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大厦》木刀

13、第十三章 新春佳节

　　这些年，杨加翰的年会保留曲目是唱歌。从混在一群人里合唱到最近两年的独唱。年过三十的人了，还唱rap会给人装嫩、不持重的印象。杨加翰决定在自己马上三十一岁之际，唱一抒情歌曲，也给大家一个反差带来的震撼。

　　前奏一响，特穆尔就懵了。杨加翰唱的是当年特穆尔给他唱的歌。特穆尔本能地进行思想反抗，觉得为什么我们已经各自有新的开始了你还要唱这首歌。但是特穆尔对这首歌也没有独占的权利，她不能拦着任何人唱这首歌，当然也不能拦着杨加翰唱这首歌，她甚至都没法捂上耳朵让自己不听。“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谁也不行，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杨加翰唱完之后还深沉地加了一句话：“献给大家，献给爱我的人们，献给我爱的人。”“大家”和“爱我的人们”可以泛指在座的所有人。对于“我爱的人”，官方解释是小张桐。至于杨加翰内心的解释我们不知道，特穆尔不知道，就连杨加翰自己也未必知道。

　　开年会是为了让员工们开心，开完年会对于合伙人们来说就几家欢喜几家愁了。这不，合伙人大会在年会后没几天召开。大会对合伙人们今年的业绩进行公开。老陈虽然不做业务了，但是凭借介绍案源达到的点数，业绩还是遥遥领先。特穆尔刚刚入伙，打开局面不易，达成的业绩按特穆尔入伙的时间折算，刚刚达到了乃达的标准。杨加翰今年的业绩在年轻一代合伙人中属于特别好的，被大老板表扬。冉浩虎就有点狼狈了，他今年正好赶上行业年景不好，业绩低于所里的要求，虽然没有被点名批评，但是大家也看出来了他坐立不安、如芒在背。老于成功退休，转换角色，继续留在所里工作，只是不再参与分红。最惨的是有少数的合伙人，因为所在行业不景气，没有及时转型或者转型不成功，业绩连续两三年和所里的要求相差太远。业绩不达标的合伙人按乃达的合伙协议是可以降为授薪律师，继续留在乃达的。但是律师是生意人和传统文人的结合体，也好个面子。宁愿你赐我三尺白绫留个全尸，也不要受肉刑留条命。所以这部分合伙人都“自愿”退伙。所以说这个行业就是永恒地残酷，年轻人不容易，熬成了合伙人还是不容易。

　　特穆尔想起张师兄对自己的劝说，心里也微微有些动摇。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中国人对春节的情感是不容否定的。特穆尔记得自己在国外的时候，过年远远没有在国内热闹，中国朋友们起去中餐馆吃个饭，去看个当地华人华侨组织的春晚也就算过完年了。即使这样，特穆尔每逢过年的时候，身体节律也会进入特别乐呵的状态，自己走着路就能哼出歌来。今年过年，特穆尔带着Derek回家和父母团圆。她还邀请了Daniel、Stefanie与平和来家里玩了三天。黄大夫看着两个蒙古人、两个美国人、一个瑞士人、一个日本人，觉得自己成了少数民族。不过老乌和黄大夫都是打心眼里高兴，他们见到Derek叫自己姥姥姥爷很高兴，老乌和黄老师对外说，这是自己的亲外孙，亲戚朋友们都知道怎么回事，也笑话老乌老两口求孙心切。Derek高兴地不得了，因为这是他这个小孩儿人生中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给他的压岁钱。特穆尔照葫芦画瓢，参照自己的童年模式，想从Derek那把压岁钱要来，理由沿用黄大夫和老乌用过的“给你攒着上大学”，被Derek拒绝了。特穆尔奈他不得，只得找了个巧克力罐子给他，让他把钱放到罐子里去自己放好。

　　老乌和黄老师见到Daniel和Stefanie很高兴，这两个孩子一直把自己的女儿当做妹妹来照顾，老两口非常感激，也把这两个孩子当做儿女来关爱。老乌和黄老师最高兴的还是见到了平和本人。老乌的爹当年驰骋沙场，两次差一点就给日本兵炸死，当然特穆尔的爷爷也没有少杀日本人。但是老乌和老乌的兄弟姐妹们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心态开放的很。就连特穆尔的爷爷本人，八十年代末也去过日本，爷爷生前对日本人也没有成见。不过老乌还是没有跟平和说父亲抗战杀敌的这段历史。特穆尔的妈妈黄大夫年轻时的偶像除了费翔还有日本的高仓健。平和长得和高仓健不是一个类型的，但是小伙子身材匀称，精神面貌也完全达到了黄大夫的审美标准。起初老乌担心平和会有日本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后来见平和进门的时候整理了全家人的拖鞋，饭后会抢着洗碗，出门的时候，主动把垃圾捎下去，还是比较满意的。也就还算放心地让女儿和他继续交往。

　　杨家这边的年过得虽然没有特穆尔家热闹，但是还算温馨。杨妈妈上次催杨加翰找女朋友尝到了甜头，打算一鼓作气，催杨加翰结婚。杨妈妈说：“你看你高中同学雪飞，人家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杨加翰叹了口气不说话。杨爸爸赶紧给老婆使了个颜色。杨妈妈自觉也是说话不小心，马上闭嘴。可不是吗，杨加翰和刘欣的“女儿”想想现在也能打酱油了。杨加翰想起那个孩子，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孩子现在这么样了？她亲生的爸爸和刘欣有没有照顾好她。那天晚上，杨加翰从淘汰掉的手机里找出刘欣的电话号码，想打却迟迟没有打出去，在经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杨加翰把刘欣的电话删了。春节是最能体现中国人心中到底思念谁的时候。杨加翰给老陈和特穆尔单独编辑了短信祝福新年，给小张桐、冉浩虎她们群发了一条。特穆尔春节给她的老师和章师兄单独编辑了祝福短信，给同事们群发了一条，杨加翰也在“同事们”的分组之下。特穆尔惦记的人除了老师和章师兄都在自己身边了，这个春节特穆尔觉得自己过得特别幸福。

　　杨加翰的春节是短暂的，他正月初五就离开了家，到厦门去驻场。特穆尔在家歇了一周，初七晚上和平和回了北京。Derek继续留在姥姥姥爷家过寒假，等幼儿园开学以后，老乌把Derek送回北京。Derek挺愿意在姥姥姥爷家待着，这个孩子人小鬼大，喜欢和老乌和黄大夫这样的“成年人”交流。“Annie有时候像个孩子。”这是Derek对特穆尔的评价。

　　新年第二周，大家团队的人陆陆续续地都到齐了。冉浩虎、杨加翰和特穆尔三个人凑在一起，开年后第一场碰头会。特穆尔这次说的很直接：“春节过后，大家还没进入状态。马上又到了金三银四的跳槽季，团队里难保人员都不流失。对手只怕这次又要借机进攻。大家要在这个案子里多投点精力。老陈那边又在问案件的情况了。”杨加翰恨得牙痒痒：“这次我们主动进攻章大中吧。老是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只怕越来越被动。”冉浩虎表示同意。自从年前老于正式退伙之后，杨加翰就对冉浩虎放下了戒备。老于偶尔转到这边的时候，杨加翰都很热情地上去打招呼。这次杨加翰转向特穆尔，说：“这事儿你别管。你只管再把交易的新进展梳理一遍，写出来备忘录给我和冉浩虎。我们俩来来制定具体措施，不清楚的地方再问你。”杨加翰的意思特穆尔明白。一是针对具体的国内诉讼，特穆尔没什么资源和国内大案经验，完全帮不上忙。二是特穆尔和章师兄关系太近，即使特穆尔守口如瓶，也有可能被“老奸巨猾”的章师兄猜到乃达方面的动向，所以特穆尔也应该被摘出来。特穆尔果断地回复二人：“好。具体的策略我不打听。我在两周之内，分三次把备忘录给你俩。如果需要提前，你俩尽早告诉我。”特穆尔在这一点上还是比较清高的，不会为了积攒贡献值而去掺和自己不该掺和的工作。好在特穆尔也接了新的并购交易，不至于没饭吃。“仓廪实而知礼义”，如果特穆尔饿着肚子，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清高喽。

　　自从当上了杨加翰的正牌女友之后，小张桐对特穆尔的态度也轻松了很多。以前总是毕恭毕敬地叫“特穆尔律师”。现在私下没外人的时候也会叫“苏姐姐”了。特穆尔乐得见这小姑娘轻松地对待自己。有时候特穆尔还调皮地想，杨加翰之前叫我“苏妹妹”，小张桐要是和杨加翰一个立场的话也应该叫我“苏妹妹”的。特穆尔自己惭愧，作为小张桐的现男友的前女友，自己这样“豁达”是不是有点“异常的变态”。特穆尔将自己的心理活动讲给平和，问他怎么看。平和觉得：“没问题呀。很好呀。这才说明你彻底放下了。”

　　特穆尔一边坐在地毯上喝酸奶，一边摇晃着脑袋说：“我觉得豁达一点也挺好。平和，你能不能豁达地接受我中年1。如果我长胖了，不漂亮了，你会怎么对我？”平和从特穆尔手里把酸奶接过来，说：“原来你是想测试我的豁达程度。我可没那么豁达呀，明天我就带你跑步去。”特穆尔噘着嘴，耸耸肩。

　　平和伸手扶住特穆尔的肩，把自己唇贴到了特穆尔噘着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