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余生不悲欢》吾城不语

10、第一章 迷藏

　　Chapter.9
　　申晨半杯酒下肚，只觉得郭深这文化人又要开始拽词儿了，他赶忙举起自己的酒和郭深碰杯，看到郭深一滴不剩地喝下，他才满意一笑道：“现在可以说说了么，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

　　郭深苦笑一声，“这么多年，还是你。”

　　懂我二字自然不必多说，他们明白。他和申晨从小就认得了，要说他们的感情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表达的也没那么完整，从出生、相识再到相知，这中间已是一条狗的狗生了。

　　郭深眼色微微迷离，顿了顿才道，“这么多年，林夕园没少当着我的面赶走那些和我关系比较亲近的女生，但是唯独何晓在我面前跑开的时候，我心里闪过一种异样的难过。这么多年，我也没跟谁解释过什么事，因为我觉得，懂我的人不需要我解释，不懂我的人更不必我解释。但是你知道么，今天我居然鬼迷心窍到和她解释，更可笑的是，她对我的解释根本不屑一顾！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如果你是想和我解释什么，那大可不必。如果你是想要我祝福你们是对金童玉女，对不起，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可笑，简直太可笑了，我听她说这种话的时候，心里居然很不舒服。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觉得这里，这里闷闷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说着，他指向自己的心口，那种既无辜又迷茫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凄凉。

　　申晨缓缓地笑了，像是堪破一切苦难后的得到一般。其实，当你绞尽脑汁想要找一个答案来解释自己的困惑时，殊不知，答案就在嘴边，就在心里。

　　“你喜欢上她了。郭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不可否认，就是喜欢上何晓了。”这一次，申晨的诚恳中没有一丝迟疑，郭深也很少见到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就像……我喜欢沈沫沫一样的喜欢，就像……林夕园喜欢你一样的喜欢。”申晨再次说起“喜欢”二字，已然震惊了郭深。

　　“我……喜欢她？”他重复这句话，明明是反问的语气，嘴角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已微微翘起。

　　是这样吗？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就偷偷的喜欢了？原来自己对她感兴趣是因为这个，原来他们之间也会有这样的牵绊，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人啊……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思虑过后，郭深终于欢欢喜喜的笑了。

　　“不是我泼你冷水……”申晨一身酒气地凑过来，“就目前而言，你和林夕园的关系，郭家和林家的关系，你拎得清吗？何晓是个好女孩，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别把她卷到你们的战争里，你看杨禹桓，护何晓护得像传家宝似的，学着点知道吗？”

　　“你说得对，自前几天股市风波开始，已经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我，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冰山郭少爷，我会拼尽全力去守护我要守护的一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郭深，最好记得你今天所说的话，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

　　“一定。”

　　啪！两人已然掌心交握，而后相视一笑，一切波涛，将从这一刻开始，逐渐汹涌。

　　学期末，杨禹桓再次突破自己的极限，年级排名上升两名，再度成为校内焦点，给予那些曾以为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人重重一击。但是返校那天，杨禹桓心情落差极大，在他的想象中，老秦会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扬他，他的成绩单上也会长篇巨幅地激励他继续保持，甚至何晓他们还会帮他庆祝，大家跑去大喝一通，不醉不归。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表扬只有两个字——不错；成绩单也只有两个字——良好；何晓也只说了两个字——应该。

　　又是“应该”？杨禹桓一个脑袋两个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那里表现优秀，会让何晓产生他“应该”的错觉？

　　“喂喂喂！我的存在感这么低吗？怎么都没人祝贺我一下？”杨禹桓蹲在路旁，苦着一张脸向陆毅则和郭深抗议。

　　“你？你比我强多了好吧！”陆毅则举起自己的成绩单再次确认了一次，苦瓜脸比杨禹桓还要难看，“就我这成绩，恐怕我爷爷又要罚我训练了。”

　　“啊？练什么？稍息立正踢正步？”

　　杨禹桓猜了一连串，几乎把他在军训时候学过的东西都问了一遍，但陆毅则一直摇头，终于，郭深也侧目看过来，就连他也开始好奇了。

　　“也没什么啦，就是读书而已，比如一个假期规定读我读哪几本，读过之后写个万字读后感什么的。”

　　杨禹桓和郭深简直惊呆了，这老爷子，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收拾孙子都收拾的这么别致，怪不得古人总说“姜还是老的辣”，他们两个毛头小子是真心服了。

　　陆毅则走后，杨禹桓又开始絮叨何晓那句“应该”。

　　“真是想不明白，晓晓怎么总觉得我是应该，现在这成绩不比我之前好很多吗？看来我是太宠她了，眼光都宠得刁钻了！对，一定是这样！”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杨家这位阔少爷委屈得不得了。

　　郭深听他这样闹小孩子脾气，竟然痴痴地笑了，他问道：“杨禹桓，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的？何晓和沈沫沫又是什么样子的？”

　　杨禹桓眯起眼睛笑了笑，一下就把话匣子打开了，哦不，是打翻了……

　　“哥们，不是我跟你吹，就我以前那熊样，四五十分，及格够呛！哈哈！话说那英语又不是我母语，学成什么样完全靠天分，还有地理那些生僻词简直太拗口，历史上的事件吧我没记住几个，人物倒还可以，勉勉强强凑几桌麻将，像什么物理化学生物那些，我也马马虎虎混混拉倒，不过自从我认识你之后啊，忽然发现学习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于是策马奔腾紧随其后，现在看看，我这腿脚是不挺利索的？”

　　“沫沫啊，天性善良可爱、天真无邪的，喜欢读书看小说，最最喜欢童话故事，尤其是白马王子倾心一吻那一类，不过你别看她柔柔弱弱的，打起架来也不含糊，我还记得我们几个刚认识那会儿，她总觉得我要欺负何晓，可是没少揍我，不过后来熟了以后都是我欺负她，她欺负何晓，何晓再反过来欺负我，搞得好像互殴一样。”

　　郭深笑得十分灿烂，“看来申晨的第六感还算靠谱。”

　　杨禹桓也笑，终于把话题说到了何晓身上。

　　“晓晓这人，怎么说呢，外表坚强内心脆弱，乐观积极但又暗自悲伤，时常口是心非，脾气坏不说，还总是乱发脾气，说起话来不留情面，但多数时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偶尔多愁伤感地喝点小酒抽抽风，偶尔又十分正经地跟你谈人生谈理想，她就是个矛盾体，天使与魔鬼并存的矛盾体。要是有一天她在你面前表现得十分冷漠，你一定不要觉得稀奇，如果你没有惹她，那一定是她自己在抽风，如果是你惹了她，那你可要注意了，她很记仇的，当面不报也会找机会报，以后你们经常在一起，要小心喽！”

　　郭深那张冰山脸明显地抽了两下，“恩，是很记仇。”

　　杨禹桓洋洋得意，“那是！不过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惹到她，否则会死的很惨很难看。”

　　“你说什么？什么叫我没惹到她？我分明……”郭深疑惑不解。

　　“噗！”杨禹桓几乎吐血，“不会吧兄弟，难道你没看出来她是在和自己闹别扭？怪不得了，怪不得你整天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原来是这么回儿事。”

　　郭深的表情不大自然，自愧不如之余更多的是懊恼，明明两个人距离那么近，却总像隔着一道银河，猜不透也摸不到。相比杨禹桓的“懂得”，他那点关心显得实在多余，还有些强人所难的意味。

　　这一系列表情自然难逃杨禹桓的法眼，郭深回神之时，他正眯着眼睛瞧他，那种眼神不同于他们初见时的打量，更像是在穿过血肉看向灵魂，每一尺每一寸都毫无保留地影像在他心里，了如指掌却又按兵不动。

　　郭深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杨禹桓开口了。

　　“你老实告诉我，在你的算计里，到底图了何晓什么？”

　　图什么？这个问题还真把郭深难住了，在所有人眼中，何晓无疑比杨禹桓更加精明，杨禹桓能够看穿的东西，怎会难住何晓，除非是何晓自己不想知道，否则就没有什么能够瞒住她，且不说他没有所图，若真的有所图谋，也只是一颗真心吧。

　　想到这里，郭深无比坚定地抬起头来看向发问者，“我对她并无所图，如若真有，也只是她的欢心而已。”

　　“哦……这样啊……不过我对你还是不太放心，你说怎么办？”

　　杨禹桓的眯眼笑忽然变得十分奸诈，像极了电视剧里顶坏的妖怪，作恶之前偏要戏弄一翻，直到对方生不如死再去解决问题。

　　尽管如此，郭深还是在杨禹桓突发诘难时淡淡的笑了，那笑容里全无惧怕，反而满是感激，他郑重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你放心，我郭深就算再不济、再阴谋诡谲，也断不会拿何晓开玩笑，我想在这点上，我和你没有区别。”

　　听了他这话，杨禹桓那弯起的嘴角里痞气十足，“好，你敢说我就信，希望你不要食言。”

　　郭深默默点头，而后两人相视一笑，大有互泯恩仇的意思。当然，不论之前有着怎样的牵绊，从此以后他们只能相互扶持，因为这便是命运给予他们的“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