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虚世界 ...
-
樊姣舒眨眨眼睛，知道她与这里的人不能动作也不能交流，可眼下也没法子从这个世界出去，便随遇而安地看着戏。
马车里的人既自称本宫，定是后宫之人，且身份不低，可不知为何被拦在了凌云城外。女人也不恼，就那般安静地坐在马车中，等着圣人接下来的旨意。
樊姣舒很好奇，这女人气量这般好，里面的孩子也没有哭闹，圣人竟会不待见。
半个小时的功夫过去了，才见和政殿那旁有人抬着步辇不紧不慢地过来，一袭明黄色的衣衫在艳阳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璀璨。
等一行人靠得近了，樊姣舒才细细观察起来。圣人正处于壮年时期，肤色白皙，硬朗的眉下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可惜生得一副好皮囊，单看眼睛却是泛起了污浊之色。
她摇了摇头，这人，怕是不行了。
宫人们抬着圣人停在马车前，却未将步辇放下，一个个顶着一脑门的汗低头站着。车里的女人未等到圣人开口，便自行走下了马车。
本以为后宫之人的扮相不是端庄大气便是明媚亮眼，却不想女人头上只插了一只玉簪，面上未有妆容，身上是褐色的粗布衣裳，袖口向上卷起一折，想来是为了方便照顾孩子，脚下一双黑色布鞋，便再无其它，与马车华丽的气势完全不符。
可即便是这样简单地衣着，也掩盖不住她与生俱来的典雅气质。
女人双脚落地后，转身又从马车里抱下来个五六岁的女娃娃。相比较之下，女娃娃的扮相便好上许多，头顶两个发髻用红绳绑着，身上的衣物皆是粉色绸子面料，一双虎头鞋称着更是可爱了不少。许是感受到了四周的低气压，女娃娃很乖巧地眨巴着眼睛，看向地面不说话。
这女娃娃面相好生眼熟啊，樊姣舒在脑子里思索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在哪见过这样一张脸。
“臣妾叩见圣人，圣人万安，”女人跪着向圣人行礼，又低声跟女娃娃说着话，“舒儿，跟圣人行礼。”
女娃娃很听话，也跪了下来，用孩童特有的软糯之声说道：“舒儿见过圣人。”
樊姣舒挠了挠耳朵。
步辇上的圣人皱皱眉，似乎对这称呼不满，挥手示意宫人落下步辇，然后走到女人面前，弯下腰却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捏着女人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他。
可女人眼睛仍是向下看着地面，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与他对视，脊背却是笔直地挺着。
“梓童，”圣人叹了口气，“几年不见，你还是那般漂亮。”
“圣人过赞了，臣妾不过凡尘女子，能入了圣人眼是臣妾的福分。”
“起来说话。”
“臣妾不敢。”
樊姣舒瞪圆了眼睛，原来是皇后，可为啥皇后会在宫外，还是几年的时间？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当成靶子迁怒到。被叫做舒儿的女娃娃不安地绞着手指，又摸了摸肚子，可能是饿了，有些可怜地瘪瘪嘴角，丝毫不在意旁边拔刃张弩的气氛。
圣人却一眼都未看向舒儿，只皱眉看着皇后，“这几年梓童的未央宫日日都有人打扫，只等着梓童归来。不知梓童可还满意？”
“臣妾不敢。”
“朕让人在御花园里种满了琼花，只等梓童回来绽放。”
“臣妾不敢。”
“你要怎样才能与朕好好说话！”
“臣妾不敢！”
樊姣舒默默捂住了眼睛，她猜圣人心里一定骂了一个字。
操。
这般胆大的皇后还是头回见着，可圣人生气归生气，却没有要治罪的意思，樊姣舒不禁对皇后非要跟圣人作对的缘由好奇起来。
小说看多了的樊姣舒已经脑补了一万字，比如圣人忌惮朝中重臣的势力，便在假意娶了皇后之后将重臣一族连根拔起，却又看上了皇后的禁欲美色便舍不得废后，皇后心生恨意愤然离宫，却在宫外发现自己早有了身孕，不忍心牵扯到无辜的孩子便生了下来独自抚养长大，最后迫于圣人的威胁才不得已带着孩子回来了。
又比如，圣人早年出宫游玩，看上了皇后的美貌便要娶回家，可皇后早与人有了婚约，结果被圣人生生拆散，成婚后与旧情人相见被圣人误会，圣人大怒将皇后赶出了宫，却发现早对皇后动了情，又不得不派人接皇后回来。
啧啧啧，一盆狗血从天降，淋了樊姣舒一脑袋红。
圣人深吸了口气，看起来是强忍着一股火没朝着皇后放出来，半晌才说道：“你回你的未央宫去，朕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再去打扰你，你想做甚就做甚。”
这话就等于把皇后打入冷宫了，即便是挂着皇后的名头，也不过是个失了宠的女人。
就在樊姣舒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的时候，皇后突然重重叩首，“臣妾唯有一愿，望圣人恩准。”
“讲。”
“求圣人给予舒儿嫡长公主应有的宠爱。”
被点到名的舒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先侧首看了看皇后，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圣人。小孩子乖巧便讨人爱，舒儿不过五六岁却不哭不闹十分懂事，怎么说还是亲生女儿，圣人看了亦有几分心疼和怜惜。于是上前抱起舒儿，道了句：“准。”，又叫了身后的宫人，“于大千。”
“奴在。”
“叫人拟旨，庆嫡长公主回宫，赐封号，华锦，即日起由德妃抚养。”
“奴遵旨。”
樊姣舒看见皇后暗暗松了口气，叩首道：“臣妾谢过圣人。”
可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不舍二字。
她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腔里不上不下，却又听得皇后道：“可否能让臣妾再与舒儿说几句话？”
圣人没说话，弯下身子把小小的舒儿放下来，舒儿胆怯地看了看圣人，而后扑到皇后怀里。皇后摸摸舒儿柔软的发顶，把粘在她脸上的一缕碎发拿开，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温柔声音说道：“刚刚抱着你的人是你父亲，要叫阿爹的。明天开始你就要跟着德妃娘娘生活了，德妃娘娘是个好人，你要听她的话，以后见不着阿娘了不要哭鼻子，”她拿出一块绣了“舒”字的帕子放在舒儿手中，“想阿娘了就看看这个，要记得阿娘永远爱你，知道了么？”
也不知舒儿听没听懂，小娃娃眼睛红红，映着白嫩嫩的脸蛋像个小兔子，嘴角向下弯着，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却没让眼泪掉下来。反倒是皇后落了泪，笑着亲亲舒儿，而后将舒儿小小软软的身子转了个个儿，轻轻推出去道：“去吧。”
圣人牵着舒儿，头也不回地向后宫走去。自古帝王多无情，想必圣人也对皇后心生厌倦，不愿再理会了吧。
小小的舒儿一路都扭着头，倔强地看向皇后，似乎在质问为何阿娘不要她了，而皇后也一直跪在那里，目送两人的身影，直至他们消失在视线内才跪坐在那里，之前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弯下来，她捂着脸，呜咽之声从指缝间传出，一声声戳在樊姣舒的心上。
“对不起……舒儿……原谅阿娘……”
凌云城的画面逐渐变得悠远，像老式放映机那样一帧帧翻过，直到看见凌云城全貌时切了出来。
樊姣舒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丁聆怀里，丁聆则坐在地上，让她一时间有些茫然。见丁聆无甚表情地拿着什么在自己脸上擦着，猛然捉住了她的手。丁聆被她捉住了也不动，一双眼就那么看着她，倒叫她有些心虚。
先开口的是丁聆：“你哭了。墓里冷，不擦掉容易蛰了皮肤，会变丑。”
樊姣舒：“……”
先说手酸了让自己拿剑，现在给自己擦眼泪说不然会变丑，这人长得挺好看也挺冷情的怎么说话就这么讨人厌呢！
虽然话里都包含着对自己的关心，可听着就是怪怪的……
气氛有些诡异，樊姣舒不得不自己换个话题。她坐起来，见两人所处位置还是城门处，不由得皱皱眉：“我晕过去这会功夫，你就席地而坐抱着我不动？”
丁聆乖巧地点点头。
樊姣舒不禁扶额：“找个床让我躺着也好过咱俩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着凉拉肚好啊，你怎么就这么楞呢。”
这回丁聆摇摇头：“换个地方的话，你又该接着陷在里面不醒过来了，万一碰到时间久一点的场景，几天几夜你都要昏迷过去，我怕你吃不消。”
“你知道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丁聆又点点头，“刚刚不过半个时辰，以后会有更久的。”
樊姣舒愕然，她仔细想了一下刚刚的场景，从马车远远驶向凌云城，到圣人从和政殿过来，再到两人说过话，圣人带着舒儿走远，再到最后皇后哭着道歉，怎么说也要半天，却在现实生活被浓缩到那么短，那以后几天几夜的场景在后晋的世界里要翻倍，甚至可能十几天？
“这么久啊……”
在樊姣舒惆怅地感叹日后日子艰苦的时候，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咕噜噜的声音在安静的气氛里炸开，她忍不住别过脸，不敢看丁聆。
我靠好丢人……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哎呀，我现在出不去帝姬陵，饿了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说第4章 虚世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