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鱼集》冷鱼卡

4、chap.4

　　这个周末，两个人便相安无事，谭礼不多搭理冷知暖。

　　冷知暖也乐得自在。

　　冷知暖对这些水果极为宝贵，但也知道等它们烂了就是种浪费，所以在水果坏掉前便吃掉了，但谭礼桌上的苹果放久了已经烂了一个洞，也不好意思劝他赶紧吃掉，直到周末等谭礼回家的时候，默默地将烂苹果吃掉了，吃掉之后，肚子还疼了老一会。

　　周日下午回来的谭礼看见自己桌上没有了苹果便气炸了，在寝室里便直接发起了脾气，那模样像是一旦知道是谁拿走了苹果就要把人弄死。

　　冷知暖看着他把对全寝室的人散发着怒气，心底里也非常地惶恐。

　　在谭礼潜意识里，这苹果是冷知暖送给他的，冷知暖总不可能把苹果再拿回去，所以应该是寝室里其他四个人做的。

　　当然，其他四个人根本不会承认这件他们本来就没有做过的事情，但因为平日里他们和谭礼的关系不错，所以面对谭礼的质问他们耐心地解释。

　　看着寝室里剑拔弩张的氛围，冷知暖自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胆怯地拉了拉正在气头上的谭礼的袖子。

　　谭礼皱眉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冷知暖。

　　冷知暖小声说道，“那个苹果是我吃的。”

　　另外四个人明显放松下来，但显然谭礼的怒气变得更旺了，他拽着冷知暖的衣领将他拉出了寝室，拉到了角落里的楼梯边上才放开他的衣领。

　　没想到瘦小的冷知暖非常地轻，谭礼一提就把他提了上来。

　　这边的楼梯平时经过的人非常地少，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极为安静。

　　“对不起。”冷知暖连忙道歉，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懊悔，解释道，“那个苹果快烂了，我以为你不喜欢吃，而且浪费了很可惜，所以我就吃掉了。”早知道他就和谭礼说一声再吃掉了。

　　“你就这么舍不得一个苹果吗？”谭礼压住了自己的怒气，他知道自己所在意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苹果那么简单，“你已经将它送给了我，怎样处理是我的事情。就算我把它扔了也是我的事情，你这样不问自取是小偷的行为。”

　　怒上心头的谭礼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毫不留情地伤害了一个少年的心。

　　冷知暖轻轻抖动着自己的眉毛，低下头，心情非常地沮丧。

　　看着这少年的表情，谭礼莫名其妙地熄灭了怒火，这孩子应该活得很辛苦吧，抛去其他只关注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谭礼便可以明白，这个农村来的孩子胆怯，内向，想要融入他们，但却因为别人的偏见。

　　谭礼会看到这孩子努力地在矫正自己的口音，刻苦地学习，害怕别人说他的衣服，夏天穿着校服，但到了天气冷的时候，里面的衣服也成了他们攀比的东西，他将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生怕别人嫌弃他的这些衣服脏。

　　这种偏见好像来得没有缘由，但他默默地接受，而此刻谭礼为这个少年而鸣不平，他没有任何的错，如果出生在一个不同的家庭也算是错误的，第一次谭礼开始检视自己过去所做的事情。

　　“对不起。”除了道歉，冷知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我买一个给你吧。”一个苹果并不贵，但冷知暖平日里根本不舍得买给自己吃。

　　谭礼想要的并不是这个，认识到自己过去对这个人有多么混蛋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对待眼前这个人，冷知暖虽然家穷，虽然性子格外地内向，但是他心善，不浮躁专心学习，这么多的优点在他身上。

　　再加上，谭礼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凑到他身上求他当朋友，所以谭礼并不会遇到如果他和班级里不受欢迎的人做了朋友而受到别人的冷遇的情况。

　　“哼。”谭礼轻轻哼了一句，“你就这么喜欢吃苹果吗？”

　　冷知暖捉摸不清楚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不知该怎么回答。

　　“反正这件事是你对不起我。”谭礼强硬地说道，“所以以后我每天买一个苹果给你，你必须吃掉。”

　　“啊？”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冷知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连忙摆摆手要拒绝，“这，这不合适。”就算他们两个人是朋友，但他怎么能够占朋友的便宜呢？谭礼在冷知暖眼中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冤大头。

　　“怎么不合适？我说行就行。”谭礼算是明白了，对冷知暖这样的人，态度就必须强硬些，要不然这家伙不会听他的话。

　　就连谭礼自己都不明白，对这个人到底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但不可否认，谭礼是真的想要和他做朋友。

　　冷知暖刚想再说些什么，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他捂住自己的肚子，冷汗不停地倒下来。

　　他早上刚刚把那个苹果吃掉，中午肚子有些不舒服，但他并没有太在意，现在这股劲儿一上来，冷知暖便感觉到不舒服了。

　　谭礼扶住倒下来的人，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谭礼的心蓦地一紧，背起人就往校医院跑去。

　　校医院初步诊断是食物中毒，但为了学生的安全考虑，校医院开了张病假条让冷知暖去大医院做个正式的检查。

　　谭礼背着人就往校外跑，被垫得难受的冷知暖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放，放我下来，我想吐。”冷知暖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句话，被谭礼放下来的冷知暖抱着校园里路旁的盆栽树就吐了出来。

　　谭礼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因为还是周末，谭礼并没有换上校服，而是穿着自己的衣服，男生从来不带纸巾这种东西，直接用袖子把冷知暖的嘴角擦干净了。

　　冷知暖意识到这是谭礼的袖子，连忙摇头想要拒绝，但是大力的谭礼以无法拒绝的姿态直接给人擦干净了嘴。

　　冷知暖看着被自己吐得乱七八糟的盆栽树，略微有些内疚，“这里被我吐得那么脏。”

　　谭礼背起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还关心这种事情，“行了，现在这关头还在乎这点事情。”

　　被谭礼说了一顿的冷知暖顿时不敢做声了，因为他发现好像在这个人面前做什么事情都是错的，好像无论如何都会被这个人说一顿。

　　谭礼跑得全身都是汗，医院离这并不算特别远，他们等车的时间说不定早就到医院了，谭礼忙前忙后地给他挂了号，看了医院，做了检查，得到他没什么事情，只是食物中毒，回去好好休息的结果，这才放下心来。

　　放心来的谭礼这才惊讶虽然自己并不是有很严重的洁癖，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拿自己的袖子来擦别人吐过的嘴。气味并不好闻，仿佛是他当时一头热一样。

　　身旁的这个人喝了点热水，做完了检查放下心来虚弱地躺在椅子上，谭礼不忍心，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可以回学校了，但看着他苍白的脸，紧闭着的眼睛，谭礼便想着让他多休息一会。

　　静下心来的谭礼便思考冷知暖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才会让他食物中毒，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谭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这孩子就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吗？

　　“这么大人了，坏的苹果不能吃不知道吗？”

　　那个苹果放在角落里，谭礼也不知道它坏成了什么，只是觉得它是个礼物，谭礼不愿意吃掉它。

　　谭礼长这么大，收到过很多价格不菲的礼物，从来没有一个那么廉价，那么渺小的礼物，却偏偏他不想辜负。

　　冷知暖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叔叔是除了我爷爷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冷知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将这些事情告诉谭礼，或许仅仅是因为在他生病的时候，这个少年愿意跑得大汗淋漓地背他来医院，还愿意忙前忙后。

　　冷知暖表情淡漠地讲着自己的故事，似乎只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他没有睁开双眼，他不愿看到谭礼眼中的同情，就像是他告诉谭礼这些事情并不是想要谭礼对自己有所改观。

　　“所以，他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但我麻烦了他很多事情，我不能再麻烦他了。”一个16岁的少年，就已经开始试着扛起自己身上的重任了。

　　谭礼有些心疼，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但并不妨碍他低头看着闭着眼的少年，每个人都有他的故事，每个人都是平等，没有人有什么不同。

　　而他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许多可贵的品质。

　　那些水果或许是最普通最廉价的，但对于冷知暖来说，那是别人的心意，那是他宝贵的东西，而他愿意将这些分给自己。

　　但谭礼还是为他的一点也不顾及自己身体的行为感到非常地生气，忍不住说道，“以后我才是除了你爷爷之外，对你最好的一个人。”

　　莫名其妙的，谭礼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要说出这般有些赌气似的话。

　　冷知暖笑了笑，那抹淡淡的笑容撞入谭礼的眼中，谭礼心中一暖，强调道，“以后我天天给你买水果吃，你要是敢不吃，我就揍你。”

　　冷知暖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轻轻应了一下，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慢慢地意识有些淡薄了。

　　看着已经陷入了睡眠的少年，谭礼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背起人，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