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春闱祸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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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二月，早朝时候还透着丝丝凉意，正如此时大殿上凝固的气氛，冷得令人浑身发僵。
内阁首辅余彤此时正跪在殿上，恳请皇上将门生杨净治罪。
而诸位朝臣皆知，杨净性情冷淡，恪守本分，绝无可能透题。尤其，历来考场舞弊高居重罪之次位，比贪污受贿还要严重，若杨净因此定罪，仕途尽毁，恐怕明珠就此要蒙尘了。
余彤一脸傲慢，跪在地上丝毫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着实是大不敬。
“这有人说杨净舞弊都是臣授意的，怕是想存心构陷臣，还请皇上明鉴。”余彤冷哼，心想着那几个替杨净出头的新任小官们怕都是活腻了。
然，高位上的人，却是目光飘忽，若有所思，半晌都不开口，余彤满目愤怒又偏不能公然与之相抗，脸色变了又变，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跪着。
许久之后，终于从高处传来一泓清泉般的声音：“杨爱卿跪在殿外，真是令人心疼，还是先进来吧。”
众臣哗然，皇上这又是……闹哪出？
杨净得以平身，跨步进入殿内，以及伴随他的还有百官的注视，和议论声。
“杨大人文采出众，书法丹青俱佳，皇上向来惜才，我看这回是有意偏私啊。”
“哎，这也无怪乎皇上偏私。杨净本来在甘肃督理马政，远离庙堂，这浑水怎么说也落不到他身上。可谁知今年春试，余阁老却偏偏力荐他出题，这出了岔子，自然是推给他了。谁让杨净这性子，不懂人情世故，到处得罪人，谁肯帮他？就算那几个爱才的有心想帮，可都是些说不上话的，无济于事啊。所以，能救他的，可不就只有皇上了。”
“就是就是。”
此时高座上的叶筠，目视这一切，却依旧笑似春风，他淡然道：“朕听说玉人杨净，碧玉无瑕，若得见他一笑，此生足矣。刚才朕这一看吶，果真是所言非虚。”
……
殿内一众人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皇上这真的是在审考场舞弊案？而不是在撩杨大人？这可成何体统啊！
叶筠格外温和地问道：“杨爱卿方才是为何而笑？可否说给朕听？”
余彤见状，眼皮不禁跳了跳，他恨不得立刻就回家去！跪了老半天，就是为了一赏皇上与人眉目传情？呵，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而在这时候，杨净发声了，他规规矩矩道：“臣在笑余阁老，笑他逼迫臣透题给那考生，然后将舞弊之事都推给臣，便以为能高枕无忧了。”
什么！
余彤微惊，他没有想到，杨净竟敢反抗自己。余彤心中暗骂：“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将他收为门生。”
腹诽归腹诽，可眼下还是要过的。一滴冷汗在额旁滑落，余彤浑然不知，他只觉自己的腿都要跪麻了。
叶筠望向余彤，和颜悦色道：“阁老可有话要说？”
余彤皱了皱眉头，淡然道：“皇上，杨净舞弊已是板上钉钉，缘由内里臣尚不知，也不敢妄言。可谁知，老臣今日因为没有替他开脱，他便反咬臣一口，臣实在无话可说。”
一句不知，一句反咬，便将罪责推得干干净净，这也是余彤惯有的风范了。而叶筠则是满眼笑意，瞳底无波，直教人摸不透心思。
叶筠不语，朝上的人也不敢妄议，许久之后，他却忽然叹声道：“哎……这，朕可就要为难了。”
话音刚落，殿门外便传来一个华丽的声音：“臣愿为皇上分忧解难。”
众人闻声，齐齐转头望去，于是只见一个未着官服的人，荡着邪佞的笑，很是悠闲地走了进来。
一个官员对旁边的人小声道：“哎，那不是昔大人嘛，怎么才来上朝啊，这得了盛宠就是不一样，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挨着他的人一脸忧心地跟着说：“是啊，一朝得宠，鸡犬升天。昔大人生得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皇上定是鬼迷心窍了，才这般捧着他。你看到没有？皇上看昔大人的眼神儿，可比方才看杨大人的时候，亲近多了，看得我牙酸。”
“小点儿声，昔大人可是月夜的少主，谁敢惹！你们还嫌自己的命不够长？”
“哎呦！看我这记性！”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走到大殿中央的昔岸却不以为意，那双桃花眼勾着暧昧，是数不尽的风流，看不尽的春|色，任谁对上一眼，这魂儿定会被那张艳绝无双，倾国倾城的脸给收了去。
这时，只见昔岸将身前的一缕青丝，轻轻勾了勾，让其服帖地垂在衣上。长睫蓦然一颤，他将眼微微抬起，这才漫不经心道：“皇上，臣今早为救人，晚来了一步。皇上……不会怪罪臣吧。”
叶筠莞尔，他倾身向前道：“昔大人救人有功，朕自是不会怪罪的。也不知今早昔大人是救了什么人，竟如此费神？”
唉！众臣无奈……方才撩拨杨大人，也好说是为了打压余彤，可现在……这昔大人救人的事就不能晚些再说？舞弊案这还没审完吧……
一众卿家，此刻只觉得眼睛疼……
昔岸扫了跪在地上的余彤一眼，然后拎了衣摆，姿态很是优雅地蹲下身来，直对着余彤道：“其实就是余阁老的侄子，抓了个小姑娘，我顺带就把人给救了。后来我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是杨大人青梅竹马的小妹妹。哎呀这就巧了，余阁老可知此事啊？”
余彤心叫不好，原来这个昔岸不是来和稀泥的，而是找自己问罪的！
余彤冷声道：“若真有此事，那就请刑部拿人便是，昔大人又何必这般言辞咄咄！”
昔岸撇了撇俏丽的唇，本想再提一句，却见杨净抢话道：“皇上，臣手上有一封老师写给臣的信，是不是他授意于臣，便一目了然了。”
余彤又惊又怒：“休要胡说！我何曾写过信！杨大人可是写得一手好字，临人笔体更是一绝，想必是早就想好要诬陷我吧！”
唇舌之战你来我往，殿上诸位大人也算是弄明白了，余杨二人看来是不和已久，这杨净受他胁迫，恐怕是真的，所以信也迟迟不敢呈上来，如今见昔岸已经将人救下，这才敢说有物证可还他清白。
只是……皇上要如何定夺，可就不好说了。
满朝官员，属余彤权势最大，身为内阁之首，又是开国功臣，身后还有宣德公主扶持，叶筠想定余彤的罪，是一如既往的棘手。
而造成如今局面的，说到底还是因为，身为叶筠姑母的宣德公主。她一早便开始谋划复国，叶筠直至成人后才接手，所以复国成功后，这些相助的旧部们以及他们的子孙也更为遵从于宣德公主，即便叶筠才智过人，能顺利夺得天下，但他却没有实权。若非这两年，堪称他左膀右臂的昔岸，用尽办法替叶筠打压宣德公主党羽，恐怕叶筠早就沦为了傀儡。
几番争论下来，余党的官员们也纷纷站出来说话，局面愈演愈烈。
最终，叶筠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人是昔大人救的，此案也自然由昔大人督审，待此事都查清楚了，我们再来议定吧。”
退朝前，叶筠让杨净先回去接他那小妹妹，然后又叫昔岸伴驾回寝宫。所以，百官下朝之时，余彤还跪着呢……
此事余彤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他叫来户部尚书贾呈，附耳交待了几句话后，才愤然离去。
草长莺飞二月天，正可谓处处春意，生机勃发。叶筠叫了昔岸并不是真要回寝宫，也不是“忙趁东风放纸鸢”，而是，练剑。
剑光四起，风过无痕，两人一边见招拆招，一边谈起朝上的事来。
“那个考生倒是没必要审了，终身禁考便是。不过杨净么，还是要好好审上一审的。”昔岸侧身轻巧躲过叶筠声东击西的一剑，这便提剑反攻，他继续道：“杨净那才情众人皆知，今年这题举荐让他出，倒也不奇怪，但是余彤先逼他透题，又命人告发，这就耐人寻味了。我说叶筠，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有点儿名堂呢。”
叶筠被昔岸攻得有些招架不住，喘了口气干脆停下，他将剑收起，眼角微微闪过了一丝迷惑，道：“有名堂的不止这件事，你能轻易找出杨净的义妹，这似乎也有些太顺利了，此事还要仔细查查才行。”
昔岸翩然跨步过来，胳膊自然而然地搭上叶筠的肩，懒懒道：“人都给你遣走了，还跟我拘谨个什么，没趣。我说……你欠我的玉佩可别忘了啊！一定帮我赢回来！”
叶筠侧过头，弯了弯眼，看着昔岸无奈道：“王大人脾气倔，你不自量力还真敢和他赌，若不是我让千雪悄悄使眼色，你那块玉佩是别想要回来了。”
“哦！你竟然作……”昔岸出口的“弊”字还没来及发声，便被叶筠的指尖抵住了那两片柔软的薄唇，他叹声道：“你啊……”
昔岸唇角一勾，凑近叶筠的耳旁，蛊惑般的小声道：“我这祸水的名声是坐实了，那皇上是不是得赏臣点儿东西？箭靶子当得这么辛苦，怎么说也得给点儿吃的喝的吧！”
美人吐气如兰，耳边碎发荡起，叶筠但笑不语。
“我当是皇上勤于政务，将人遣走为图个清静，看来这是忙着打情骂俏，嫌下人们碍事啊。”能如此教训叶筠的，也唯有深居宫里的这位宣德公主了。
“姑母。”叶筠敛眉行礼，方才还挂着的笑容一瞬全无。
叶筠抬头便见宣德公主满面怒容，她身边的婢女们都吓得有些哆嗦，倒是对面的昔岸镇定自若，他放开叶筠，顺带抚平了微乱的前襟。那如画的眉眼忽然一弯，他笑着行礼道：“见过公主。”
宣德公主厉声喝道：“都给我跪下！”
宣德公主对叶筠有养育之恩，叶筠对她尊敬有佳。即便叶筠可对此命令无视之，但若是在从前，他还是叶家大少爷的时候，叶家家规大过天，叶筠对将他养大的宣德公主也不敢轻易忤逆。如今，宣德公主本就握有实权，况，她在叶家管教叶筠也向来严格，一时气急，才这般凌厉，此话也并非真乃她意。叶筠若真不从，也无可厚非。
婢女们一听慌忙跪了下去，叶筠果然也没有顶撞，并依言而做。只不过，他挡在了昔岸身前，面朝宣德公主跪下的。站在他身后的昔岸若有所思，负手而立，清晨的阳光落在那白皙的颊上微微泛红，直教人想到四个字，面若桃花。
“姑母！你曾经答应过的，昔岸不跪任何人。”叶筠一语掷地，字字坚决。
“放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春闱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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