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谈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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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路亚第二天到达洛伍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坎萨贝拉里德将晚宴安排在八点。当我和洛法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利路亚已经站在大厅，正侧着脸同坎萨贝拉里德碰杯，黑色礼服黑色短发，优雅无可挑剔，将矮胖的坎萨贝拉里德衬托的像个小丑。
没有哪一次，我需要这样费力的维持微笑。
得益于洛法的着力培养，洛法和亚德的似乎惯于在各种公开场合窃窃私语。一边走向大厅中央，亚德站在洛法身旁，一边小声问着洛法：
“父皇，那就是您说的利路亚陛下吗？”
我看向洛法。
他没有回应，只是拍拍亚德肩膀，声音没有丝毫异样：
“正是，亚德殿下。”
亚德沉吟片刻，谨慎的评价着：
“他很高，脸也很好看。恐怕一会我要仰视他了。”
“这里每一个人都需要你仰视，我的殿下，”洛法笑着用手指勾勾他的耳朵， “今晚你有机会跟大陆上据说是最伟大的一群人交谈。”
“最伟大的人，”亚德停住脚步，仰头看着洛法，“父皇，也包括我吗？”
坎萨贝拉里德以主人的身份递上两杯酒，直到此时，一直背对我们的利路亚才从容不迫的转过身。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滑过，落到洛法身上，轻轻点头：
“德普斯陛下。”
然后低头，向一直在打量他的亚德伸出手：
“亚伯特殿下，你好。”
有一瞬间，我的心一直提到喉咙，直到亚德吻过利路亚的手，然后认真的仰头：
“很高兴见到您，利路亚陛下。不过，要不要叫人帮您取一件衣服？虽然隔着手套，但我能感到您的手摸起来很冷。”
利路亚很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低头微笑着垂眼：
“谢谢你，殿下。不过不必了，我并不觉得冷。”
所有的目光顿时都汇聚到他脸上，我听到不远处的窃窃私语声：
“……利路亚陛下竟然对亚伯特殿下笑的那么温柔……”
“你不觉得他们的额头有些相似吗？”
“……”
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洛法虽然从来没有提过，但是我知道，关于亚德身份的流言从来没有停过；要不是洛法要立亚德为皇储的态度一直很坚决，只怕流言早已甚嚣尘上。
臂弯里，洛法左手往上握握我的手腕，右手举起酒杯遥对着对面的坎萨贝拉里德王后微笑，压低了的声音从酒杯上缘逸出：
“什么也不会发生的。不要担心。”
莉迪亚出现的最迟。
门口有人宣布莉迪亚皇后驾到的时候，我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到门口乔克陪着莉迪亚走进来。
五年过去，莉迪亚似乎丝毫没有变化，在那时她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到现在仍然还是，连唇角盛气凌人的笑容，也依然如往。
周围有贵妇低头向她行礼；莉迪亚一边点头回礼，目光缓缓在大厅内搜寻着，看到利路亚之后，又转头看向我，最后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笑着快步走向坎萨贝拉里德。
宴会开始。
所有人都在笑着。可是坐在同一张桌上，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大陆上就会暴起战火，因为这些人心里一个念头。没有人在意盘子里盛的是什么，我也食不知味，只是慢慢的用餐刀切碎小牛肉，然后将盘子推到亚德面前；或者随着洛法，一起举杯。
笑着端起酒杯，耳边是洛法同利路亚断断续续的交谈：
“……谢谢您对沙恩的关注。”
“不足为道。相信大陆上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您在改革。”
“没有一个国家能保持一成不变，您应该比我清楚，哈德斯虽然历史短，但是改革却是最多的，而且十分成功。”
“谢谢。那是只是因为，哈德斯的改革付出了流血的代价。”利路亚神情淡漠，口气却不那么客气，“不过沙恩的改革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洛法放下酒杯，不动声色的微笑：
“既然不是一天建成，当然也不是一天能够清理完毕。或者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利路亚未回答，只是向身后的男侍递出酒杯：
“我要一杯白兰地。”
男侍略显诧异的接过酒杯：“是，陛下。您——还要这只酒杯？”
利路亚头也不抬，切着牛排：
“扔掉杯子。里面的红酒会影响白兰地的味道。”
我停住切着牛排的手。
坎萨贝拉里德和霍布斯同时看向利路亚。
洛法没有抬头，眯起眼，微笑着慢慢将手中的红酒喝下。
餐后的舞会，大厅中人群稀疏；利路亚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同亚德谈论些什么，坎萨贝拉里德则笑着坐在对面，不时与洛法交谈。
耳边不时传来亚德偶尔扬高的稚嫩声音：
“……父皇说科奇已经太大了，等我长大之后，就会很容易跨到他背上……”
利路亚侧向一边的脸上神情专注，只是鬓角处斑杂的一缕白发，显得有些突兀。
我心不在焉的摇着酒杯转向另一侧的窗前，等待着稍后要开始的晚宴。
莉迪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背后。
我只好打起精神。
她的看我片刻，放下手中的酒杯：
“听说你昨晚去过库萨。”
我笑笑：“您一向耳聪目明。”
“是你一向不怕沦为笑柄而已。”
“谢谢。”
“你还爱他？”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听说你在库萨呆了一夜，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确实很震惊，”莉迪亚笑着，勾起一侧唇角，眼神讥讽，“我承认我被他骗过一次，失去了皇位。但是，霍布斯皇后，一个女人被同一个男人骗一次，是天真；骗了第二次，是愚蠢；像你这样，该算是什么呢？”
莉迪亚的母亲是沙恩公主，霍布斯的堂姐，所以身上有沙恩贵族血统，浅浅的眸色让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异常高傲娇媚，金褐色发卷在鬓角微微荡漾。
我看着她笑完，微笑着转过身：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失陪了，殿下。”
“等一下。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莉迪亚随着转身，顺手将酒杯放在一旁，快走两步，“我怀孕了。”
她在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慢慢的抿着杯中的酒。入口酸苦，虽然余味悠长。
见我不做声，她微笑着接上一句：
“阿兰蒂亚大陆和利路亚都会是我的。现在做皇后又怎样？他唯一的继承人将是我的孩子，即使等他统一了真个大陆，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只要孩子生下来，我仍然是他唯一的继承人的，母亲。”
我又抿着酒。
莉迪亚仍然不知道，利路亚的目的从来不是统一阿兰蒂亚，他只是要毁掉沙恩而已。
莉迪亚在哪里都是焦点，大厅里不少人，目光有意无意看向这边，洛法已经起身，正向这边移步。
我仰头喝下杯里的酒，看着莉迪亚，笑着轻轻问一句：
“恭喜您，殿下。不过请问，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她脸色一沉。
我无意再同她多说，快步迎向洛法，挽住他的手臂：
“很晚了，亚德该上床了。”
“稍后还有会议。”洛法回头看看利路亚和亚德，“利路亚明天离开，坎萨贝拉里德当然会抓紧机会。”
他低头吻过我的唇角。
莉迪亚脚步停在不远处。
我转身走向大厅角落，向利路亚点点头，伸手拉起亚德：
“你该回去休息了。”
“可是——”
我望住他：“没有可是，亚德殿下。明天早上你还要早起回康帕斯。”
亚德看看利路亚，站起身行过礼，棕褐眼睛闪闪发光：
“很高兴见到您，陛下，晚安。”
利路亚微笑着起身，点点头，看看我，伸出手：
“晚安，皇后殿下。”
我缓缓伸出手。
利路亚握住我的手，冰凉的唇轻轻贴在吻在手背上，然后缓缓松开手，抬起眼。
手指冰凉。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拉起亚德，转过身离开。
会议直到凌晨，洛法尚未回来。大厅里整夜灯火通明。直到天快亮时，弗兰迪送来公函。我抽出信函看了一眼，随即令人将信转交给洛法。
康帕斯南郊暴动，坎萨贝拉皇后联合康帕斯几个贵族军官，在洛伍德与康帕斯东南之间的耶利奇宣布独立。
我站在窗口看着对面的大厅，忽然开始觉得这次会议是个阴谋。莫伯格北部的暴动，利路亚受伤的传闻与最终的出现，康帕斯的暴动，一直对沙恩皇权虎视眈眈的坎萨贝拉忽然宣布独立。
这一切似乎太多连贯又太过巧合。
我匆匆走向大厅。
议事厅的门大开，洛法背对门口，手里扬着那张公函，语气优雅徐缓却讽刺：
“……所以，不妨等诸位的诚意再多些，再来进行这场会议。”
霍布斯随之站起身，看向坎萨贝拉里德；坎萨贝拉里德神情未定的看向利路亚。
利路亚面向门口坐在会议桌旁，两腿交叠在一侧，双手交叉撑在扶手上，淡淡看向门口，苍白的脸上全无表情。
洛法转过身大步走出会议厅，唇角勾笑，眼中含着隐隐的怒意。
乔克不知什么时候在大厅中站定，安静的看着一切。一个沙恩士兵他身后的大厅门口大步跨进来，将一封公函直接交到洛法手上：
“陛下。”
洛法哗啦一声撕开信封，抽出信函匆匆瞄了一眼塞到我手里，回头吩咐弗兰迪：
“我要立刻回康帕斯。”
我顾不上看那封信，快一步跟上他：
“康帕斯形势还不清晰——”
“顾不上那么多，”洛法停住脚转身，远远看了大厅里一眼，拍拍我的肩膀，“南部情况也很难预料。玛蒂情况还比较安定，你同霍布斯陛下一同到西部别墅去，带着亚德。图南斯将军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会保护你们，或者干脆你们去陪雷利亚夫人一阵子。”
“那你——”
洛法重新迈开大厅门口：“德拉泽就在洛伍德以东，不会有大问题——梅塞德将军。”
他停住脚步向乔克点点头，微微一笑：
“战场上见，子爵。”
我神情一僵，这是宣战。
大厅外面车已经准别好，洛法脚步一路不停。我迈开大步拦住他，扯住他的衣袖：
“你确定暴动与利路亚有关？”
“有些事情你不完全知道。”洛法说完，挑眉笑笑，“莫伯格的暴动我也有份。如果不是事先霍布斯陛下带了近一万卫兵来洛伍德，恐怕我现在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这下你明白了吧？”
原来是这样。
利路亚与坎萨贝拉里德早有勾结，洛法有所知晓，索性釜底抽薪在莫伯格组织暴动，以玛蒂为掩护。可是既然梅塞德既然已经带人过去，就意味着莫伯格局势已经控制住，洛法手中已经弹尽粮绝。
挑在和平会谈的会议期间报复，真正宣战的人不是洛法，是利路亚。
经过漫长的准备，利路亚最后的出手既狠又准，毫不留情。
“坎萨贝拉皇太后那边是意外。我一直以为她对康帕斯情有独钟，”洛法面露嘲讽，“不知道利路亚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突然放弃康帕斯，转而宣布独立。只是这下，她挑拨了几个贵族，沙恩要同哈德斯抗衡的话。呵。”
我慢慢松开手。
早预料到这一天。忽然听说到了，反倒有种放松的感觉。
洛法转身，却没有上车，忽然回过头看着我：
“雷娅。”
我微微仰头看他，他扶上我的肩，笑一笑，晶蓝的眸子笑意盎然：
“有时候，我也会怕。”
第一次，他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有些突兀，可他一直笑着，薄薄的唇角挑成好看的弧度，就像跟任何一个女人说情话时的模样，眼角闪着晶蓝色的光泽：
“我一直认为故事里的那些胡扯的‘爱情’‘亲情’，都是些骗白痴的傻话。可是有时候，我却很希望亚德永远是我的孩子。如果这一次我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像故事里的强盗一样，直接把你和亚德掳走，在一个没有别人的城堡里度过余生，不管你爱不爱利路亚。”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的手抚着我鬓角的卷发，忽然垂眼，吻下来。
没有月光，没有藤蔓花朵，甚至没有情话，全不符合洛法同女人调情的标准。
手心微热，我眼睫却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模糊的目光越过他的侧脸，弗兰迪从车上跳下来，洛法的卫队停在不远处，整装待发；卫队后面是带着玛蒂标志的一大队卫兵，由霍布斯带着走近，一切紧张又迅疾，似已经在战场上，血腥将要开始蔓延。
隆隆的脚步传来，坎萨贝拉里德的亲卫队从行宫前广场附近靠拢，防备着霍布斯和洛法集聚一起的大队人马，甚至有人已经掏出枪来。
洛法的唇沿着我的脸颊缓缓离开，松开抚在我发髻上的右手，隐在暗处的左手却将一把枪塞进我手里：
“来不及去看亚德了，告诉他，我爱他。小心坎萨贝拉里德，照顾好亚德，尽快离开这里。”
我一把挡住车门：
“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了。”
洛法双手戴上帽子，慢慢拨开我的手：
“至少我要试一试。”
他转身上车，动作再没有丝毫停顿。
车子行远，周围一下变得寂静。
直到细细的脚步声传来，我慢慢回过头。亚德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身上只穿了小小的白色的睡衣，褐色头发垂在额前，手抓抓裤子，睡眼惺忪抱住我的胳膊：
“妈妈。”
他安静站着，什么话也没有再问。我揉揉他的头发，弯腰把他抱进怀里，转身往大厅里走去。
灯光安静的从大厅中倾斜而出，流金泄银。利路亚刚从议事厅走出来，站在大厅门口，远远看着我。
我紧紧抱着亚德，一步一步踩上石阶，看也不看他，越过地上那道影子，径直走进大厅。
直到走上楼梯，亚德才从我颈窝里抬头，深褐眸子看着我，眼睫修长似蝶翼，向我确认着看到的事实：
“妈妈，父皇回去了吗。”
“是。”
他挺直脊背，一脸紧张：
“所以，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了。”
我缩紧全身的力量，笑着把他的脸按到肩上：
“好的。乖，宝贝，你该睡了。”
他顺从的趴下，在我耳边低喃：
“……我不怕。父皇给我念故事的时候对我说，爱能战胜一切。”
穿过走廊，推开房门，我把亚德放到床上，吻了他的额头，然后为他关上灯，走出套间的卧室，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慢慢想象着洛法把这些蠢话告诉亚德时的可笑样子。
我竟然完全想象不出来。
一个从来不相信爱情的男人，他甚至不曾相信过任何一个人，说出这样也许他一直认为恶心又愚蠢的话，的确很好笑。
可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熟悉的令我觉得，自己此刻是在五年前的库萨别墅。
我低叹一声，起身关掉会客室的灯，重新坐回沙发，静静的看着那个落在门缝光亮中的暗影。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谈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