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听秋雨》未央未艾

35、花落

　　34 花落
　　庭院里，风吹得忽凉忽暖，一丝丝懒懒的晨光照在院子里，衬得微微发亮。一袭青墨色的长裙铺散在地面上，整个身子斜靠在长椅上，罥烟眉下仍旧是那双平静如水的明眸，脸色却没有一丝的血色，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才起身，“今日阳光很好”她缓缓的开口，露出笑容。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你来了呀”
　　他走上前握过她的手，冰冷冰冷，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意，“那边的梅花都开了，要不要去看看”
　　“好”
　　轻抚一枝微微颤动的花枝，红里透着白的花瓣映着光愈发的娇媚，心中升起一阵暖意，他折下一朵簪到她的发间，她低下头，“身上都是药味，将花香都遮掩住了”
　　“我闻到的只有香味”
　　她轻轻笑出来，转身靠进他的怀里，“瑾瑜，去吧。我很好。”
　　他心颤动着，其实，他多想她不需要如此的聪慧，如此的善解人意，她应该再自私一点儿的。
　　整理好军装，英姿飒爽，双眉紧蹙着，她取下颈间的玉佩放进他的手心里，“你曾经对我说，会给我一个太平的天下。瑾瑜，我会等着，一直等着”
　　“等着我”紧握的手慢慢的松开，身影愈来愈远，消失在模糊的眼眶中......
　　战争爆发，尚钧宇留在了沫儿的身边。一日，战地的周瑾瑜在看着地图，郭仁轩走进了帐篷，将关卡的令牌交到了他的手中,“为什么？”，待他转身，周瑾瑜开口问，
　　“周瑾瑜，过去我因为恨你，伤害了太多的人，舒绢说的对，现在只有你才能让天下太平，我知道不论我做什么都赎不了我所犯下的罪，希望你还给百姓一个太平的天下”
　　郭仁轩走出营帐，抬头看向天空，一如那天那般青色。
　　沫儿在庭院外静静的站着，晴天在树下欢乐的笑着玩耍，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一片祥和，忽的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她的耳边回响着尚钧宇哀求医生的声音，她叫了声，“尚副官”，秋和扶她坐起，笑着说，“半年前，我的身体状况，你就已经知晓了，不是吗？现在只不过是靠药维持着，沫儿心里真的谢谢你，一直在照顾着我”，
　　钧宇的声音已经呜咽，“少夫人，上天太不公平了”。沫儿眼看望门外，“我只希望上天能再给我些时间，我想再看看他！”。
　　庭院里，她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个人坐着，眼睛一直望向门口的方向，他们都懂，她在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风起了，秋和轻拍睡着的她，“格格，起风了，回屋去吧”，沫儿握住她的手，期盼的眼神，问道，“秋和，前方有消息了吗？他快回来了吗？”，秋和看着她苍白瘦弱的脸色，咽下哭声。
　　次日，房间里，寂静的只有她独自的细细呼吸声，手中一直抱着为他缝制好的外衣。秋和端着药走进她，“格格，吃药吧”，她一饮而下，早就感觉不到里面的苦涩了，笑容依旧凝挂在苍白的脸上，“格格，今日天气不错，去外面走走，可好？”，她点点头。
　　庭院中，葱茏的桂树叶中，开满了金灿灿的小花，碎碎的，一朵朵四瓣小花簇拥在各自的枝头，花瓣中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花蕊在风中颤动着。她倚靠在塌上，唤过秋和，秋和忙蹲下在她的面前，“是，格格，我在”。“秋和，这么多年，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谢谢你”，“格格，秋和这辈子能在格格的身边，是最幸福的事”，沫儿用手拭去秋和脸上的泪痕，“傻丫头，别哭。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现在已是油尽灯枯，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却什么都做不了了。秋和，我把一切就交付给你了”。她叙叙的说着：“晴天在慢慢的长大，你要督促她读书，替我照顾好她。还有，舒绢，如果还能遇到，就请代我告诉她，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她。尚副官是个好人，要跟着自己的心意走，秋和，我们女子在幸福面前没有必要矜持的，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秋和泪流满面的看着她的笑脸，那么平静和淡然，“格格，秋和是不能没有格格的，这么多年，你对我就如同亲姐妹一般，我也把你当做我的妹妹一样，我们一直都是相依相伴的，格格，你怎么舍得呢？”，秋和起身走到沫儿的后面，她的整个身子靠在秋和的怀里，“秋和，舍这世界，舍去你们，舍瑾瑜，我不舍得。我多想还能有多一些的时间啊”。
　　远远的，尚钧宇手里的邸报举得老高，从远处欢快的跑来，“少夫人，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她笑容展开在美丽的脸庞，“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终于回来了。我再等几天，我一定能见到他的”。
　　传说中，痴情的眼泪会解救苦难，灯亮起，胜利的鸣声响起，笙歌在循环。周瑾瑜骑着马急速的奔跑着，阳光下，她的笑容映在他的双眸中，一袭白纱长裙站在树下，长卷发搭在双肩上，头上挽着那枝桂花玉簪，瑾瑜一步一步的走近她，“我回来了”。紧紧的抱着，隔了那么久。
　　“沫儿，我说过会给你一个太平的天下，从今以后，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守护着你！”
　　“瑾瑜，能再带我骑一次马吗？”她回过身。
　　阳光暖暖的洒在马背上奔跑的两人，笑声充盈着整个和平的北平城，笑声停止，女子从马背上落下。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他的胸膛起伏跳动着，那般的剧烈，
　　“瑾瑜，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沫儿！”
　　瑾瑜手足无措的抱紧着她，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沫儿，我承诺你的，我把太平的天下带回来了。你答应过我的，这一辈子要永远看着我”，“你不能离开我，你离开我，我要怎么活下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活下去”。
　　沫儿伸手抚上他的脸，“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沫儿此生有你，感到很幸福，很满足”，
　　“过去有你相伴的每一天，都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最幸福的时光”。
　　“瑾瑜，这辈子许给你，足够了。下辈子，请一定要在第一眼看着我的时候就靠近我，不要有任何的迟疑！瑾瑜，你好好活着”。轻柔的手滑落在他的怀中。他的双瞳散开，看着她，安静，一切仿若已是静止，他是许久没有如此的看着她了，一直一直的看着......怀中的人渐渐的变冷，风吹旋起花瓣，泪夺眶而洒，一副平静的面孔似是坚强，却已经跌落在崩溃，他不敢动，不知如何动，每动一下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的钻心......
　　浩浩愁，茫茫劫，
　　短歌终，明月缺。
　　郁郁佳城，中有碧血。
　　桂花树下，花朵簇簇拥拥的争相开放，像雪一般密密挂在枝头。夕阳流泻在她一针一线缝制的月白色长袍，仿似她还在他的身边一样。你虽然离开了，可又没有离开，在我的生命里早就印刻成了永恒。沫儿，此生，我守护着天下，而你守着我。我知道，现在，你仍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因为我的心此刻依然还在跳动着，为你。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并且透过我的眼睛来看这太平的天下，等到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我会一点一滴的讲给你听。下一辈子，我会看着你，不会有任何迟疑，永远的看着你，不会再有这么多的束缚和无可奈何。
　　桂花的香飘彻着整个北平城，他仿似又看到那张依旧倾城的笑脸，一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