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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落 ...

  •   1.暗路行
      生命的旅途,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永远不确定,前路,是平坦,是崎岖,是陷阱。
      ——题记
      记忆,从这里开始,陡然清晰。
      忘不了,抹不去,屏蔽不掉。清晰得,像是质量最好的记录片,真实,而残酷。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西风轻轻地拂过窗前的凤凰树,扬起今秋最后一片金的雨,在半空中盘旋,飘摇,柔和地踩出秋末的音符。
      早早地做完作业,想着眼见着年末了,爸爸和爹爹都忙,便上厨房,洗了米下锅。菜是不敢炒的,得等爹爹回来。怕把厨房的屋顶给掀了。
      饭一会就熟了,关了火,又坐回客厅,随手翻着报纸。
      想着爸爸说星期六带我出门,骑双人自行车,忍不住在纸上画了车。
      看了一回电视,觉得无聊,又关了,仍旧是看书。
      墙上的大挂钟,卡碴,卡碴,一下下地走。
      太阳渐渐沉下去。
      没有月亮,连星都很少,黑得很透的天。
      以为是秋深了,天黑得早,一看钟,也七点多了。
      又打开电视,看新闻。
      播音员的声音,机械地震动着耳膜,圆润而冰冷。

      ————————马鹿大人winding road分割线————————

      那个时候,我们的家,是两套房子打通了的。爸爸住这边,爹在那套。分两个门进出,以免在邻里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新闻结束了。广告里扭曲的脸跳出来。
      我开始坐不住。
      一会溜到这个门看看,一会跑到那个门瞧瞧。总觉得那边门响了,跑去一看,却是空欢喜。
      ——爸爸是政府官员,爹前几年下了海做生意。两人也经常有应酬,然而,总会插开,不曾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更不要说像这样,连一个电话,都不打回家。
      电话……电话!
      我这才想起,爹是有手机的,爸也有BP机。
      冲到电话前面,连着打了几个。爹的手机里,一直是甜美的女声:“您打的手机已关机。”
      给爸打了几次。恐怕他回电话的时候家里占线,不敢再打。
      又等了一会。
      肥皂剧开始了,爸爸不曾回电话。
      又是连着几个手机传呼打过去。
      爹的还是一直接不上,爸爸也始终不回电话。
      开始莫名地害怕。
      不知害怕什么——或者,恐惧本来就来源于未知。
      把家里的电灯都打开,却还是觉得,哪里都是黑的。躲进被子里,抱着枕头,我不想哭,然而,颊边却湿了。
      “爸爸……”
      “爹……”
      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竟也有了阴森的感觉。
      钟,一下,一下,打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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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钟敲响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一震,反射地往被子里缩,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
      是爸爸。
      他的声音,很沙哑,带着一点点鼻音:“小猫子,我和你爹这里有点事,晚了你先睡吧。”
      “爸……”
      “没事,你先睡吧,乖~爸爸一会就回来。”背景音,很嘈杂。
      没等我回答,爸爸便收了线——他没有听出,我在哽咽。
      虽说爸爸看上去粗枝大叶,在我的问题上,却比爹心细许多——然而,他没有听出,我在哽咽。
      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努力把被子裹在身上,不要留一点缝隙。
      然而,还是冷。
      好冷,好冷……

      ————————马鹿默分割线————————

      钟敲过十二下。
      爸爸那边的门终于有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不像是爸爸。爸爸平时开门很快,然而,这个人,却转了四,五下。
      我一动不动,死盯着天花板看。
      是不是入室盗窃?
      如果是?我要怎么办?
      后悔没把灯关掉……
      连忙闭上眼睛——我没有与歹徒搏斗的勇气,我只在祈祷,这是个偷,偷了就走的……
      脚步声,向着我这个方向来了。
      越来,越响。
      近了,更近了。
      在我的床头停下来。
      我觉得,我的心脏已经停了。
      一声叹息。
      一只温暖的手停在我额头——是爸爸。
      脑中绷紧的弦瞬间断了,扑在爸爸怀里,眼泪止不住。
      爸爸第一次没有阻止我哭。
      哭着,哭着,睡着了。
      没有来得及问,为什么,爹爹没回来。

      ————————马鹿莫分割线————————

      依稀又有门锁声。
      然后是静寂。
      我猛地坐起来。小闹钟的指针,在黑夜里,幽幽地闪着黄荧荧的光。
      三点正。
      “爸——!!!!”
      “爹——!!!!”
      回答我的,只有墙壁沉冷的回音……
      穿着睡衣跳下床。
      跑到每个房间,开起灯,发疯地找,叫,竭嘶底里。
      只有,自己的声音。
      被客厅的地毯一绊,摊到在地上。
      如哽在喉。
      连泪都出不来。
      徒然地,一直抖……
      灯光,煞白,刺着皮肤。
      死冻,疼……

      2.真相的开端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
      是爹这边的房间。
      头很重,鼻子塞住,应该是感冒了。看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
      床头有纸条,爸爸的笔迹:“小猫子,不要害怕,爸爸晚上就回来。”
      挣扎着爬下床,吃了早饭,忽然,愣住了。
      ——爸爸和爹爹的房子,中间的通道,被堵死了。留下一点点痕迹,很淡很淡。淡到要是不知道那里曾是通道,几乎无法发现。
      就连那剩下的一点点痕迹,都被假花,无意地遮掩过去。
      站在那面墙前,又是好久。
      这,到底,是……?

      ————————……——————————

      又过了十二点,忽然听到沉重的敲门声,强硬,粗暴。
      皱了眉站在客厅,是要开门,还是要报警?
      “小猫子,开门,是爹。”爹的声音,沿着门缝挤进来,沙哑沙哑的。
      “爹~!”我冲过去开门,“你怎么……”
      所有的问题,堵在喉口。
      难得见到爹这么憔悴的样子。长发完全失去光泽,散落在肩膀上,脸色蜡黄蜡黄。
      “快点~!”爹一个跌咧跄进门来,我才发现,他身后还跟了四个穿制服的。
      “快点~!”又是一推。熊掌般的手探进来,然后是五大三粗的身体,最后是一张进华欠佳的脸。
      父亲在几个粗壮中,尤显瘦弱而单薄。
      “爹~!”我生气了,冲那几个穿着制服的动物喊,“你们做什么?”
      “小猫子……”爹用手势止住我,转头,向着动物,“对不起,那个……还请你们等一下……”语气的平静里,带着一丝,隐忍的血腥。
      “……”
      咬了下唇,站到一边,看着爹把他贴身的东西放进一个灰灰的包。
      “快点。”
      “不要带太多。”
      “快点。”
      “那个你也带?”
      “……”
      “……”
      制服动物像了发条一般,隔一会,说一句。
      口腔里咸,而涩,血的味道。
      爹说要换衣服,走进了厕所里,一会,叫:“小猫子,进来帮我一下。”
      我跳起来冲过去。
      一个制服赶在我前面:“我来吧。”
      另一个挡在门口,高,大,黑色的阴影笼罩着我,像一堵墙:“小孩子不要来掺和。”
      我犹豫了——一瞬间的犹豫,足够我后悔一辈子。
      “让我进去~!”当我终于挣扎起来的时候,爹已经从厕所里出来了。
      长袖衣服下,手臂上,红痕,隐约。
      “爹~!”我跌过去拉他,被制服挡开了。
      他回了头,长发零乱地散在眼角边,勾出优美的侧脸。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像是秋天里不见底清潭,浓浓的墨色里透着幽幽的湛蓝,似乎是空白,似乎,又是一切。
      “我很快……”刚开口,便被制服架起来。
      剩半句,“就会回来。”被锁在门的那一边,飘散在秋风的萧瑟里。
      我一愣,拉开门,光着脚就追出去。
      他们走得很快,几乎是架着爸爸在跑——我甚至以为,这是一场阴谋绑架。
      地,冰冷地,割着我的脚。
      冲到楼梯上的时候,看到爹已经被他们架上了车。
      红蓝相间的车,挂着检查的牌。
      “爹——”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撕裂了整个秋天。
      爹想要回头,被旁边的手把头一按,塞进车里——他的头,在车门上磕了一下,沉闷的声音,印在我心里,那么多年以后,还是如此清晰。
      那一侧身间,手上微微闪现的,惨白色的金属光泽,在深秋的骄阳下,灼伤我的眼睛,灼痛我的心。
      ……爹……

      3. Winding road
      前面,没有路。
      没有路?那么,就走出来。
      ——题记
      乱了。
      全乱了。
      那天才加上的隔板被我又拆下来,怕爸爸回来的时候,我会听不到。
      方便面的盒子堆在垃圾桶里,恶心的熟香,在空洞的房间里游走,扼住呼吸。
      守在电话旁边,一响,就扑上去接,希望是爸爸。然而,只有三餐的时候,会有爸爸嘶哑的嗓音,提醒我要吃饭。
      “喂,你好。”
      “他出去了。”
      “不知道去哪里,不好意思。”
      “不客气,他回来我会告诉他。”
      “我是他女儿……哈哈。”
      “再见。”
      机械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

      ————————莫————————

      爸爸在外面跑了两天,终于回家了。胡子长了,头发像鸡窝。一回到家,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伸手去要帮他脱外衣,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翻动胃肠,令人作呕,沿着裤缝,隐隐有红酒留下的残痕。爸爸在家是烟酒不沾,也不是喜欢应酬的人。这几天……
      叹口气。想问,可是以爸的脾气,他不说,我自然也问不出来。只能把被子搬出来给他盖好,把衣服扔到洗衣机。
      “……呜……猫……”
      愣。
      钉在原地。
      手忙脚乱地放下洗衣粉,把水位调到最高。外套的拉链撞击着洗衣机的塑料内壁,刺耳地叫嚣。
      藏在门后,不近不远地望着客厅里一团阴影,半明,半暗,清冷的月光下,微微地抽动着,一下,又一下。
      ——我并不想哭。
      脚下那片水痕,是地心引力的错。

      ————————默————————

      转眼周末过,又是星期一。六点起,帮爸爸拿了套干净衣服放在他头边,喝了杯牛奶,上学去。
      我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混乱,要怎么做,才能让情况好一点。但,最起码的,我能,也必须,让自己维持正常。
      “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一坐下来,亦霖问我。
      “……没什么。”犹豫一下,最终没有对他说。
      “……”他顿了顿,又看看我,没说话。
      别过头。一把挫刀,慢,而坚持地,挫着我的内脏,一下,一下,再一下。
      不是不想说。
      是痛苦与语言之间,没有换算的等式。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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