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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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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一个眼风扫过,屋里的人俱退了出去,她这才一下一下的轻拍着欧氏的背脊,待欧氏平息下来,才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回门时还好好的。”
欧氏红着眼:“原本只有我和夫君,日子自然是好的。谁知他们一大家子全都上运京来了,话里话外的意思,竟不是做客,都是要依附着夫君过活的。您见过谁家大伯子、小姑子全都都不请自来,要靠兄弟养活的?”
王氏叹了口气:“姑爷有才有貌,若不是家世差些,哪里轮得着咱们家呢?把你嫁给姑爷前,我就想过了,贫寒人家,要出一个进士不容易,他是李家好不容易才供出来的读书人,将来必是要反哺家人的。这一点不过是癣疥之患。乡野村妇,我儿略费些心思便能让他们服帖,左不过稍费些银两,这对于我们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欧氏难以忍受道:“母亲,我并非舍不得那三瓜俩枣的,只是他们一家颇叫人难以忍受。婆母一来,便把我种的一片兰花给铲平了,你猜她干什么?她种菜!还让人把府里夜香留下来浇菜……。”
欧氏一副要撅过去的模样:“您都不知道,袁嬷嬷跟我说,收夜香的还奇怪我们家怎么了呢。还有那个赵氏,有一天居然悄悄的跟我说灶上的婆子们肯定在暗地里揩油。我还以为她不小心瞧见有人贪墨呢,原来她是见家里的汤水每日被人撇了油,便以为婆子们把油水给偷着吃了……还有那一帮侄儿侄女们,跟仇人似的,见面就掐,全没个消停的时候……!”
“母亲,我们欧氏一族也是名门望族,您怎么就给我找了个这样的人家!”
王氏也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霜儿,这门亲事说定前,也是让你见过姑爷一面,你是点了头的。”
欧氏张了张嘴:“那不是……”那不是李高惟人才出众嘛!那时她可从来没有想过柴米油盐,没有想过婆家如此可怕。怪不得从前听堂姐说,找个好婆婆比找个好夫君还要紧。
王氏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背:“霜儿,原不想和你说这些,也不得不说了。我们欧氏一族族人众多,代代有人出仕,确实不容小觑。但说到咱们小九房,与嫡支已经出了五服,且从你祖父开始,就不曾有人中举。虽然傍着大树好乘凉,我们小九房买卖做得风声水起。但有钱无权,这富贵便有如无根浮萍。族中势大,对外的时候,虽然是我们的依靠,但是于内,我们小九房人丁单薄,你这一代,唯有你哥哥一个亲兄弟,又身子弱,精力不济。族中人心浮动,不少人眼红,若族内有人想侵吞我们小九房的家产,我们又能仰仗何人去?”
欧氏一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王氏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我们家必须得有个出仕的人。京中权贵豪族,自然是知道我家空有个名头,欧氏一族的资源,落不到我们这一房头上来,不愿与我家结亲。我思来想去,只能寻一寒门,他靠着我们欧氏一族,虽得不到提携,但也不至于被人欺了去,我们呢,靠着他,算有个能对外话事的人,才能令族人不至逼迫,维持面上的平稳。”
欧氏心情沉重,抖着唇:“母亲,您从前都不曾同女儿说过。”
王氏怜爱的帮她擦了擦泪:“我是想着,女人一生都难,也就在闺中有母亲护着,能松快几年,便不让你跟着烦心。你啊,别钻了牛角尖,有句话叫做‘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就显出嫁人后的难处了。这嫁了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没有这般苦,便会有那般苦。你要想开些,李家人也就是上不得台面,但听你说的,你婆母不是个磋磨人的,你倒比许多人家要强了。”
欧氏听着心里想通了些,皱了皱鼻子:“他们敢!穷翰林能有多少俸禄?现在一家子吃的住的全是我的嫁妆,还敢欺到我头上来?”
王氏责怪的拍了拍她的背:“你这孩子,这些话不可挂在嘴边!”
“我省得的,母亲,您别看轻我,面上功夫我自是会的。”
王氏听得,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这终是自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娇娇儿,委屈她和一群泥腿子做了一家人,若在自己这个母亲面前不让她疏散疏散,那可不憋坏了她么?这么一想,王氏便也停住了要教训她的话头,转而同她说起了最近风闻的趣事。
而李府这头,李老太有睡午觉的习惯,一众子孙都散开去,李宁湖领着两个弟弟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等两个弟弟玩得累了,挤在一张凉榻上睡去,李宁湖为了调动两个弟弟的认字兴趣,挖空了心思想做点儿小道具。
她招手叫过来负责照顾他们的婢女麦穗:“能不能给我拿几张纸来?要厚一些的。”
麦穗眨了眨眼:“三夫人屋里有,管事妈妈要写花名册、记账,也是有纸的,只是纸张差了些。要不就只有去前院,姑爷书房那边总有的。”
为这点小事,李宁湖可不想惊动欧氏。前院书房就更别提了,她摸去过一次,前院管事一副看傻大妞的目光看她,生怕她粗鄙损了书册。那本启蒙的《三字经》可费了她不少力气才讨来的呢,她可不想再讨没趣了。
“那你向管事妈妈去问问看,不用多好的纸,只要厚些就成,顺便到厨房抓一团剩饭来。”
麦穗答应了一声,过得一阵果然给她拿了一叠粗糙泛黄的纸并一团剩饭。
李宁湖把纸裁成巴掌大的小方块,再把饭粒碾碎和水捣成糊,每三张纸粘合到一块,这样的厚度背面才不透墨,又有足够的硬度。
全部粘好晾干后,李宁湖才开始拿了眉黛在纸上写字,做出了一批字卡。
等两个弟弟一醒,李宁湖再一张张字卡教他们认字,最后道:“字儿我都教你们认过了,现在我就得比比看谁更聪慧。”
三郎四郎精神一振:“怎么比?”
李宁湖把字卡一排排的摆在桌面上,领着他们再认读了一遍,接着就把卡片都翻过面去:“现在我说一个字儿,你们想想这个字在什么地方,想准了就去翻卡,只要翻准了,就算赢了。最后看谁赢得多,我就给他五文钱。”
李三郎两眼放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真的吗?”
李四郎对钱的概念弱一点,但也被李三郎带动了兴趣:“肯定是我赢,肯定是我赢!”
李宁湖哼笑一声:“好了,开始,‘善’字在哪?”
俩兄弟眼睛紧盯着桌面,几乎要把纸背盯穿。
李四郎急哄哄的指着一张道:“翻这张,是这张!”
李宁湖翻过来一看:“错了,这是个‘初’字!”说着把纸卡覆盖回去。
李四郎又道:“这张这张!”
李宁湖翻过来一看:“又错了!”
李三郎不自信的指着第二排第三张纸卡:“是这张?”
李宁湖把纸片翻过来,夸张的大叫:“没错!三郎你可太聪明了!”
李三郎兴奋得脸都红了,李四郎不甘的叫道:“再来!再来!”
俩兄弟一开始还常出错,但通共就这十二个字,反复翻卡后死记硬背也记下了,李宁湖又没口子的夸赞,俩兄弟兴奋得不得了,最后李宁湖不玩了,他们尚且意犹未尽。
李宁湖翻出来个小木箱,原身的宝贝全装里头,包括她多年攒下来的压岁钱,大人给她买头绳头花的钱,原主是宝贝得不得了,李宁湖却知道这点钱买不了什么,不如逗两个弟弟高兴。
她数出来五枚铜钱,递给了李三郎:“今天是三郎赢了。”
李三郎把钱接在手里,高兴得不得了。李四郎站在一边咬着牙,都急红眼了。
李宁湖看着,又扒拉出来一枚,递给李四郎:“今天你虽然不如三郎,但姐姐也看出你用心了,这样吧,给你一文,你多攒攒,等我们出门逛街再用。”
李四郎气哼哼的接过钱:“姐,下次我一定赢!”
李宁湖笑眯眯的:“好好好,我看今天你也就差一点儿了。”
李三郎抬了抬下巴:“四郎不行,下回赢的还是我。”
两兄弟就掐起来了。李宁湖把扒乱的箱子整理一下,咦了一声,在箱子里发现了一块石头,她把石头拿出来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块石头很漂亮,质地特别细腻,呈半透明状,若不是灰扑扑的颜色,看着倒像是一块玉,更特别的是它的形状,天然就是个胖葫芦形。
它再特别,也不过就是块石头,令李宁湖愣在当场的,是这块葫芦石她并不是第一次见,确切的说,并不是此世才见,在她前世,她就见过!
李宁湖没再管两个掐在一起的兄弟,只管苦苦的思索着这块石头的来历。好容易才从记忆中扒拉出来,这是原身在村东小溪边玩的时候,从溪水里捡的。乡下小孩没什么可玩的,一块漂亮的石头就足以成为宝贝,但几年过去,放在小木箱里,原主也差不多把它给忘了。
而在前世,这是李宁湖家传的一块酒引石。
前世她家有个小酒坊,虽然规模很小,但是真材实料,又有自家独门配方,在所在的小城里很受追捧。后来放到网上卖,很多网友都说她家酒比起售价几千的名酒一点不差。据家里老人说,她们家酒味道好是因为这块酒引石,做酒曲的时候把这块酒引石埋进去,后头用这酒曲酿酒时就特别好。不管真假,反正也不费事,家里人也一直这样做。直到后来,家里没别人了,这块酒引石传到了她手里……
李宁湖攥紧了这块石头,此时,她心中怀疑,她有这块石头,李宁湖原身也有这样一块石头,偏她死后就直接成了李宁湖……这一切,难道是这块石头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