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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述异第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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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传·述异第五》
旷公子有一友,挂单在街巷深处的一个道观中,实在是大隐隐于市之人。此人名讳不知,喜养蜉蝣,凡走出道观必会天晴,偶尔有听人尊他为主;又因此人每每在夜晚对月而坐,俯仰宇宙,神游四海,所以也有人戏称他为月道人。
某年日月,旷公子支一卦摊,给人解签算卦。忽然有一道虚影,脚踏清风而来,眨眼间由虚变实,一手擒住旷公子,一手将卦摊一卷,冲着旷公子喊道:“开车了,跟我走!”说完,忽地由实化虚,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就这样消失不见。
原来,世间神异之人虽多,却大多性子孤僻,喜好独处,只有当人们举行车展,高喊“开车了”,才会从乡野荒林蘑菇堆里冒头,顶着霉迹斑斑的宅衣,呼啸而至,只是为了坐趟车子,好交流真知灼见,或者是学习了新姿势好强身健体。
二人来到开车的场所,已经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只好跟着人流随意上了一趟车。
随着一声嘹亮的“皮皮虾我们走”,车开始加速行驶。驾车的车夫是一轻年男子,穿着一件正面写了“吾妹之萌究极宇宙”、后面全是绘有其妹小像的宅衣,位于左边;而戎右则是一个胡茬未剃的壮士,此人极高,剑突以下全是腿,手中高举大旗,上书“丁香乳赛高”。一问已到之人才得知,这二人却是兄弟,甚爱其妹。父母欲嫁女,竟被这兄弟二人阻拦,父母欲效仿先人旧例,将这二人一路揍到拂林以北一个名叫“低址”的地方。这二人虽没被揍断骨头,却也是被揍得皮开肉绽,偏生妹子也怨他们拆散了自己的大好姻缘,便也不理了,这兄弟二人难过伤心之下只好连夜奔逃出来。
月道人认出了开车的大兄是他的道友“甲宝子”,仿佛不忍直视老友自爆黑历史一般,连忙用大袖捂住眼睛,而大袖之下,实际上笑得脸都扭曲成了九曲十八弯。旷公子不觉月道人异样,听闻后,唏嘘不已,刚要开口,只听见车上之人已经开始交流了一些生僻的知识,譬如“如何尾随妹妹不被发现”“如何窃到妹妹的里衣”之类。旷公子与月道人皆不齿,相约跳车。
二人重新回到广场,一辆车伴随着“虾姑我们走”的声音呼啸而过,旷公子与月道人一个飞身上去,只见一个相貌妩媚的女子驾着车,戎右却是一个仵作打扮的高壮汉子,单手可舞轮。二人身前摆着若干炼丹器具,只听那女子自称“李小姐”,却是在讲龙阳之好和生殖检查。二人正准备离开,却被越来越多的上车乘客团团围住,无法离去,只得继续听下去。人群之中有一人,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公,此人一边嚷嚷着“我上错车了”“我要去隔壁眼镜娘同好会的车”,一边朝外面挤去,然而此时围观群众如同抢购双十一特卖一样,完全没有办法挤出去。此车开得飞快,只听得到那李小姐科普道:“若是自己一个人,就用一根洗干净的猪小肠为管子,清水兑上肥皂水,百份清水一份肥皂水就可以,浣洗【哗】后手指插入一个指节……”一个名为“五味子”的年轻男子问道:“若是有人陪同呢?”李小姐微微一笑道:“若是有人陪同,则可以用文竹之细竿,凿通做管,连洗带插……不过要格外小心。”只见众人纷纷掏出书簿记下,那戎右的仵作也偶尔补充几点。旷公子见周身除了喜好龙阳之好的男子外,还有诸多女子,颇为不解。
旷公子与月道人解叹此行不虚,随后只听到身后有人群齐呼“虾虾我们走”,一辆车声势浩大呼啸而来,两人连忙跃身而上。
车中不见戎右,只看到车夫头戴双花,脚踏金色锥鞋,穿了一身油光发亮又紧身的黑衣,据说是从极地海豹身上猎到的海豹皮,也有人说是京城独有的怪兽“魈猾”的遗蜕。几人相顾惊疑,只听车夫确认,这确是就是魈猾的遗蜕。魈猾此兽,行踪诡秘,曾经就有人见到过二十人围猎魈猾,也被它逃了出去。此人穿在身上,感官极佳,几两腱子肉几两肥肉全都一清二楚。车夫正在介绍着这件神奇的衣服。只听有人叹道:“这样的衣服穿身上或许过为紧身了。”车夫冷冷一笑道:“这胶衣体现的就是包裹感,紧身是肯定的,勒是号码不合适。”二人争论许久,终于还是车夫经验众多,活活将此人怼下了车。
突然!一辆车急速速开来,一下就将刚刚的车碾压过去。车上的一行人,全都飞了出来。旷公子感叹道:“所谓的‘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正是如此,这一定是辆好车!”说完便拉住月道人的手,一个梯云纵就跳上车去。
此车没有戎右,驾车的竟然是和旷公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富贵人家的公子。此人身着锦绣,披金戴银,身后仿佛有天使振羽、金钱落地的虚影。而神奇的是,他所伸出的手,却是有着章鱼的长须。旷公子定睛一看,此人连脚下站立都是用章鱼的吸盘吸住地面。只听到此人说着触手系的种种妙处:“……譬如解衣,譬如捆绑,譬如对着不可描述之处做出不可描述之事……长须可以代替【哗】,吸盘可以当作嘴,全身上下无一不可攻♂。”车上乘客连番叫好,旷公子和月道人听得云里雾里,如同听番人讲道——道理我都懂,何况语言不通。看着越来越多的乘客,月道人回味起旷公子方才所言,叹道:“恐怕这会是继大丁丁小姐姐后又一新的潮流吧。”
两人下车后又去乘坐了几次其他的车,皆觉得此行不虚。而旷公子更是兴致一起,也不知旷公子是从哪里拿出了一些女仆衣物,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金发双马尾、呆毛冲上天的大胡子美少女;袒胸露乳,胸毛剃做花,长须编为辫。旷公子没有掩饰住自己的男儿声,大喊一声:“象拔蚌我们走!”本来没什么人的车,瞬间爆满,甚至有几人为了抢先一步上车,差点打了起来。月道人眼尖,一眼就看到隔壁车的触手系车夫和黑胶衣车夫第一、二个溜到了车上。车上欢歌笑语,众人不分主客,相互之间愉快地交谈起了女装子的经验来。
月道人摇头叹道:“是我图样图森破。同游四海十二年,不知公子是公主!”说完又举起了大袖掩面,身体颤抖,状似不忍,竭力忍住了狂笑的声音。
月道人不欲做旷公主……公子车上的戎右,趁着旷公子大嗨特嗨之际,翻身下车,来到了车展旁边的一家酒楼调息打坐。
人们都去车展坐车、开车去了,酒楼门可罗雀。月道人走到二楼,看到还有一人临窗而坐。月道人认得此人,正是那位高喊“我上错车了”的新科状元公。
二人对桌而坐,相互讲了各自的遭遇。月道人望着楼下飙起车来的旷公主……公子,摇头笑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任何试图阻挠的人都只能是螳臂当车。”状元公摊手和道,末了又低声道,“可我还是最喜欢眼镜娘。”二人举酒瞩目,一饮而尽,乘兴而返。月道人正要脚踏清风而去,突然想起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月道人思虑再三,仍未想起来,于是在“反正也是不重要的吧”的自言自语声中,冯虚御风,化为虚影而去。
旷公主……公子将马车归位,却找不到月道人。掐指一算,月道人早已离去,而此地距离金陵有上万里。不禁愁道:“该怎么回去呢,阿白还等着我给她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