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一组异事录》请叫我路人

56、食髓七

　　仅凭一张现场照片就找到凶手几乎是不可能的，芳芷也完全没想过要查出凶手，他要做的只是尽可能多的找出照片中的信息，最好能弄清楚夏枫为何要包庇凶手。上次和叶筱云一起去找夏枫时的情景芳芷还历历在目，是夏枫面无表情的告诉他们夏沧是被杀死的。夏枫的自责是他不愿去寻找凶手的一个原因，除此之外，他和凶手间必定还有另外一层关系阻止他寻找真相。芳芷现阶段的目的是劝夏枫回来。
　　芳芷回到二层的书房，知道夏枫家里出事之后他特意关注了报纸的报道，那些报纸他都留了下来。刨去一些八卦新闻，有一份报纸记载了夏沧的死因，是心脏麻痹。医学上的名词芳芷不明白，就把死因先写到了一张白纸上。
　　照片照得不是很清楚，也没有主次之分，芳芷只能把照片上出现的内容按空间的相互关系画到纸上，就当做现场重建。照片只照出了房间一角，无法分辨南北，芳芷也没去过那个房间，就只能先按照上北下南画草图。最北面有一个书架，上面书是满的，看上去应该贴墙。西侧同样是书架，能照到的部分书架上书也是满的。北侧和西侧书架夹着地方是桌子，也就是夏沧死亡的地点。夏沧坐在北面的椅子上，面向南面，一只手垂在腿上，另一只手摊在桌子上。桌子上有一本书，放大照片看，能看到书里面夹着书签，在夏沧手侧。手侧还有一个倒下的杯子，桌面上有水，是杯子里流出来的。看样子应该是夏沧死亡时弄倒的。桌子的东侧是夏枫，夏枫背对着镜头坐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现场的空间图是画出来了，只是芳芷面对着这张图毫无头绪。
　　叶筱云是自然醒过来的，一醒来就看到老村长盯着他，嘴上叼着旱烟，叭叭的抽着。老村长本来满面愁容，看麻烦一样看着叶筱云，见到叶筱云醒了，突然变了一副面容，咧开嘴笑了。
　　“你醒了。我早上做了点面条，现在离中午还有会儿时间，我去热热，你先垫吧一口。”
　　老村长说完就自顾自的去烧火了。叶筱云观察过这个老头的行为，看他脸上的皮肉和头发，少说有八十多岁了，但是走起路来背不陀脚也不晃。昨天晚上能打到叶筱云，他眼睛和力气也都很好，根本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甚至要比一些缺乏锻炼的年轻人还要身强力壮。难怪这村子会被有些人叫做长寿村。
　　叶筱云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十点了。手机一直没有信号，他问过那个老村长，说是附近的山上有大量的铁矿，就算是建了信号塔信号也会被干扰，也就没人再在这个地方建信号站了。座机靠的是网线，可以用，所以家家用的都是座机。
　　老村长端出来的是一碗最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叶筱云在吃，他就在一旁看着。
　　“你吃完了我带你在村里转转，带你去找周冬雪家里。”
　　“我是来工作的，如果周冬雪真的不在这里我就回去了。”
　　“怕啥啊，今明两天是双休日，你们不是本来就不用上班。上班那么累，找到个机会还不好好休休？你们这些个年轻人上班是挣得多，但是人不休息哪行？不管是做什么，人还不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久点、活好点？”老村长又用力吸了两口旱烟，慢悠悠的吐着烟雾很是享受。
　　“既然来了就在村里待几天吧，这里远离市区，没有污染也没有噪音。村里人吃的东西都靠自己种，大冬天的种类是不太多，但是绝对干净。待几天吧，这里有你没见过的东西。”
　　吃过饭老村长就带着他出门了，晚上看不清，这村子是傍着山的，望过去是一座接一座越来越高的山峰。村里的田大部分都在外围，但是每一户的房子挨得都不近，视野很开阔。
　　叶筱云问那个老村长：“您贵姓啊？贵庚？”
　　“我姓周，这村子里的男人人都姓周，原来也叫周家村。我今年95了。”
　　叶筱云简直不能相信这个吐字清晰又嘴不离烟的老人真的已经有95岁了。
　　“这里为什么要改名红水村？”
　　“我带你去看，看了你就知道了。”
　　周村长带着他向村子边缘的山走去，山上有山泉水留下来，将村子分成了两半，要靠木桥往来。
　　周村长用烟杆指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高山群说：“这水是从那边的山上流下来的，也不知道是哪座山。那山上有铁矿，风吹日晒雨淋的，矿石就裸露出来了，然后就氧化了还是怎么着的，他们和我说我也不记得了。总之就是铁锈呗，这水再从铁绣上流过，就带了不少铁，就成红的了。我们用这里的水灌溉，长出来的东西就富含铁。哦，对，说是铁多了水就会是红色，就叫红水村了。”
　　叶筱云蹲下去看那些奔流而过的水，确实都带着微微的红色。但是能把河水都染红，这得有多少铁才做得到。水越往上游越发红，叶筱云沿着岸望过去，远点的地方有一棵参天大树。
　　周村长知道他正在看那棵树，就说：“那可是我们村的镇村之宝，想看就过去看看吧。”
　　走进了，叶筱云发现那是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漆黑的树皮，外表沟壑纵横，看着它叶筱云就不觉想起带刺的铁丝网。
　　“这棵树得有个几百年了吧？”
　　周村长只是嘿嘿笑着没说话。
　　叶筱云伸出手摸了一下，手快碰到树皮时，树皮突然长出了一根尖刺，刺进了叶筱云的手指。尖刺瞬间缩回去了，只有手上涌出的鲜血告诉着叶筱云刚刚那不是幻觉。鲜血凝成一滴，在重力的作用下滑落，跌在树皮上，沿着树皮上的沟壑渗进树干。叶筱云这才发现每一道沟壑处露出的树干都是血红色的。叶筱云看向周村长，周村长却置若罔闻。
　　周村长笑着说：“这棵树还会结果子呢。这山上不能再上去了，村里的人都没上去过，不知道上面有什么，你一个人不要上山。”
　　“山里有这么高含量的铁矿，你们都不打算开发吗？厂子建起来，你们这里的知名度也会提高，钱也比现在挣得多，年轻人也会回来，不好吗？”
　　“呵呵呵。如果开发了山上的铁矿，这里的一切美好就会全部消失。钱不算什么，有很多东西即便有大把大把的钱也无法做到。好了，我带你去周冬雪家。”
　　“心脏麻痹？”戚息蝶想看看芳芷一直在书房做什么，一进来就看到他在纸上写下的心脏麻痹，便一只手腕抵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搂住芳芷的肩，和他一起看桌子上的东西。
　　“这不是夏沧吗？是他死时候的照片？”
　　“没错，刚刚夏生给我的。报纸上说夏沧是死于心脏麻痹，心脏麻痹是什么病啊？”
　　“准确的说这并不是一种病，医学上也并没有什么描述心脏麻痹的名词，都是报纸上瞎说的。麻痹指的是机体机能衰退，对刺激不再发生反应。人的心跳由神经控制，神经系统异常或者心脏病变、血液电解质异常，都会导致心律失常。如果心律失常太严重了，心脏就会不跳了。放着不管的话，自我复苏的概率很极小，基本8分钟以上未抢救就该进入生物学死亡了。我记得我有一本书是专门讲这个的，你等我找一下。”
　　戚息蝶记得那本书在桌子对面的书架，戚息蝶绕过桌子，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顺势坐到芳芷对面，翻开书找里面的内容。
　　“等等等等！”芳芷突然大叫起来。
　　“怎么了？”
　　“你站起来，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什么？”
　　“你从我身边离开，到书架拿书，又坐回来那一段。”
　　“好吧。”戚息蝶按照芳芷的指示，回到芳芷身边，又走到书架前拿了本书，回过身来坐在芳芷对面的椅子上，“如何啊？”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芳芷激动地说，“这里毕竟是自己家，想坐哪把椅子都行，最自然的反应就应该是拿了书之后坐最近的椅子，就像你刚刚那样。”
　　芳芷又指着照片上堆满的的书架说：“你看这里，照片上能照到的书架上的书都是满的，所以桌子上放着的这本就是从照片上的书架外，也就是这图上南侧的书架上拿的。拿这本书的地方就是离南面的椅子最近，那夏沧在拿完书之后应该是坐在南面的椅子上才对，他为什么要特地绕到北面呢？”
　　戚息蝶接着他的话说：“因为有人来了，夏沧给来的人让了座，让来人坐在了更靠近门的南面。所以，这个来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喽？”
　　“现在还不能完全这么说，只能是可能在夏枫之前有外人来过。从夏沧的动作来看，那个人极有可能目睹了夏沧的死。诶？”芳芷又看到了夏沧手边翻倒的茶杯，只可惜照片不全，不能看到桌子上的全貌，如果桌子上还有另外一个茶杯就能证明在夏沧死前有人坐在对面。对啊，芳芷恍然大悟，不一定要在桌子上留下茶杯才可以证明第二个茶杯的存在。
　　芳芷给夏生打了电话，那时夏生正在回家的路上。
　　“你当时照这个照片的时候，桌子上有几个茶杯？桌面上靠近门的地方有没有茶杯？”
　　“没有，当时桌子上就只有夏沧手边有一个翻倒的茶杯。”
　　“那你能不能去夏枫家里看一看，是不是少了一个茶杯？”
　　“我现在还在路上，最快也要晚上才能告诉你。”
　　“可以。”
　　如果芳芷猜测的没错，夏枫家是丢了一个杯子的，这个杯子就是被来人拿走的。夏沧是认识来人的，所以会选择和来人在书房见面。夏沧给那个人倒了茶，不管那个人有没有喝茶，只要桌子上出现两个茶杯就会暴露家里有外人来过，所以那个人便把茶杯带走了。那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但如果事实就如芳芷猜想一般，夏枫的举止就变得异常奇怪了。那人把杯子拿走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那么可以认为那个人并没有和后来的夏枫撞上，夏枫是如何知道是谁杀了他父亲？难道那个人也是夏枫熟识的人？
　　芳芷想事情的时候，戚息蝶一直盯着那张照片和芳芷画的现场空间示意图。他对那个凶手没什么兴趣，对夏枫的姿态很感兴趣。
　　“你看这个，这就是夏枫吧，他为什么会对着南边的书架发呆而不是对着他爸发呆？这挺奇怪的不是吗？一般人看到自己父亲倒在桌子上会怎么样？怎么都是先叫救护车吧。就算是知道人已经死了，也总不应该这么失魂落魄到毫无反应。”
　　芳芷刚注意到这一点，戚息蝶说得很有道理，就现有的情况来看，夏枫的行为怎么都解释不通。照片中看不到夏枫的表情，只知道他坐在地上，头抵在膝盖上，双手在额前互握支撑着额头。芳芷从椅子上离开，在房间里找了一个和夏枫所在的地方差不多的位置，坐下来模仿夏枫的动作。这种姿势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行为，在这样的姿势下，人体最重要的部分都会被护住，人会在焦虑、痛苦、无助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表现出这样的姿态。夏枫用手支在额前挡住眼睛，这一点也好理解，他本能的不想去看见眼前的事物，想要躲避。但是夏枫躲避的方向却有很大问题，如果他是为了逃避父亲的死，夏沧死在他的左侧，他应该面对左侧。从照片来看，夏枫与南侧的书架之间有一米左右的空隙，难道夏枫躲避的是书架前的什么东西？
　　芳芷对戚息蝶说：“你说，夏枫面对着书架，会不会是因为当时书架前面站着人，夏枫是在和那个人说话。但是当夏生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了，所以就只拍到夏枫一个人坐在书架前。如果是这样……”
　　芳芷突然停住了，他发现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夏枫的异常行为能够得到较合理的解释，但同时又出现了另外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夏枫回家的时候，发现夏沧已经死了的同时，还在书房看见了另外一个人，就在书架前面。夏枫和那个人认识，而且很熟。当时他以为是那个人杀了他父亲，所以他才会如此反常，既不愿意处理死去的父亲的遗体，也不愿意报案指出凶手。但是我想真的杀了夏沧的可能并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只是个在夏枫之前发现夏沧死亡的目击者而已，真正的凶手早就已经销毁了证据离开了现场。”
　　戚息蝶说：“确实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解释。”
　　“那么夏枫一直以来认为的凶手都是错的，他反而是帮了真正的凶手。这样的话，我可以说服夏枫回来警局。我得去一趟夏枫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