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樱花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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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缕没有理我。
“不想吃么？”我故作低落，垂下头，用刘海遮住眼睛，“我只是希望一缕能不再怪我而已。”
他握着画笔的手一阵僵硬，眼睛还倔着死死盯住画板，手上却停了下来。
十秒钟，他垂下眼帘，接过我手上的餐盘往旁边的小餐桌上走去。
“突然想起以前，那个时候和姐姐的相处与现在完全不一样呢。”他放下餐盘轻笑一声，“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们永远都会是那种模式，姐姐对全世界都不理不睬，我来迁就姐姐，但现在好像不同了。”
他轻抿嘴唇，笑容温柔得像是可以滴出水来：“我们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见他笑了，我心里这才真的有几分松快，拖了个小凳子坐在他身边，看着背后的漫天春光，突然灵光一闪，“那要不吃完饭我们出去晒太阳吧。”
按一缕那比我更严重的宅属性来说他必定会拒绝，于是我赶紧在他反驳前抢先说话：“你不是怀念过去迁就我的日子么？给你机会，现在就来迁就我，来来来听我的，咱们出去玩儿！”
“……”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抬眼看着我，像是眷恋，但背着光的眼里少了些神采，又有点像是悼念。我一时有些迷茫，恍然想起我其实从来没有认真去了解过他。
“好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缕笑了起来，柔柔地歪了歪头，阳光从侧面照到他眼睛里，微光一下子驱散了那股奇奇怪怪的阴霾。
大概只是光线产生的错觉吧。
春日被樱花溢满，水红色的樱瓣层层叠过，浸透整座小山，远远望去轻烟似的，又如同缭绕着薄雾的粉团子。
我从背上卸下一缕的画板画具和小凳子，他搭画板，我就背着小包跳上不远处的樱树，三俩下跃上枝丫，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从包里拿出漫画书和薯片，靠着树干悠哉悠哉。
四月的晴朗天，阳光灿烂又不会觉得过热，只温温软软地裹在身上，懒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一缕架好画架，板子凳子一应俱全，正调着色呢，又抬眼看我：“姐姐最近都没有穿妈妈做的水手服了，不合身了么？”
“那倒不是，”我垂眼瞅瞅自己垂到手腕处的蕾丝花边，“唔——就换着衣服穿呗。”
妈妈一直在就着我长高的个子做新衣服，我身上这件小洋裙也是出自她手。入春之后又做了几件不同花色的水手服，但和往常一样，是短款泡泡袖的袖子。
短袖，会露出小臂上的菱形印记。
在那次与海斗一起对上level E的之后，它渐渐浮现在我的左手小臂上，由浅及深，由平整变为伤疤样的突起。
像是被烙铁灼烧过一样。
师傅跑了几次猎人协会图书馆，最后志得意满地回来，万分肯定地表示这个印记是“伴生刻印”，那时出现的圆盾是“伴生武器”，光之屏障则是激活伴生武器时的特殊技能。只有吸血鬼猎人双生子中较强的一方会有几率获得“伴生武器”，以前就有一位这样的人，古籍中有所记载。
我恳切赞扬了他渊博的学识，并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着说瞎话的人请麻溜儿地滚一边儿去。
如果不是我当初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听各色七大姑八大姨说起吸血鬼猎人的双胞胎还是第一次出现的话，我或许就信了。
不过师傅也是好意，忧虑是掩盖不住的，我对左手小臂上的印记表现出了强烈的不安，他大概也只想我宽宽心。
所以我只能装作信了的样子，不再死死揪着印记不放。
然而这个东西的确让人不适，我有时恍惚间瞥上去，总感觉这片焦黑的菱形纹路上缭绕着烟雾，细看却没有。每每将睡未睡的时候更是觉得它似乎跟着我的心脏一起脉动着，或者反过来，我的心跳追随它。
匀速稳定，像是钟表上的指针，在齿轮扭转间嘀嗒嘀嗒地跳跃。
如同本能，我知道它是污泥般的东西。
两本漫画三包薯片和一听可乐，太阳在爱与正义的美少女战士们的战斗中滑落，夕照斜斜地悠过来，影子越来越长。
“我们回去吧。”我从樱花树上跃下来，停在一缕身边。他点头，把每管颜料细细放好，一丝不苟地收拾着画具，我有些无聊，歪头看他还没收起来的画作。
樱树、斜阳、大片大片的樱雨和坐在樱花树上的女人。
那人身量比我长些，看起来是成年人的身形，穿着白色和服，腰间用红绳系着铃铛。可能是因为时间还不够充裕，她未被画上五官，但她有一头银色长发，额前是细碎的齐刘海。
同样的刘海与长发，像是我长大的样子。
“噫——一缕你在画我么？”我心里有点高兴，耐不住性子笑话了他一番。
他不说话，微勾着嘴角望过来，眼里那种似眷恋似悼念的情绪越发明显了，其中还参杂着一丝轻嘲。
我心中突地一跳，隐约想起他方才绘画，好几次抬眼望向我的方向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好像比我坐的樱树要远些。
比我坐的那颗樱更远的地方，也是樱树、斜阳，还有大片大片的樱雨。
我回头看向那处，只见远方最古老的樱花树上，其中一支可承载成人重量的树枝轻轻摇晃了一会儿。
像是吸血鬼的味道……
我垂下眼，拉住一缕的手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爸爸妈妈应该已经到家了，我们也到回去的时间了。”
然而本来说着下午就回家的锥生夫妇却并没有按时归来，一直到很晚的时候，我和一缕都已经洗漱完毕窝进被子里睡觉了，他们还没有到家。
我是被用力打开房门时“嘭”的一声巨响吵醒的。
“零乃、一缕，别睡了，我们今天就搬家。”锥生夫人失去了往日的温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由于过于警惕而产生的焦躁。
睡梦中被叫醒本就令人烦躁，更何况是这种突兀的要求，我不情不愿地在被子里扭了扭，懒懒掀开半边眼皮子：“怎么了妈妈？为什么突然要——”
“没有为什么！”话音刚落就被打断，我一愣，这才彻底清醒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两个孩子生来并不健康，锥生夫人对我们的珍惜几乎都到了溺爱的程度，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而今天……
女人四十要更年。
“总之，你们快起来收拾东西吧。”她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房门之后。
我转头看向一缕，发现他由始至终都是平静的，床头灯没有熄灭过，他穿着浅蓝色的睡衣，安然坐在床上翻看一本小说。
“一缕刚才没有睡觉么？”我问他。
他偏头看我，笑道：“这本书很好看，本来打算至少得看完再……”顿了顿，他合上书，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软。
“不过现在看来有些来不及了，衣服什么的妈妈会帮我们收拾，我去画室那边把画具整理起来。姐姐也还有些漫画和杂物吧，不快点的话会被妈妈骂的。”
我点头应了声“好”，视线追随着他，看着男孩爬下床走出卧室门，身影掠过窗外，然后在走进不远处的画室小屋中时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种仿若悼念的眷恋。
我又在床上赖了会儿，在锥生夫人的再三催促下不得不开始收拾东西，回忆起一缕最近的不同寻常之处，为他的行为做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男孩快到十二岁，差不多就要开始中二前奏了。
我惆怅地叹了口气，一缕这孩子本来就挺傻逼的，如果再加上中二……就这样放任下去的话就算颜值高也救不了，然而我锥生零乃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一个如此一言难尽的弟弟。
今天没空，明天找他好好谈谈开导一番吧。
我下定了决心，抱着美少女战士的全套漫画、笔友水冰雪大妹子寄来的所有信件，胳膊肘子下面还夹着用吃土剩下的钱买来的美战手办，晃晃悠悠地走到父母的卧室。
“妈妈我清好了，东西有点多，您帮我塞箱子里吧卧室还有几个玩偶没——”
拿……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一股凛冽的杀气自夜色中袭来。
是强大的吸血鬼露出了它的獠牙。
我呼吸一滞，成堆的杂物跌落到地上，这都是我平时里最宝贝的东西，但此时此刻，比起尚在屋外有可能被吸血鬼盯上的一缕，一切都不过尔尔。
我转身跑出去，身后妈妈似乎在呼唤着什么，但我没有听清楚。
锥生一缕。
我还没来得及纠正他的中二思想呢！还没来得及实施我的暖男弟弟养成攻略呢！还没享受到这傻逼跪下来抱着我的大腿边哭边说姐姐大人我错了我不该中二的求求您就原谅我吧……
他不能死。
打开屋门的一刹那，与春天不相符合的寒风扑面而来，我抬手遮挡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会儿。
只见朦胧夜色下，吸血鬼赤｜裸着双足。
“好机灵的孩子，竟然能比父母更早发现我。”她踏着月光，长发在风中飞舞。
【身量比我长些，看起来是成年女人的样子。】
“吸血鬼猎人的双生子，因为你们流淌着罪孽的血——”她沐着樱雨，红眸在夜中点亮。
【身穿白色和服，腰间用红绳系了铃铛。】
“那么就让我来使你的罪更加深重吧。”而后她忽的贴近我，淡漠的声音自耳后传来。
【一头银色长发，额前是细碎的齐刘海。】
一缕的画中之人贴近我，淡漠的声音同月色般的银发一起，轻轻搭在我的耳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缕画的人竟再也不是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樱花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