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味缘》颂晴

3、三

　　严泰贤一踏进餐厅，就猛地一刹车，“诶？老大，你今天不是请假搬家吗？”
　　“这个问题好，你可以去问经理先生。”白风池看了宋麓一眼。
　　“今天有贵宾，你这个厨师长当然不能离开。”宋麓说得理所当然。
　　“贵宾？”严泰贤下意识地冒出来一句，“该不是那个姜辛又要来吧？”
　　白风池一听到“姜辛”两个字，就像是被针刺到一样，立刻瞪向严泰贤，“她？她有胆量进这个餐厅试一试！”
　　宋麓眉毛一挑，“如果她来了，你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惹到我白风池的人，绝对会后悔一辈子。”如果她的敢来，就决不是不让车位那么简单了。
　　“哈！”宋麓干笑了一声，“你不去混□□，真是屈才了。”
　　“客气！”白风池把帽子往头上一戴，迈步进了厨房。
　　“老板，究竟晚上的贵宾是谁啊？”严泰贤现在是一脑袋的问号。
　　宋麓笑了下，却没回答。他在考虑的是，是不是应该再给餐厅买份保险比较好？
　　“宋麓。”白风池用锅铲敲着炒锅，叮当作响，“下班了，记得帮我去搬家。”
　　“有工钱拿吗？”
　　“没有！”白风池丝毫不给面子，“把你那瓶澳洲产的红酒带上。”
　　“白风池，我欠了你什么吗？”
　　“我可是搬新家！乔迁之喜，只让你送瓶红酒，你不吃亏！”
　　“你比我会做生意，这经理应该你来做！”
　　“行啊！你要来做厨师长吗？”
　　严泰贤听着两人的调侃，在一旁傻笑。
　　“笑什么？”白风池抄起锅铲，在锅沿上一敲，“去准备今天配料。”
　　“Yes，sir！”严泰贤双脚一并，立正行礼。还好还好，那锅铲不是敲在他的脑袋上。

　　为什么偏偏选了这家餐厅？她可是尝过这里的东西，虽然不能说难说，可也绝对算不上是美味。在前一期的《天下美食》上，她可是才给这家餐厅评了三颗星啊！
　　不过，丹凝毕竟是品酒师，而不是美食家，可能对吃的东西不是很挑剔吧。能约到丹凝出来接受采访就不错了，至于在哪里，食物怎么样，她也就不计较了。
　　姜辛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餐厅，餐厅领班将她带到了预约的位子上。正是晚餐时间，客人比她想象得要多。
　　不知道她的专栏会有多少人看，也不知道她的评分有没有影响到这家餐厅的生意，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生意还是很不错的，实在想象不出，这餐厅是以什么来招揽客人的！食物？太普通了吧！
　　丹凝非常准时地到了餐厅，只这一点，就让姜辛觉得外界对她的传言未必真实。
　　“丹凝女士。”身着西装，气质儒雅的男人站到了桌前。
　　丹凝微笑着，为姜辛介绍，“这位就是餐厅的经理宋麓先生。”
　　姜辛点头微笑，“您好。”
　　“这位是《天下美食》的编辑，姜辛小姐。”丹凝继续介绍着，“宋先生应该看过姜小姐的专栏吧？”
　　“是‘色•味•缘’吧！我每期都会看。”
　　姜辛注意了宋麓的神情，在听到丹凝的介绍时，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这家餐厅的食物或许并不美味，老板却不错。
　　“那么，丹凝女士，红酒现在就开瓶吗？”
　　“开吧。”丹凝看了下姜辛，“菜是我提前点好的，你不会介意吧。”
　　姜辛笑着摇头，心里却暗道：她对这里的菜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还介意什么？
　　宋麓亲自为两人把红酒开了瓶，放到托架上，然后才离开。
　　“我经常到这家餐厅来，所以才约了你到这里来。”
　　“这里环境很不错。”至于菜嘛……就很难说了。

　　“我知道今天的贵宾是谁了。”后厨中的窃窃私语。
　　严泰贤的耳朵激灵一下竖了起来。
　　“丹凝嘛！我已经看到了。”马上有人接话，“她也算是咱们餐厅的熟客了吧？”
　　“关键是，和她一起来的人啊！”
　　“我知道，就是那个瘦瘦的女孩吧？看起来年纪不大，是谁啊？不会是丹凝的女儿吧？”八卦立刻凭空而生，“丹凝有40岁吗？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那女孩看起来也就20岁不到的样子，怎么不可能？”
　　“哎！争什么啊！如果是丹凝的女儿，老板有必要那么重视吗？”知道内情的人故意卖起了关子。
　　“那是谁啊？”
　　一旁听着的严泰贤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探了头过去，“对啊，究竟是谁啊！”
　　“姜辛！这个名字，熟悉吧？”
　　“哦——《天下美食》的编辑……”
　　“咣”地一声，锅铲与炒锅再一起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老大——”
　　眼见白风池挽了袖子要出厨房，还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严泰贤立刻扑了过去，就要抱住白风池，压根忘了自己手里还举着刀。
　　“啊~~~~~”一声尖叫。
　　严泰贤举着菜刀，躺在了地上。
　　“严泰贤，你要谋杀吗？”白风池莫名其妙地瞪着严泰贤。这小子究竟要干吗？还好他发现及时躲开了，不然还不被他劈成两半了？
　　“你小子是不是想，杀了我自己做厨师长？”
　　他哪会那么想啊！天大的冤枉！严泰贤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老大，我是怕你，要打那个姜辛。”
　　“哦！你怕我打那个女人，所以想杀我？”
　　“对啊……不是！”唉！怎么就说不清了呢！“老大，我什么时候想杀你了？”
　　“难道你举着菜刀，是想给我抓痒吗？”
　　“呵呵……呵呵……”严泰贤一头冷汗，他是一片好心，怎么就变成谋杀未遂了？
　　“那女人来餐厅干吗？”
　　后厨里一片安静，没人回答。
　　白风池抄起一把牛肉刀，往案上一剁，“说话！”
　　众人都吓得一哆嗦，最先开始八卦的连忙回答，“好像……是来采访的。”
　　“采访？采访谁，丹凝？”
　　“好像是的。”
　　白风池眼睛一眯，嘴角露出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姜辛，今天你算是栽到我的手上了！
　　好冷！严泰贤抖了抖。要不要告诉大老板，提前报警啊？

　　开胃头盘和蔬菜汤虽然简单，却做得很精致。看起来，这里需要换的，只是大厨而已。
　　丹凝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只要找对了切入点。她们从丹凝最近出版的十国游记说起，说起自己做品酒师的经历，丹凝侃侃而谈。
　　主菜上来了——豆豉烤羊排。这并不是传统的西餐菜式，豆豉让这道菜有了些中国的特色。蒜香、胡椒，还有……辛辣！辛辣？
　　“这是这家餐厅的特色菜。这里的厨师长做菜很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试一下。”
　　有自己的想法？姜辛浅笑了下。
　　“我记得，在您的一本书里曾提到过，其实，红酒并不是西餐的专利，很多中国菜也可以配红酒的，是吗？”
　　“对啊。”
　　“可是，川菜就最好不要配红酒，因为辛辣会刺激味蕾，反而品不出红酒的味道。”
　　丹凝笑了，“你看得很仔细啊。”
　　“要采访您，当然要做好了功课。”她就知道，在她给了三颗星之后，怎么会没有怨气？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知道我为什么会接受你的采访吗？”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
　　“因为，你称呼我丹凝老师。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哦，可能是因为我毕业不久，习惯还没改。”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顺利约到了她。
　　“觉得这烤羊排怎么样？”
　　姜辛微笑了下，“还不错。”
　　用餐结束之后，厨师长会和经理一起来见重要的客人。
　　“两位好，我是厨师长白风池。”白风池礼貌的微笑，目光在姜辛的身上，刻意多停留了一会儿。辣椒粉的味道如何？他可是没有吝惜，下足了分量啊。
　　姜辛只是浅浅地笑，神色泰然。白风池！白疯子？这名字还真适合他啊！
　　“姜辛小姐对今天的晚餐还满意吗？”白风池微笑着，打量着姜辛。
　　今天的她穿深蓝的丝绸衬衫，与那天穿着T恤牛仔裤的她截然不同。他一直以为，那天看到她脸上有光晕，是他的错觉，今天再看，原来并不是她的错觉。她的眼睛并不是很大，眼眸却很亮，他敢发誓，刚才她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精光，如同狡黠的狐狸。
　　“白先生觉得，我应该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她依然微笑着，反问他。还以为他会有什么高明的手段，不过是在菜里加了辣椒。如果是别人，恐怕真的会被他整到，可惜，他遇到的偏偏是她。
　　“我只是担心，这并不是传统西餐，姜辛小姐会不习惯。”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是在死撑，还是有口难言？
　　“怎么会呢？”姜辛声音很轻，“比起西餐，其实我更习惯中国菜，尤其是川菜！”
　　川菜？白风池的眉头耸动了下。
　　姜辛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得意，“我很小的时候，就很能吃辣，简直是无辣不欢呢！”
　　这个死女人！白风池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想和她斗？找错对象了吧！
　　姜辛礼貌地笑着，“感谢白先生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完美’的晚餐。”
　　白风池的笑容有些僵硬，“不必客气。”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后厨通往餐厅的过道上人头攒动。后厨里的人都凑了过来，带着紧张而兴奋的心情，等待着下一幕的发生。
　　世界和平当然好了，可是……偶尔有点战争还是会让人热血沸腾的，何况还是活火山白风池，遇到了他的冤家对头，实在是值得期待的好戏啊！
　　奇怪，老大怎么只说话，不动手，而且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严泰贤目不转睛地看着，头也不回就和后面的说道，“诶！要不要赌一下，老大多长时间以后会动手？”
　　“赔率多少？”
　　“哦！10分钟就是1赔3，20分钟就是1赔5，30分钟……”
　　不对啊！这声音这么耳熟？
　　严泰贤连忙转回头，“大……大老板？”奇怪，大老板不是和老大一起在餐厅里的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神出鬼没啊！
　　“我劝你还是不要做这个庄家了，稳赔。”宋麓拍了拍严泰贤的肩。
　　“呵呵……呵呵……我是在开玩笑。”
　　“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白风池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响。
　　他这是什么命啊！老大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好像还没开打吧？或者是……老大就这么败下阵来了？那个姜辛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啊！笑起来还满好看，嘴角翘翘的。
　　“那个……老大，那个姜辛很厉害吗？”
　　“厉害？她厉害？”这话在白风池听来，怎么听怎么刺耳，“你什么意思？”
　　“我……我就是随便一问嘛。”他好奇而已，老大有必要用那种要杀人的目光看着他吗？好奇，没有罪吧？
　　“那么闲，就去厨房帮忙洗碗！”
　　洗碗？为什么让他去洗碗啊？他可是老大的首席大弟子啊！在后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让他去洗碗？？太没面子了吧！
　　宋麓一笑。他说什么来着，稳赔吧？
　　“还愣着？”白风池一巴掌拍向严泰贤的后脑，“回厨房！”
　　严泰贤被打得一趔趄，灰溜溜地进了厨房。
　　“你在菜里做了什么手脚？”宋麓悠哉地问。
　　白风池眉头一耸，反问，“谁说我做手脚了？”
　　“你，我还不了解？”宋麓一笑，“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才请姜辛再来餐厅试菜的。”
　　“哦，让你浪费了力气，对不起了。”
　　听着白风池毫无诚意的道歉，宋麓只是笑着摇头。

　　姜辛去取车时，发现了停在附近的雷诺。雷诺？难怪她会觉得，那个白风池有点眼熟，原来就是在迪厅外面，遇到的那个醉鬼！这么说，他那天有意不肯让出车位来，就是因为她写评论打分的事了？
　　还真没遇到过这么小气的男人！他做的菜不好吃，还不让她说吗？不用说别的，就看他这么小气，他也不可能做出好吃的东西来！没品！！
　　她抬起脚，狠狠地朝着雷诺的车胎踢了过去。听到车的警报响起，她却没动，看到白风池从餐厅里跑了出来，她才挑衅似的一抬下巴，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对小气的人，尤其是小气的男人，她才不会大方！

　　『葡萄酒也有自己的个性，没有绝对的好坏，只看你是否喜欢……』
　　姜辛坐在电脑前，手指像长了翅膀，键盘上飞舞。
　　“哗啦——哗啦——”
　　『每周，她几乎要和100种葡萄酒，用她的味蕾去感受着她们的个性，然后给出自己的判断，是乖巧，还是火辣……』
　　“咣当——砰、砰、砰……”
　　姜辛端起旁边放着的咖啡，喝了一大口，继续耐着性子打字：
　　『曾经，她穿越了整个非洲大陆，从北非转赴南非，考察葡萄酒的生产区……』
　　“汪——汪呜——”
　　够了！真是够了！
　　姜辛捧起键盘往桌上一摔。隔壁究竟搬来了什么人啊！居然选在大半夜搬家？这也就算了，怎么还有狗在叫？？？
　　她抓起外套，往身上胡乱一披，就出了房间。
　　“诶？姐，你要去哪啊？”睡得七荤八素的姜明从房间里探身出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姜辛。
　　“去捉鬼！”姜辛气哼哼地出了门。
　　“哦，姐，你换了工作啊。”姜明打着呵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关了门，栽到床上继续睡觉。

　　新居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白风池捡了两只干净的酒杯，将茶几往面前拖了拖，开了宋麓带来的红酒。
　　“你的红酒，谢谢了。”白风池递了杯红酒给宋麓。
　　“没诚意，不说也罢。”宋麓晃着酒杯。
　　白风池耸了耸肩，“OK，那我收回。”
　　宋麓看了眼趴在沙发旁的白色牧羊犬，“风池，你家小白是不是该减肥了？”
　　“让狗减肥？你还真幽默。”白风池低身，往牧羊犬前面的塑胶碗里倒了点红酒。
　　“喂！白风池，我这可是从澳洲带回来的红酒！”优雅如宋麓，也忍受不了白风池这种行为了。
　　“有什么问题？你能喝，我家小白就不能喝？”白风池瞥了宋麓一眼，“何况，喝不了，还不是浪费？倒不如给我家小白喝了。”
　　“那是不是，还要为你家小白，准备一份牛排佐酒啊？”宋麓调侃着。唉！好好一只牧羊犬，居然被他养得又懒又肥哪里还有半点牧羊犬的样子？这样，不知道算不算虐待动物啊？
　　“你以为，随便谁都能吃到我做的东西？”
　　小白舔着碗底的红酒，还“汪呜——汪呜——”地叫了两声，一副享受的模样。
　　“看到了吧？我家小白也会品红酒的。”白风池说得有几分得意。
　　宋麓无奈地摇头，“风池，你还是快点找个女人吧。”
　　“女人？”白风池不屑一哼，“是像席沁那种，还是像今天那个姜辛那种？”
　　“那就要看你的口味了。”宋麓品着杯里的红酒，还忍不住瞥了眼沙发边趴着的小白。那也叫品酒吗？用舌头舔得毫无形象可言。唉！他和一只狗较的什么真啊？
　　“算了！我看还不如我家小白呢。”
　　“咣！咣！咣！”房门被砸得直响。
　　“谁啊？”白风池满是不耐地喊。
　　“隔壁！”
　　“没看到有门铃吗？有没有公德心，这么晚了，还这么敲门？”白风池一路抱怨着去开了门，门一打开，却仿佛见了鬼一般，与门外的新邻居异口同声：
　　“是你？？”
　　“是你？？”
　　老天，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