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致江南》慌慌张

123、横遭一难

　　王玉宽，天宽地广，人心应当宽广如是。
　　这是嘉辉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个孩子，他同晓芙的孩子。现在一女一儿，成就一个好字，嘉辉自是喜不自胜。
　　整个王家，都沉浸在新生命的喜悦之中。处处红绸高挂，王家老院正门口贴着嘉宝的大字“弄璋之喜”，这时候来临的孩子，更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光，给了这个家增添了蓬勃的生气。
　　喜宴之上，香兰亲自操持，丝毫不差。
　　喜宴过后，生活终于归于平静之中，又是小灶台吃饭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嘉宝仍然在镇上做会计，大部分的时间，香兰一家都是在镇上度过。
　　这日，仇梨花来镇上做买卖，特地过来找香兰。在大青山他们是铁姐们，无论说话做事，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香兰泡茶招待她。
　　“香兰，上次我们去的那个山洞还记得吗？”梨花凑近身子小声问。
　　“还记得呀！那个藤蔓晾衣服不好使，没几天就断了。”香兰继续嗑着瓜子。
　　“哎呀！那里边真的有宝贝呢！”梨花拍着自己的大腿，眼中放光。
　　香兰面露惊讶，放下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谁发现的？”
　　“上次就我们几个去的，谁晓得哪个多嘴的讲出来的嘛！不过现在那里已经被包围起来了，在搞开发，说不准是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嘉宝从外面回来，带了一些新鲜玩意。
　　两人又闲话半晌，梨花才离去。
　　“这是什么东西？”香兰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螺纹一样的黑色线圈，一叠一叠的，堆在一起，有淡淡的香味，刚拿在手上端详，手上便沾了些许黑色粉末。香兰拍拍手，继续问道，“嘉宝？”
　　“哦，这个呀！叫蚊香咧。”嘉宝拆开一盘，拿火柴点燃一头，有袅袅的烟，环绕开来。“夏天晚上用这个比烧那个木头驱蚊要好用。”
　　香兰接过蚊香，看着烟雾漫开，思绪也跟着漫开，又想起了洞中的奇遇，还有那璧上的奇怪图案。直到嘉宝说话，才打断了她飘飞的思绪。
　　“怎么心神不宁的？梨花跟你讲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上次跟你讲过得那个山洞。现在有人在搞开发了。”
　　“我也听说了，一二十人的专家组，在那里搞研究呢。”嘉宝坐下喝了口茶，“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突然就来了一群专家。”
　　“我也在想，也就我们几个人去过，也没发现什么，不晓得哪个贪心鬼要去掘龙王庙。”
　　“不去管他，蚊香灭了吧，不然后半夜还要起来赶蚊子。”说完，嘉宝起身出门，继续做事，只留下香兰一个人。
　　这一夜安枕无梦。
　　第二日，香兰照常起床煮饭做菜，嘉宝仍是去上班做事。只晚间嘉宝回来的时候说是要去首都出差一趟。那个城市距离他们生活的小镇很远很远，起码有八百公里的路程，要坐着火车去。首都城市，是一座具有历史意义的古城，嘉宝想去很久了，那有他的信仰。
　　可惜的是经费不允许，不能带家属前行，所以这正是嘉宝痛苦的地方。
　　当然，深明大义的香兰，从来不会让丈夫为难。晚上，香兰给嘉宝收拾行囊只说注意安全，这便默许了。第二天天刚亮，嘉宝就跟着队伍踏上了他心心念念的信仰之地的征程。
　　这也是唯一一次，嘉宝离家这么久。
　　孩子们快放暑假了，天气逐渐的炎热起来。
　　金丹读了高中，到了嫁人的年纪没有继续再读，跟着在茶厂做事。玉远玉进初中毕业，也在外边做事，玉清、玉燕和玉华还在读小学。
　　嘉宝走了四五日了，香兰一个人在房里发呆。
　　这日没有电，老木房子里也有些闷热，香兰便下楼来走走。正好遇见了楼下的羽娥，是镇上办事处嘉宝的同事老李的老婆。这个人，香兰一般很少同她打交道，小气又爱便宜，喜欢四处讲闲话，当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
　　为避免口舌交锋，香兰不愿过多的搭理。
　　可是，这羽娥偏偏迎面走来，笑盈盈的，逼得香兰不得不打招呼。
　　“香兰啊，好久没来楼下坐坐了，来，去我家喝杯茶吧！”羽娥自是亲昵的拉起香兰的手，就往屋里带。
　　香兰无法，只好去坐一坐，看她肚子里有什么坏主意。
　　“香兰，你看啊，我们家老李和你们嘉宝都在一个地方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也应该多来往走动走动，你说是不是呢？”
　　“嗯”香兰答着。
　　“来，喝茶咯，香兰。”羽娥递了一杯茶给香兰。
　　“虽说我们住的近，这天天的围着几个孩子忙得要死呢！一下子这个送衣服，那个忘记水瓶的......尤其是这两天，嘉宝出差去了，就剩我一个，忙不开哦！”香兰想走，这个屋子让她不舒服
　　“那是真的，你六个孩子，我只有三个，你的福气好哦！”
　　“哪里来的福气，都是劳碌命呢！”香兰笑着答复。
　　“蹬蹬蹬蹬蹬蹬......”一阵追跑声从上方传来。
　　香兰和羽娥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天花板，稀稀疏疏的灰落下来。
　　“这破屋子，只要有人在上面跑，就跟下雨似的漏灰。”羽娥的头顶正好是一根横梁木，看着年代久远，似是有点支撑不住第二层。
　　“这怕要上报检修一下的好，不安全得很。”
　　“就是这么说嘛！报是报了可也不见有人来修，总是拖拖拉拉的。这还是老李在，不在那指不定欺负成什么样呢！”
　　镇上的办事效率香兰是知道的，幸亏家里有个木匠嘉辉，嘉宝也能帮衬着，不然床板，柜子、桌子这些物件也不能那么稳当的摆在房里了。
　　“嗳，不说这个事了，喝茶”羽娥说着将落灰的茶倒掉，重新添了开水，没有忘记今天找香兰的目的，“我跟你讲哦，我听说大青山最高的那座山上有个山洞，你们去过的吧？”
　　“嗯？你哪里听来的？”
　　“哎呀，你别管我哪里听来的，现在好多人都盯着那里的宝贝呢！你给我说说呗，都有些什么？”
　　“没有的事。”香兰淡淡回应。
　　“你就别不承认了，小夏都跟我讲了，说你们去那里边了，里边有好多宝贝吧？”羽娥的嘴角上扬，眼睛一斜，眉毛都扭曲了起来。
　　香兰心里想，这个大嘴巴小夏，没头没脑，洞里什么都没有，偏到她嘴里什么都有了。这下好了，人尽皆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几个捡了大便宜，可谁晓得这搞不好会被说成是盗窃国家财产。
　　羽娥见香兰不答话，心想有戏，便继续说道，“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你就借我看看你的宝贝呗。”
　　“我得回去做饭，他们该放学回来了。”香兰要走，可羽娥哪里放人，拖着她的手，“还早呢，你别急嘛！”
　　“说了没有，要看你找小夏看嘛！”香兰很愤怒，大声的呵斥起来，挣开她的手。
　　“你小声一点嘛！隔墙有耳呢。”羽娥怕惊动邻居，见她来气，拉着香兰坐下，继续讲道，“没有？没有怎么专家一直在捣鼓嘛！那个洞据说现在都能放下一张床了，专家连睡觉都守着呢！”羽娥说的眉飞色舞，仿若亲眼见识一般。
　　“不过......”羽娥突然话锋一转，“你看啊，现在这专家捣鼓这么久，万一要是没找到，你说该不该怀疑有人已经把宝贝拿走了？”
　　“没有就是没有，专家来了也一样。”香兰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抬头看了一眼晃动的天花板，心中有些不安。但这并不是因为那个山洞的事情，而是来自这个屋子给她的不安感。
　　“哎呀！这事谁说的清呢，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羽娥咯咯的笑起来。
　　香兰的脸色有点难看，不安的坐在这昏暗的房间里。
　　头顶又传来“噔噔噔”的声音，香兰再次抬头，羽娥不再去理会，而是拿起手中的茶杯，准备喝茶。
　　忽然一声响，那跟摇晃的横木已经直直的朝喝茶人砸去，来不及惊呼，就这样，大楼很快随着一根横木的塌陷而坍塌。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原先的二层木质小楼，一瞬间变成废墟一片。
　　里面的人彻底陷入黑暗的深渊。
　　两个小时之后，再没有人从里面被救出来，坍塌处一片死寂。
　　玉远玉清放学回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眼。
　　金丹冲进人群，抓住一个人问道：“我娘在哪？”
　　那人无法回答，只是摇头，金丹的手颤抖不止。
　　“已经两个小时了，听说是在一楼，和李太太喝茶，那恐怕......”有一个同情者，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难咯，回家吧！”
　　金丹一个箭步扑进废墟堆里，开始嘶声叫喊着“娘！”，其他几个兄妹也跑过来，开始扒土找人。
　　几兄妹边哭边喊，夜色将他们笼罩在这寂静的坍塌上。
　　这是一场大灾难。
　　香兰来不及走开，躲在墙角，却还是被横木砸到了腿，动弹不得。手护住了脑袋，可还是陷入了昏迷。
　　当她醒来时，周围漆黑一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摸索着身边的羽娥，摇晃了下，已经没有了意识，她的脸僵在原地。狭小的空间里，香兰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那一刻，是那么的清晰。
　　额头还在流血，挡在头部的这只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香兰昏昏沉沉，想要开口，却又感觉脑袋很重，发不出声音来，这使得她万分焦急。身体挪动不了，呼吸，艰难的呼吸，稀缺的空气，好像有人掐着她的脖子一样，这煎熬的让她更加难受。
　　外面的嘈杂声中有人在呼喊。香兰明白，她不能睡着，因为那可能是长眠。所以，她极力保持镇静，依靠着那丝丝若有若无的空气，慢慢的调整呼吸，远离这死亡的气息。
　　慢慢地，她听得更真切，那熟悉的呼喊，她激动得颤抖起来，她想挪到身子，想要爬出困境。可此刻她无法动弹。
　　“娘，娘......”
　　“娘，娘......”“娘，娘......”.......
　　她听出来了，那是她女儿的声音，还有儿子们的呼喊声。
　　香兰很害怕，整个人颤抖着，想弄出点动静，让外面的人知道。可她动弹不得，只有头部这里有些许空隙。她慌乱极了，害怕极了，这使得她呼吸又有些困难。
　　当她发现自己不能呼吸的时候，终于，她拉回了一丝理智。
　　也就是这一丝理智，把她拉出了这满是死亡气息的困境。
　　再次调整好呼吸，香兰尝试着发声。她自我安慰：‘对的，受伤的只是身体，这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声带，所以我还能呼救’。当她发现自己保持镇静，调整呼吸，就还能大声呼救的时候，她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开始呼救。
　　“救命啊，救命......”一遍一遍，声音逐渐的变大，扩散，像水花一样散开。
　　已经过去三个钟头，外面的人们，看到这坍塌的房子，只有深深地无奈，毫不怀疑还有生命的存在，他们即将要放弃，准备离场。
　　在坍塌旁，搜救的警察都快要放弃了，可是还有一群小孩子在拼尽全力的挖着，扒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等人潮渐渐褪去，终于，金丹，听到了来自底下的呼救声，是她熟悉的声音。
　　“是娘！娘还活着！你们听！......娘还在，娘还在！”几兄妹激动不已，就俯在着坍塌上，仔细听着。
　　香兰越来越虚脱了，但还是不懈的坚持呼喊，“救命......救命......”断断续续的微弱求救声，从底下传来。
　　他们欣喜的追寻着声音的痕迹，辨别方位，回应着母亲的呼救，“娘，你在哪？在哪？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呼救终于得到了回应，香兰的脸上血泪交融，她哽咽起来，短暂的情绪释放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呼喊，“我在这里，在这里！”
　　香兰获得了生机，可她旁边的女人，已经身体僵硬，离开这片土地。雨开始哗啦啦的下，一整晚都没有停过。
　　这场灾难，一死五伤，伤得最严重的的是香兰，在医院整整待了一个月。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另一场灾难几乎与此同时，大青山那个山洞突然坍塌。里面的所谓专家，无一生还。
　　那个山洞，因为泥石流而坍塌，之后再没有人去开启它，有多少宝藏都成为了一个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