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传》寒山不夜

1、述异第一

　　《凡人传·述异第一》
　　金陵有一位旷公子，品行高洁如同古时的弥子暇，平时喜欢赏玩菊花，又雅好道家的方术，常常与高人雅士相会。
　　某年旷公子访问一位叫无为子的道士，两人谈论房中道术十分畅快，不觉到了天黑，无为子就邀请旷公子在道观住下。
　　旷公子住入后院一座高楼，他在房中感到寂寞，于是取出贴身珍藏的未婚妻白小姐的小像，在烛光下反复抚摸，又大声吟诵表达相思的诗歌，如是反复再三。
　　突然旷公子发现窗外大亮，如同白昼，又有人声次第响起，逐渐至于鼎沸。仔细听时，喊的是“烧死烧死！”“虐狗啦！”“秀恩爱死的快”“虾姑我们走”等话语。
　　旷公子连忙推开窗户，只见小楼被不计其数的妖物围住。这些妖物皆是人身犬面，手里拿着火把。仔细看时，其中最高大的身高丈二，剑突以下全是腿；又有身着锦绣披金戴银富贵打扮的，叫嚷道“我要大丁丁小姐姐。”；又有一大耳肥面者，手执车轮，似乎夸耀武力；又有骑一单车，头戴双花，口中念的是“痕太痕太。”；还有一妖身材精小，每出一言，周围群妖皆高呼“怼它怼它！”，于是沉默不言。总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论。
　　旷公子见如此多妖物，不禁双腿战栗，腿毛如同刺猬见到老虎一般全都树立起来，不禁高呼救命，群妖见此哈哈大笑，呼唤道：“点火点火，烧死烧死！”
　　这时有二妖从后阵把一人推出来，旷公子看时，一妖背后树一靠旗，上书“粒沙”，另一妖则是“啊姨”，皆不知何意。再看推出的人，乃一妙龄女子，嘤嘤做哭状。旷公子心生不忍，高叫道：“你们这些妖物，围我下榻的地方，想必是与我有些仇恨，这位小娘子又如何惹到你们？快快放开小姐，须知我也是会算命之术的，小心我为你们算个下下签！”
　　群妖听闻此言，一齐哄笑，其中最高大的妖怪说道：“这位李小姐，每日净是晒她家美人，与你正好一齐烧死！”。旷公子闻言很是不解。
　　这时只听旁边树上有人高呼，“妖物莫要伤害善人，接我法宝！”，又见无数符箓样子纸片飞下，群妖见到落地者皆上去哄抢，抢到的哈哈大笑，化作黑烟散去，不一会儿尽皆消失不见。
　　旷公子又惊又喜，再看树上跳下一个人，正是无为子，于是下楼一起扶起李小姐，并进屋谈论此事。
　　无为子说：“这种妖怪叫做‘孤犬’，是由世间没有配偶的年轻男女的怨气化成，最见不得有情人炫耀自己的恋爱，没见有炫耀的，恨不得烧死他们，然而这些又都是色厉内荏，只敢说说罢了，并不会有太大的妨害。”
　　旷公子和李小姐再三拜谢，又请求道长出示符箓，道长哈哈大笑，从袖中掏出二符箓，仔细看时，却是红包。见二人不解，道长道：“俗谚说‘财帛动人心’，这妖怪既然是人心的怨恨变化的，自然也不能面对，只要有红包，还管那多么！”又叮嘱道：“今后再炫耀自己的恋爱，切记烧化红包以平息怨恨。”
　　旷公子又问为何在今日妖怪才出现，无为子喟叹道：“这些年西洋的风俗向东方蔓延，今夜是西洋历法二月十四。二是偶数，配偶的意思，十四即一四，乃是宜死的谐音，正是大胸之罩，这一日尤其忌讳，要多烧红包，切记切记！”
　　旷公子又问起李小姐如何至此，李小姐说本身在辽东，正和人谈论自家未婚夫，突然被黑风摄到这里。大家因此一起感叹。
　　旷公子的事，是云南王月半先生讲给我的。先生平素不说假话，从不隐藏身份和变换声音，还说他与旷公子有残菊之交，旷公子还送给他竹叔的雅号，想来必是真事。
　　噫！人心的孤独怨恨，竟有如此的可怖，热恋的男子女子怎能不以为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