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名》陌北

16、圣瓦伦丁宫

　　康帕斯是个有近千年历史的城市，是大陆上最古老的城市，也是阿兰蒂亚大陆上第二大的城市。
　　第一大的城市是哈德斯的首都，莫伯格。
　　这些是菲利斯告诉我的。
　　我坐在车上，看着那座远远出现在视线中的城市发呆。麻侣忽然叫我一声：
　　“上尉。”
　　我转过头，麻侣看着我，迟迟疑疑的：
　　“你脸上带着苦笑。”
　　我愣了一下，用巴掌拍拍有些僵硬的脸颊，往后面一靠：
　　“我睡会，麻侣。有事叫我一声。”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车子已经驶近那座夸张的城市了。高大的灰白色城墙高的离谱，墙上是一片连一片的巨大浮雕，只是已经看不清楚浮雕的内容，黄昏时候辉煌的光芒照上去，只有斑驳的光芒与暗影。
　　进入城门才发现，眼前这座轻浮华丽的城市跟想象中的千年古城有些不一样。天色刚暗，城门里几条肮脏破败的街道跟连云镇几乎没有差别，就连街道上赌鬼和醉鬼也跟连云镇上的人一样。明亮的灯高悬在街头，照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嚣与呼喝声不断。我们一行车子经过中央的大道时，街道上有人凑近来看。坐在车上，可以听到人群里有人在嘻嘻哈哈的高喊：
　　“洛法王储万岁！”
　　嘶哑的喊声里夹杂着女人嘹亮的小声，随着喊声，不时有一朵朵或盛放或含苞的玫瑰被抛向前面洛法乘坐的车，拐出那条热闹的街道时人群里忽然飞出几声尖叫：
　　“洛法皇子！我爱你！”
　　啊，我从车窗边侧过脸，心想，这果然是一座夸张的城市。
　　走了一会，车子速度渐渐慢下来。麻侣低声惊呼道：
　　“看！上尉！”
　　我凑近车窗，看到横在前面切断街道的河流。灯光下浑浊的碧绿色河水缓缓东流，发出低沉的哗哗声，淹没了身后沉闷的喧嚣。
　　这是穿过康帕斯中心的伊苏里尔河。卢克曾经告诉我，这条河两岸是大陆上最奢华的场所所在，尤其是河北岸。
　　沿河视野很开阔，高大华丽的石柱上悬着路灯，照亮了前面一座宽而平坦的石桥，桥头两侧分立着两座神的雕像，手持宝剑长发垂肩，站在两座高高的石座上，石座上是清晰的凹陷文字：
　　“以神之名守护。”
　　车子驶上石桥，出现桥那边的是一座巨大整洁的广场，中央一群灰色石像雕塑，周围环绕着巨大的喷水池。广场周围环绕着错落有致的灰白色古老建筑，每一座建筑上都飘扬着一面旗帜，灯光下蓝色旗帜上，作为沙恩标志的金色太阳与银色月亮相拥的图案，看上去华贵而耀眼。
　　广场连接着几条街道。车子穿过广场，驶入一条整洁宽阔的街道。看这里的建筑与来往的人群，与河南岸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华丽，高贵，古老，庄严，这里才是真正的康帕斯吧。

　　洛法的东宫，圣瓦伦丁宫。
　　伊苏里尔河以北的地方，康帕斯的夜很静，不像连云镇也不像伊苏里尔河以南那样的喧哗热闹。我站在洛法寝宫二楼房间的窗口看着外面，一时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是站在游散骑兵团的营地上，风缓缓吹过窗口。偶尔轻轻推开窗，可能会看到卢克在下面营房的墙壁上靠着，一只手里夹着一只燃着的烟，苍白的灯光下深蓝的眼睛里浅浅的目光扫过我的窗口。
　　其实躲在关了灯的房间里，我看见过很多次卢克靠在对面营房墙壁上，抽着烟对着我的窗口。只是那时候我只是把他当作下属少尉卢克，而不是一个男人。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我也会为他心疼，在他已经死了以后。
　　我想起他说过的话，雷娅，没有谁能一直等着你。
　　深深的呼吸，我转身从柜子里抽出那柄剑，开门走出去。

　　外面走廊上的灯一直亮着，把悬着画的墙壁与吊花的屋顶照的雪白，地上铺的大红地毯上的金色丝线也闪闪发光。宽阔悠长的走廊空空荡荡，带着半夜该有的安静。弗兰迪说过这座圣瓦伦丁宫里是有专门的击剑室的，可是我走出房门往右拐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去击剑室的路。
　　这座王储寝宫实在是太大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前面传来开门的响动，洛法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现在是半夜，可是他身上穿着整齐的衣服，白色衬衫的领口竟然还打着领结，只是短短的金发比较随意的垂在额前，看上去分外年轻。
　　这个见鬼的皇子。他应该还不超过二十七岁吧？
　　我低头向他行礼。他看见我似乎也很吃惊，晶蓝色的眸子打量了我几眼，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问着我：
　　“上尉，半夜带剑出来，您是想要行刺我吗？”
　　“当然不是。”我镇静的看着他，心里思忖他半夜出去是要干什么，“我只是找不到去剑术室的路而已。”
　　“啊，剑术室，我不知道您有半夜练习剑术的习惯。”洛法勾着唇角，“下楼之后沿着楼梯往右拐一直走，倒数第二个房间就是了，不过现在肯定没有人在那里。真遗憾，要不是我急着去赴约会，倒是很想跟您切磋一下。差点忘了，您还是我的剑术教练吧？”
　　原来是去约会。怎么就忘了，洛法一直是个风流成性的人？不过我实在想不到，才刚回康帕斯他就已经开始忙着约会了。话说回来，他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我挑挑眉，微微侧过身给他让路：
　　“我怎么敢耽误殿下的约会时间。”
　　洛法跨着大步慢慢从我身边走过，声音里含着嘲讽的笑意：
　　“别在我面前装老实相了，上尉。打扰我约会的事情，你可做过不止一次了。”

　　沿着二楼到一楼的楼梯走下来，是圣瓦伦丁宫的大厅。白色与金色交错的大厅中央，有一道五尺多宽的水流，两侧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大厅地面。这座寝宫奢侈的不像话，竟然把伊苏里尔河的水由外面一直引进来，水流贯穿正坐寝宫，从花园一直到寝宫，再由后花园流出去。沙恩在大陆上的地理位置比较靠南，气候较北方也偏暖热。有了这道水流，夏天时候这座宫里会清凉许多。
　　当天傍晚刚到这里时，一走进大厅看到这道清澈的水流我也吓了一跳，正在惊讶时洛法站到我背后，以一种见怪不怪的口气向我介绍：
　　“不错吧，上尉。这样我不用下楼，也可以从二楼走廊上看到一楼大厅里的伊苏里尔河水了。”
　　真是奢侈的贵族子弟。
　　我一边想着，一边沿着楼梯拐过去。沿着一楼的长廊走过去，一直到尽头处倒数第二件房，我推开门走进去，打开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豪华剑术室，头顶是层叠的玻璃吊灯悬着十几盏灯，将这个大房间照耀的像是白天。光洁的地面四周铺着垫子，房间最深处的墙壁上立着半墙镜子，另外半墙上竖着一排各式长剑。
　　我挑挑眉，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这些奢侈的沙恩贵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