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微笑我的殇》瑀小年

1、Chapter 01

　　我骂了句“妈的”，把擦完鼻涕的纸丢进垃圾篓后拎包出门。
　　趁今早是后两节的课，先去校医院把病看了算。虽然知道校医的水准低于海平线，但谁让国家用公务员待遇的医保诱惑我？一折的药费啊，我当占了九折便宜；反正吃不死人，吃死了它还得赔。
　　所以在大学的三年六个学期，换六次季我生六次病，到医院挂号问诊六次，省了不少。我的体质有够奇怪，换季一定感冒，即使再怎么谨遵“春捂秋冻”都白搭，浪费感情。每次都被早早换上适宜衣服却保持四体健康的同学笑到够。

　　离上课还有半小时，我寻思又有一礼拜没给家去电话了，是不是该打一个？细想后又觉得还是免了。我这破锣嗓加猪鼻声给爹妈听了，肯定暴露感冒的事；然后少不了一通说，来去就几句，“不好好注意身体感冒了吧？这下要耽误多少课！”、“赶紧吃药，早点好才能早点开始上课。”……
　　让我好奇从小到大除了念书，我还有没别的活头？
　　而那个会问我，“感冒了？很难受？不去上课了，我帮你请假。”然后喂我吃完药，抱着我让我靠着他小睡的家伙已不在我身边。

　　翻着IELTS参考书，我对着字母神游。
　　遥远来到教室坐在我边上，问我，“吃早点没？”
　　我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她就很无奈地丢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粽子给我。
　　我乐了，一边吃得满手黏糊一边拍她马屁：“遥遥最好了！”
　　遥远就叫遥远，姓遥名远；有个双胞胎妹妹叫遥近。其实人家爹妈很服从国家政策的，计划只生一个，而且不论男女都取名“遥远”。谁知遥家妈太争气，一胎抱俩。遥家爸接住遥远时还乐坏了：“好个漂亮闺女！”；又一接接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漂亮闺女，傻眼了。
　　可能先入为主，遥家爹妈觉得什么都没“遥远”好听，只能将就着让小女儿叫遥近——传说当时遥家爸还有个提议叫“遥不远”，被尚在月子床上的遥家妈甩着枕头砸跑了。
　　遥远翻翻我面前的书，“别说没用的。这本IELTS你看了半个月还没完？”
　　“才半个月，之前那本看了小半年还没完。”
　　“小姐，你现在还没考IELTS，到底是不是想毕了业就出去？”
　　“…那毕业了混一年再出去呗。”我无所谓——只要能出去，对我来说什么时候都一样。
　　“你就接着混吧你。”

　　我跟遥远姐妹的孽缘可追溯到十五年前，那时住在爹妈单位的集体宿舍，带大院的那种。先认识的遥远，地点是澡堂——对外公布的官方地点是“院子”——当时两个啥也没穿的小屁孩在热气蒸腾的澡堂子闹得厉害；我们的妈因为没穿衣服懒得管我们，洗完澡尴尬地溜了。留下两个玩到累的小孩发现找不到妈妈后“哇哇”哭，最后在同事阿姨带领下才回到家；颇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
　　之后我们两个的生命就没分开过，到哪里都是有我就有她有她就有我。从小初高在爹妈帮忙下始终在一个班，到考大学报专业我们都在一起，比双胞胎还双胞胎，就差连体了。

　　16和弦响，电话到：
　　“喂，合大小姐？本少爷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周五晚到SKY的501包，与本少的朋友会晤一把吗？”
　　我的“喂？你好？”可以省略了。
　　…白痴。
　　我皮笑肉不笑地接口：“咳咳，好。这几天你就早晚三柱香，祈祷姑奶奶我鼻子嗓子赶紧复原，到时候一展歌喉技惊四座。”
　　“你感冒了？”电话那头一顿，“怎地如此大意，染上风寒了？”
　　“……”我在这边翻白眼。
　　“诶我说真的合箬，上礼拜见你还好好的。”那头很识相，赶紧端正声音。
　　“换季感冒，小意思。周五晚上SKY的501？大包？多少人？”我扯动嘴角：他什么意思？
　　“十个左右吧；人均面积大点玩得才爽。下午我去看你？”
　　“不用。”
　　这时，电话那头有人喊：“召曛？”
　　他匆忙答应一声；我正好挂电话：“叫你呢，去吧。”

　　“谁？”遥远看着自己的书，头也不转地问。
　　“还不就那臭屁曛。”我瞄了眼手机屏上电池格，“呀要没电了。”
　　她瞥瞥我手中Nokia，“破机子，电池不经用。”
　　“恩。”我随口敷衍，“周五晚上猪头曛请客唱K，一起去？”我要拉个人作陪，不然到时那么大个包厢，只有我一人就不好玩了嘛。
　　“这礼拜？”遥远从包里掏出记事本——
　　“靠还给我排日程？”
　　我瞟上一眼差点把米饭喷出来——那上面未被划去的时间事项列满整页；全是各类讲座。
　　“周五的话…晚上有讲座，还是交了钱的？不行不行，我要去这个；不陪你了。”
　　“切，有免钱的不玩。”我抽张纸巾抹嘴擦手，“读研很累的，你想好了？”
　　其实按遥远学的专业，加上她老爸局长的身份，毕业后小考下就能直接进局；我们这个靠海的城市旅游资源丰富，混她这行指定高收入。可她非要考研深造，在我看来整个一跟自己过不去。
　　“不然你以为？”遥远秀气的淡眉冲我一挑，“你当我这一年啃书来好玩？”
　　我耸肩，撇撇嘴：“源轻那边怎样？直保吗？”
　　她翻书的动作停顿三秒，“恩。”
　　“靠，牛！”我跟她比比大拇指，努力琢磨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我知道，遥远想要继续念研究生，源轻毫无悬念地免试保研是主要原因。
　　“这下你们真就夫唱妇随，比翼双飞，携手并进到白头了。”
　　遥远翻个白眼，“…你很无聊。那么闲，去开婚介。”

　　源轻是她男朋友，在北京念书。两人的奸情？始于初二吧，大概。
　　到现在，每次初中同学聚会，少不了有人来给他俩上祝酒词：“看着你们我才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我就不顾每次都羞红脸的遥远在旁打我：“何止真情在，还有话费在嘞！”然后大家一阵笑。
　　原因是他二人的感情维系全靠电话——也就是说他们的感情见证都在电信、移动公司存着档。无怪大家又夸他们：“你们俩要分了，我这辈子就不信还有什么狗屁爱情了！”
　　说得他两个担了历史重任般面色凝重。
　　源轻和遥近同在京城但不同校。我跟遥远说话也不顾忌：“你不怕遥近仗着跟你一牌子出厂的脸会这个那个，再那个这个吗？”
　　遥远相当无所谓，“遥近？怎么可能？别说她是我妹做不出这事，她自己都知道就近、帮我监视着。源轻那边，他怎么会对着我的脸喜欢另一种性格的我？还不把他逼疯了。”
　　我摔了摔自己“挑拨离间”的破嘴，对遥远傻妞抱拳行礼，“佩服、佩服。”

　　“你赶紧跟郭导（辅导员）招了你要出国的事吧。刚才她还让我跟你说都大三了，要考虑以后的事了。她说你要肯念研究生，在我们学校免试又免费。”遥远一手托下巴，一手指住我，“不是我说，四年前有这干劲，至于沦落到跟我一大学吗你？”
　　“…说多少遍了你不累啊？我都不想了你还给我想当年。别理她，吃撑了。”我也翻了白眼。
　　“谁让你那个成绩叫她不把你当个宝都不行；又怕你去别的学校念。”
　　我冷哼，“废话，我要真读研还能在这读？早也考外头去了。我一读酒店管理家又开酒店的，还读什么研？”
　　“人家不是不知道你家底嘛；指望把你培养成新一代人才，还能替咱学校当个形象代言啥的。”遥远亮出白牙坏笑。
　　“…要当也你当，我硬件不行。”我把她全身上下扫视一遍，恶霸笑容再现江湖。
　　“我软硬都不行。”
　　谦虚。不过确实她脑子在学习方面不怎么灵光就是了。不像我和遥近。我非自夸，想当年咱的学生生涯、四字概括：光辉岁月。

　　“不跟你扯。我没课，先回了。刚才通知说中午要检查卫生，我得回去扫扫。诶我说你东西什么时候搬走？”遥远见我同学陆续来了，收拾书本要走。
　　我摸着下巴思考，“都没什么重要的，先放着吧，回头你毕业的时候家来车，帮我一起拖走。”
　　“你们三个的东西堆在那我看了都烦，老养蚊子。”
　　“她俩都回家实习了？”
　　“废话，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你不也没实习。”
　　“……”
　　咱俩还不就一丘之貉，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