所有，却好似拥有着萨景禾的全部。
　　萨景禾此时情绪上的嫉妒，更像是一种对于生存的渴望。

　　“去吧，一直跟着霍旺古。”

　　就在汪铮马上要启动车子的时候，萨景禾注意到霍旺古忽然转身的动作。
　　萨景禾的视线里看到了两人相拥，他的手放在车窗按钮上，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没有关上车窗。

　　“啊哈，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

　　天空中飘起了小雨，雨水落在萨景禾昂贵的西装袖子上，他面无表情。

　　“走吧。”
　　车窗缓缓升起，低调的车子在相拥的两人身边疾驰而过。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空气中潮湿又清新。
　　一声震动，霍旺古收到一条短信。
　　“一个小时后我去找你，记住要洗涮干净等着伺候本宫哦【阴险的笑】”
　　霍旺古咧嘴笑了起来。
　　他把手机重新放进口袋里，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满身都是力气，继续弯腰干活。

　　“请问是霍旺古先生吗？”
　　背后传来一声客气的询问，霍旺古停下手里的工作，缓缓的转过身。
　　面前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霍旺古轻皱了下眉头。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和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

　　“你是？”
　　汪铮看了眼霍旺古手里的灰尘，伸出去的手犹豫着又收了回来。
　　“额，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要见你。”

　　霍旺古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但是看着这个人的身板，感觉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扔下了手中干活的工具。
　　“等着，我去换身衣服。”

　　汪铮听着霍旺古的语气，真是和自己那个情绪相当不稳定的主人如出一辙。他被孤零零的遗弃在原地等待。

　　霍旺古和工头打了声招呼。没过一会儿，汪铮就看到霍旺古从那个简易楼房走下来。只不过是换了一件稍微干净一点儿的汗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汪铮：“走吧。”
　　霍旺古站定：“需要多长时间？”
　　汪铮：“不会太久的。并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霍旺古轻轻的嗯了一声，手里摩挲着手机，最终还是没有通知顾静，重新放进了口袋里。

　　这里是距离图书馆工程部不远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霍旺古跟在汪铮后面，走进了咖啡厅。
　　汪铮和服务人员沟通了一下。
　　“汪先生是吗，您预约了包间115，请跟我来。”
　　两个人在领班的带领下，来到了酒店一层拐角的一个偏僻的小屋内。

　　霍旺古一直在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二位请进。”
　　汪铮：“谢谢。两杯黑咖啡。”转念一想，望向霍旺古。
　　“霍先生，咖啡可以吗？”
　　霍旺古并没有想喝什么的欲望。随意的嗯了一声。

　　领班离开后，汪铮对着霍旺古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霍旺古依旧站在屋中央：“究竟有什么事？”
　　汪铮脸上保持着微笑：“霍先生您先稍事等待，我去通知一下我上司。”

　　“究竟是谁想见我？”霍旺古一开始觉得是顾志国派来的，可是眼前这个人的作风看着城府很深，他也失了主意。

　　“你马上就知道了。”
　　汪铮关上了房门。室内就剩下了霍旺古独自一个人。

　　灯光昏暗，窗帘紧闭。
　　霍旺古走过去微微拉开了一边的窗帘，他发现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正在建设的图书馆大楼，另一个角度还可以望到顾静的宿舍楼。

　　哗啦一声，霍旺古全部打开了帘子。阳光斜射进来，室内亮了许多。
　　轻微的咔哧一声，包间的房门被人推开。
　　霍旺古侧过头，在窗外阳光的作用下，霍旺古这个侧脸棱角分明。

　　再没有听到任何多余的声响，霍旺古转过身，视线里映入了一个身材略微高于他的男人,棒球帽沿压得很低，霍旺古完全看不清对面男人的脸。
　　两个人就这么直愣愣的站着，谁也没有张口说第一句话。
　　静默了几秒，男人缓缓的抬起手，扶住帽子，摘了下来。

　　霍旺古的眼神一直很好，看到了男人露在灯光下的脸庞，他的闹好里浮现出了前几天和顾静在网吧的那一幕。

　　网页上面那个众人追捧的球星萨景禾此时就站在了自己的对面，两个人之间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霍旺古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有些呆滞。

　　萨景禾在观察着霍旺古。
　　发型撩乱，骨骼瘦削，脚下的那双破旧的凉鞋此时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萨景禾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
　　“霍旺古。”
　　“萨景禾？”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语气相似，音色相差甚远。

　　容貌，棱角，几乎一模一样。
　　就连眼神，都流露着相似的不屑与锋利。

　　窗外的天气似乎有些喧闹，空气里都弥漫着炽热。
　　那天顾静冲着霍旺古说，这个男人的长相和他很相似。霍旺古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一个有血有肉的男子就站在自己的对面，那副貌似照镜子一般的面孔足以让霍旺古震惊。

　　“你好，我想我应该叫你一声，弟弟。”
　　霍旺古惊奇的看着萨景禾，这个称呼令他大脑一片空白。
　　两个人坐在桌子的对面，彼此打量着。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是，”萨景禾嘴角微扬，好似一幅无奈的样子。“事实就是这样，我们的命运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无法摆脱。”
　　接下来萨景禾的话让霍旺古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你有一个赌徒养父，还有一个命苦的养母。姐姐霍瑶瑶沦落风尘，而你，”萨景禾看了眼窗外，“这个图书馆，似乎也快完工了吧。”
　　霍旺古这样的民工是临时的，只要一个项目完工，就面临着失业的局面。
　　“你究竟是谁？”
　　霍旺古在观察着对面的人。
　　一尘不染的皮鞋，良好剪裁的西装，就连头发丝，都好像是精雕细琢后的作品。

　　萨景禾看着霍旺古，看着未来掌握着自己命运的弟弟，他内心中有三分兄弟重逢的亲情，有三分对命运戏虐的愤怒，也有三分逃离现实的轻松。剩下的一分复杂的心境，大概和霍旺古的心情是一致的。

　　“我不认识你，如果你是来讽刺我的，我想你找错人了。”
　　萨景禾：“既然我叫你一声弟弟，哪里还能讽刺呢。”

　　霍旺古在年少时的那段颠沛流离的记忆很渺茫，但是他还是能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画面。
　　这个双胞胎哥哥的存在他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脑海里忽然想起那时母亲在病危前断断续续说的最后一句话：“康康你记住，只要是和萨氏有关的所有人你都要远离。不要，和他……们，联系，你叫霍旺古，只是……霍旺古……”

　　“萨先生，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也不觉得还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
　　萨景禾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你女朋友是叫顾静，对吧？”
　　霍旺古听到顾静的名字，眼神猛然深邃了许多。

　　萨景禾眯起眼睛，表情上象征性轻蔑的笑了一下，把杯子放回原位。
　　“你别紧张，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当然，选择权是在你手中。”
　　“你到底想怎么样？”
　　萨景禾沉默了几秒之后，语音低沉：“我有心脏病，先天性的。”眼睛直视着霍旺古，“我能感觉到生命在我的手中慢慢的溜走。但是，你是健康的。”

　　霍旺古从未想到过自己的人生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偏转。
　　他原本只想浪荡人生，遇到顾静之后只想和她双宿双飞。
　　昨天顾静伤心的表情仿佛还映在眼前。

　　“你是肖康，我是肖健。母亲的死你就不想知道背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吗？”
　　“现在你是霍旺古，而我是萨景禾，你就能忘记自己的责任了吗？”
　　“现在，我告诉你，害死母亲死亡的人叫胡文菲，叫顾志国。如今萨氏的一切都是胡文菲母子从我们兄弟手中夺走的！你如今的地步，我现在半死不活的模样，都是他们的罪过！我要一点一点夺回来！”

　　从酒店中出来，霍旺古站在顾静宿舍楼之间的路口，回想起半个小时之前的一幕，他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顾静。顾志国。母亲的死。

　　“呵呵。哈哈哈……”
　　霍旺古站在路口中央，只觉得是老天在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现在浑身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空虚，乏累。

　　顾静收拾好了自己，特地的穿了一身红裙子，来庆祝二人的和好如初。看到了霍旺古就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
　　“小古！”
　　顾静朝着霍旺古肆意的奔跑过去。
　　透在霍旺古的视线中，那一抹红裙就像是绽放的花朵，又像是跳跃的毒药。诱人靠近，直至跳下深渊。

　　顾静望着霍旺古的脸色不佳，还没有跑到身前，就看着他的身体在自己眼前缓缓的倒下。
　　“霍旺古！”

　　酒店包房115。
　　萨景禾望着路口的顾静坐在霍旺古身边，双手揽着他，表情焦急。离着这么远，明明是什么都听不见。却好似听到了顾静的呼唤。

　　“小古！你怎么了！你睁开眼啊！霍旺古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