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一组异事录》请叫我路人

61、食髓十二

　　芳芷在夏枫家住了一晚，天亮之后夏枫打算带着他去公司看一看，顺便问问夏生关于夏沧交际圈的问题。他家的公司没有自己的大厦，租的写字楼，一共租了六层。夏枫带着他去总经理室，半路上听到隔着一道玻璃门传来的声音。
　　“诶，你说那老头死了怎么不把董事长的位置交给夏生？他那个儿子以前也没见过，啥也不会，要是夏生是董事长我们也不至于亏损成这样，估计年终奖是没戏了。”
　　“那有什么办法，那才是人家儿子。不管怎样，夏生不还是管事的吗，这不就行了，管谁是董事长呢。不过夏生比他厉害多了，连个血缘关系都没有，硬是能把整个公司抢过来。”
　　夏枫听到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每次来都可以听到，早习惯了。夏枫让芳芷等一下，自己走过去，上半身搭着玻璃门的把手，清清嗓子让那两个人注意到自己。两个人正说风凉话说得起劲，这一下面面相觑。
　　“担心年终奖没有啊？”夏枫笑着指一指第二个说话的人说，“没问题。你的年终奖加到他身上去。”
　　第二个人眼看着自己的钱要没了，着急地说：“这……我……”
　　“我啥也不会让公司亏损了这个是事实，但是如果再让我听到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就不光是年终奖没有了，好自为之。”
　　夏枫说完就回到芳芷身边了，刚才的话他其实一点也不生气。公司的事，是他最开始就不打算管才慢慢变成夏生在管。他曾想过，要不就干脆给夏生吧，对这些员工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夏枫形式性的敲了敲门，没等里面有回音就推开了门，开玩笑的喊：“夏大老板好啊，最近忙不忙啊？”
　　夏生放下手中的笔，听这话就知道是夏枫，忍不住笑着说：“你这话我听一次就得少活一年。”
　　“哪句啊？是夏大老板好啊，还是夏大老板最近忙不忙啊？”
　　“行啦行啦！”夏生听着他的玩笑话，悬着的心就放了一半。夏枫从小就是个闲不住的人，爱玩爱笑，要做的事怎么拦也不管用。也正因为如此，在夏沧去世后夏枫说要辞去警察的工作，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时，夏生才会放心不下。
　　夏生看到芳芷也来了，就对他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怎么样？是有眉目了吗？”
　　“算是有一点了吧，你知不知道夏沧和什么漂亮的女人有来往？关系很熟，可以直接在家里的书房会面的那种。”
　　“我只知道他业务上的往来，私下的交际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不觉得业务上的关系能熟到直接在家里见面。我还是先把业务上的女人都打印出来给你吧。”
　　“麻烦了，排除一遍也是好的。”
　　夏枫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从芳芷与夏生说话开始他就闭嘴了。他现在的表情很奇怪，眉毛皱起，在额心打了个结，却不是生气也不是悲伤。他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从小到大，夏沧对他的管教之严在他看来就是不可理喻的程度，他觉得自己是怨着他的，所以高中毕业后他毅然决然的跑出去了，带着胜利的窃喜。然后他会趾高气昂的回来，看着他爸气到不行的姿态。然而事情从未向他想的那样，是他不可抑制的想家，最后乖乖的自己回来了。迎接着他的，却是夏沧的死。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自己做过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自己正在做的还能有什么意义？
　　夏生把经常往来的几个女客户都列了出来，每一个人都标注了身份信息和往来的业务，打印成了一个小册子给芳芷。
　　“这个不算是商业机密吧？”
　　夏生开玩笑说：“在警察面前哪敢谈什么机密啊。”
　　芳芷接过册子，发现夏枫在一旁发呆，便叫醒了他。
　　“嗯？好啦？那就走吧。”
　　“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我爸的指甲和业务往来你都拿到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现在回去没准赶天黑之前你就能到家。”
　　公园最不引人注意的假山后面，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正和月空夜窃窃私语。男人举着自己手机对月空夜说：“我跟你讲，我这个软件，是最新的黑科技，市面上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了。”
　　“可以直接接入内部系统，手机号码、身份证之间可以互查。完全监控手机的地理位置、通话记录和短信，不需要在对方手机上安装，只要把对方的手机号拉进监控名单就成，就算是他把手机扔水里了也没问题。还能无视对方设置的黑名单，强制对方接电话。怎么样？”
　　月空夜说：“挺好。但是太贵了吧，反正你也是从某个机构偷出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嫌贵你怎么不自己偷去？现金、支付宝、微信都可以，交了钱我就把软件发给你。”
　　“你这软件里面不会带病毒吧，你要是顺便再把我手机里东西拿走了，我怎么办。”
　　“你这人怎么事这么多？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要软件，把你手机给我，卡你留下。”
　　“行行行，给你吧给你吧！”
　　月空夜交完钱后男人就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月空夜撤下手机卡换上自己的，打开程序之后把叶筱云的手机号拉进了名单。他也不想这样，但是叶筱云把他号码拉黑了，虚拟IP拨出去的号码一概不接。软件启动完毕后，叶筱云的位置显示却是无法探知。
　　“诶，你这是几个意思啊？你卖给我的什么？”
　　“不可能啊。这东西是走卫星的，除非他在一个卫星都找不到的地方。”
　　月空夜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这两天他在叶筱云家的附近转过，叶筱云常去的地方他都转过，一直也没见过叶筱云。月空夜给戚息蝶去了电话，戚息蝶说芳芷不在家里，出去找夏枫了。月空夜就要了芳芷的电话接着给芳芷打。
　　“喂？谁啊？月空夜？”芳芷想不到月空夜会给他打电话，有些蒙圈。
　　“你说叶筱云？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没和我说。不过我昨天和他打电话时，他那边‘哗啦哗啦’的什么也听不到，信号很差，而且听着像是有水声，可能是在山里之类的野外吧。出什么事了吗？”
　　“找不到人了？”芳芷听出来月空夜的声音很急迫，就干脆说，“这样，我把叶流年的手机号给你，他一定知道叶筱云在哪。”
　　芳芷挂了电话，他也怕叶筱云真的是出什么事了，照叶筱云拿个性，自己去做什么都不会和他们说。
　　夏枫问他：“怎么了？我听见你是在说叶筱云的事情。”
　　“叶筱云可能出事了。”芳芷说完对他伸出了手，“把你身份证给我。”
　　“干嘛？”夏枫只是送他过来买长途车票的，看着芳芷上了车他就回家。
　　“买票啊，实名制购票。叶筱云出事了你都不回去吗？”
　　“我……”
　　芳芷知道他在犹豫，说白了他并不是有愧于夏沧，他只是有愧于自己。出来的时候芳芷看见他钱包里有身份证，直接上去自己掏了出来，买了下一趟车的车票。夏枫看着自己的车票什么也没说，随着芳芷的拉扯进了检票口。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意还是该拒绝，以前的他什么惊天地的决定没做过，现在却为了选择几近崩溃。
　　刚刚花钱买的黑科技算是派上用场了，月空夜把叶流年的手机号也拉进名单，强制叶流年的手机接听他的电话。
　　“叶筱云去了哪里？”
　　叶流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手机被黑了，却没想到这个打了好几次、不惜手段也要打进来的电话只是为了问他叶筱云去了哪里。但是叶筱云周五晚上去了之后到现在也没回来，电话也没有，拨过去是服务区外，他也准备去找叶筱云了。
　　“你是谁？和叶筱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知道叶筱云去了哪？”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我会再和你见面的，但是不是现在。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害叶筱云，我会用我的命去保护他。”
　　叶流年沉默了片刻说：“红水村。”
　　有一段时间，叶筱云几乎喘不上气来，不管怎么奋力的扩张胸肌，肺就像一个封闭的气球，氧气进来又被挤走。重度的缺氧让叶筱云大脑一片模糊，眼前阵阵发黑，连自己跌倒在了河边、上半身已经泡在了水里都不知道。惟独幸运的事是河边水不深，躺下去也不会被淹没。叶筱云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眼前是吴梅、周寅成、村长和那个瘦骨嶙峋的大夫刘辉，他们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面前，俯视着他。他们手里拿着铁锹，一锹一锹的往他身上铲土。耳边尽是周冬雨痴迷的笑声，喊着“哥哥就要死了”。
　　他是真的要死了吗？叶筱云自己也开始这么想了，他大概就是要死在这里了。叶筱云想起周寅成后院的那具白骨，那个其实就是周冬雪吧，而他也会在被埋在这里，慢慢变成白骨。叶筱云突然觉得很不对劲，周冬雪周五晚上还和他打过电话，那他最早只能是在周五晚遇害，就算是用强酸溶解也不会到今天就只剩一副骨架。那到底是谁？叶筱云记得那本画册，在周冬雨得到那本画册之前，画册上画的是两个人，两个小男孩。周冬雪有一个兄弟，或是哥哥或是弟弟，他一定有这么一个兄弟，那具白骨是周冬雪的兄弟。叶筱云觉得，周冬雪也许还活着。
　　叶筱云拼命用手抠住河水里的圆石，摇晃着支起了半个身子，一侧的头发被水湿透，带上来的水顺着衣领流进腹部，寒冷的感觉反而让他清醒不少。那阵剧烈的恐惧感和窒息感居然渐渐过去了，后遗症依然让他控制不好身体，胸口也一直有憋闷感。他刚刚吐的还算及时，大概进入他体内的氰基还不够致死量。他还不能死在这里，他要去找给了他□□的刘辉，他要去找杀了周冬雪兄弟的吴梅和周寅成，他要去找留他在村子里的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