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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沧州几度 ...

  •   灏贞三年秋八月,新帝江孟初终于一举剿灭了镇国将军的dang羽,朝廷终于一洗旧局,展开了以皇后亲族为权势中心的新气象。
      灏贞三年冬十月,镇国将军于狱中畏罪自杀,镇国将军之女定贵妃褫夺封号,降为贾庶人,移居碎寒斋。

      宫道被浅浅的细雪铺满,睡在暖阁里都能感受到窗外的寒意。我把脑袋搁在软枕上,并不肯起来,今日并不是我当值。
      “容沁,你瞧那窗户纸都白得发亮了,估摸着快天亮了,你快起来去主子跟前儿伺候吧,去迟了,主子要发脾气了。”
      容沁并不听我催促,只向里头翻个身,懒懒道:“你急什么急?如今宫里头最大的皇后娘娘,连定贵妃那样厉害的,都被皇后拉下了马,咱们主子论争宠也争不过皇后。照我看,皇后如今水涨船高,必然会免了早省,以示仁爱。”
      我听了,也颇有道理,便应和道:“的确,咱们主子正在气头上,要是巴巴儿跑过去伺候主子更妆,主子不得想起前几日被宁小仪嘲笑的事,大早上的坏了心情。”
      容沁笑了笑,“还有个理儿。昨儿主子的贴身丫鬟苇姐姐特地嘱咐了我一句,说,如今咱们别伺候地太勤快,叫皇后的人看在眼里了,还指不定以为咱们娘娘急着讨好陛下呢。你瞧瞧,自定贵妃出了那事儿,整个宫里头还有哪个妃子敢起得比皇后早,穿得比皇后精致"
      “也是,”我点点头道:“平日里伺候陛下的多是定贵妃,连皇后都争不过她。如今定贵妃没了声息,哪个宫出头,都难免有争宠之嫌。”
      “难道咱们就这么睡着么?”我歪了个身子:“躺着怪腻味的。”
      “谁叫你躺一整天了?我待会儿要去主子跟前儿候着,主子近日也是一味地推脱身子骨不好不肯侍寝呢?昨儿陛下赞了一句欣昭仪宫里的枣泥糕精巧,皇后就给了昭仪好大的没脸。主子现在只要避开皇后的锋芒,别显得得宠,免得成了众矢之的就好。”
      “那我晚间儿去请谢太医,让他开副方子。”
      论起来,谢太医与我们娘娘倒是有几番交情,只是可惜了,谢太医的父亲与皇后亲族来往密切,只怕如今他也难以真心帮咱们。
      容沁思量了一番,还是亲自下床自梳妆匣子里摸出一份簿子,翻了几页道:“谢家如今是靠不住了。新近的莫太医或许可以一试,前儿小佟子托人送进了太医院人事图。娘娘看了几眼,娘娘的意思是,莫太医是咱们孟府安插的人。”
      我也起身,往那簿子上看了看,疑惑道:“皇后竟也肯太医院存在外人?”
      “这自有老爷他们安排,你记住今儿中午去把莫太医请来。”
      我点头,皇后虽说是把太医院值班的内监换成了自己人,但我也是跟他们有几份交情的,请到莫太医倒不难。
      “行了,我先去云欢宫侍候着,你躺到中午便去太医院吧。”
      容沁起身,推门而出的刹那,透过门缝儿,我恰瞧见外面一片积素,想来,昨夜的雪必然不小。只不知,定贵妃如何了。
      想来她在碎寒斋定不会好过,如今,上上下下都是皇后的人,恐怕她连过冬的炭火都不得了。而余伯伯有已冤死狱中,想来,她定然心里煎熬。
      起身,穿了一袭蜜合色夹袄便出去了。
      碎寒斋在皇宫最北,碎寒斋后头一道永巷,巷子后头便是内监院。地处如此偏僻,偏生风又吹得大,我尚未走出东三院,便冷得受不住了。
      幸而不远处一个小亭子,可供我歇歇脚,但鞋袜早湿,只怕停住脚步会冻伤,只得咬牙继续走在雪地里。
      所幸,碎寒斋离这东三院也不算太远,再走走到了浣衣室,浣衣室再往北边的云会游廊走一段,便能看到碎寒斋顶上的翠瓦了。
      “你们这些定安宫里出来的宫婢,怎么一个比一个娇气?老身就不信了。”
      我偏过头去,一看雪地里跪着几个着单衣的女子,手指皆已冻出血脓,却还是被逼着洗衣服,那些秽衣堆在一个蓄满冰水的盆里。浣衣局老嬷嬷仍是不依不挠地要她们洗完衣服方能起身。
      那些丫头我都认识,皆是原先定安宫里的。被老嬷嬷骂得最凶的便是定贵妃身前的贴身丫鬟茉儿,其余几个也是定贵妃最得意的宫婢。
      我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只是觉得浑身恶寒无比,脚上加快许多,走到碎寒斋前,只见一个模样干净的宫女不住地往后退着,而她身后的公公却死命推搡着她,走在前头眼角微挑的便是皇后宫里的忱公公。
      “你也知道,你冲撞了皇后娘娘的好事,皇后娘娘打发你来侍候定贵妃,哦,不,如今已贬为贾庶人了。那也是皇后的恩德,到底那位也曾是个贵妃,你伺候着她,定能有所长进。”
      忱公公一脸的得意,把那满脸惊恐的宫女直往碎寒斋里推,那宫婢却死死扒拉着门框大哭道:“公公救救昔儿吧!进了这碎寒斋的就没有过好日子的,皇后娘娘连饭都不准往碎寒斋里送,昔儿不愿伺候一个死人!”
      那忱公公不望她说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来,脸色一变,立刻喝道:“掌嘴,不!直接丢进去!这张贱嘴,怎容你在宫里?”
      待到他们走远后,我方从暗处踏出来,脚已冻麻,然心下委实牵挂贾庶人。按照那丫头哭的,这碎寒斋连饭都没得吃,只不知贾姐姐如今如何了!
      我急匆匆地往里头赶去。幸而,外头没有侍卫,这碎寒斋是个连侍卫都嫌晦气的地方,和冷宫无异。
      跨过门槛,才见到里头破败的景象,那叫昔儿的宫婢已是一头撞死在了内庭,我瞧她头上的簪环倒挺出众,想来之前也是皇后宫里有头脸的人儿。
      满地积了雪也无人扫,我踏一步,脚下发出嘎吱嘎的声响,那不是雪,是堆积了几个年头的落叶了。
      碎寒斋主殿的门梁上结满蜘蛛网,幸而昨夜的雪,打得这些蛛网零零落落。勉强用绣帕推开门,主殿里一股腐败又呛人的气味袭来,我显些呕了出来。
      往里走,地上散落着碎瓷,那碎瓷上的花纹应是前朝进贡的,瓷上沾满血迹,想来是前朝被打入此间的妃子自杀未遂。
      木榻上稀稀散散一些腐烂了的米肉。
      往里走才能看到一个破旧的木床,帘子半垂,到底能看到一个虚虚的人影。
      我压住了起伏的心绪,试探着唤了声:“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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