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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安锦禾 ...


  •   009长出一口气,这才打量起了四周。这是一段护城河,河边砌着鹅卵石的堤坝,而他则幸运地飘浮到了河边的一处石阶上。
      忽然,他瞥见不远的河水中,隐约沉浮着一抹亮色。连忙小心翼翼地向护城河的桥上看了看,没见什么人影,这才探身下水,试着捞去一把,果然,那是溺水昏厥中的殷咛。
      009皱着眉,忍着胸口处的阵阵剧痛,费力地将她拖上河堤,在后背上猛按了几下,少女终于咳呛着吐出几口水来,有了微弱的呼吸……

      2小时后。
      一个卖菜村姑骑着辆三轮车,将一堆用帆布遮挡的萝卜白菜,咬牙切齿地运到了北斜巷的一座大杂院里。
      早上9点多钟,院子里很是清冷,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连大妈们都还没跳完广场舞,院落中只有晨起的鸟儿在枝头上来回蹦跶。
      “这什么鬼地方?”009犹如一个无比邋遢的“怪物”,从帆布下面探出嫌弃的目光。
      “我曾经租住过的大杂院。”扮作卖菜村姑的殷咛谨慎地向周围环视。
      “殷十七知道这里?”009不禁皱了皱眉。
      “所以才最安全。”殷咛将三轮车悄悄推到院子后面的大树底下:“当初走的时候交了三年的房费,这房准定还空着。我们从窗户进去,外面落着锁,不会引人注意。”
      “可为师的肋骨断了。根本爬不进去。”009捂着胸,一脸幽怨地看着殷咛,指望她能换个地方。
      “那就和萝卜们呆在一起。徒弟我先进去睡一会儿。”
      “……我还是爬进去吧。”

      小屋,被寂寥的灰尘尘封了将近2年。到处都是曾经生活中的印记。只是,被时间静止。
      殷咛找来抹布,小心地擦拭着一些日常用品上的灰。一边擦,一边恍惚地想起了那段与破同居的日子。手上便顿了顿,慢慢抬头,看向天花板。贴在那里的年画上的大胖娃娃还是那么胖,那么喜气,不过已起了褶皱,颜色很是黯淡。
      “哎呀,小馒头啊,知不知道,这世上能有床和被子,是一件多幸福的事。”009躺在床上,很是满足地拍了拍身上的盖被,喜滋滋地。
      殷咛淡淡地弯了弯嘴角,眼底却愈发地忡怔起来。
      是的,只要有床和被子,就好。只是为什么如此简单的需求,对有些人而言永远都是奢侈?
      “师父,要喝水吗?”她一边柔声问,一边找出了几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喝水?护城河的水你还没喝够么?”009白她一眼,心里却在疑惑,这丫头自从来到这个地方,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没了算计别人的俏皮神情,也没了杀人时的滔天戾气。突然间,就成了一个温柔的邻家少女,眉眼之间,都柔软的令人生疑。这地方,应该是对她很不同的吧?
      “现在,我们得认真谈一谈了。”009拍拍床沿,看向殷咛。
      “噢,”殷咛抱着手里的矿泉水,没有坐上床沿,而是很乖顺地坐在了床边的一张小凳上,然后抬头,很小白地眨了眨眼:“师父想谈什么啊?”
      “我承认,不靠自己游而是靠水流一路疾冲出来,这的确是个办法,不过石壁潭的水怎么会突然向下,形成了那么湍急的灌流?”
      “在C盾图上,石壁潭与护城河之间有条300米的河底隧道,两者的交汇处有个圆形阀盖,平时是关闭的。为了避免潭水发臭或者沉淀淤泥,石壁潭需要与护城河定时换水,因此在换水时阀盖会自动开启,同时触动旁边的压力泵,在密道口形成向外的水压激涌。很幸运,我潜入潭底后,找到了开启阀盖的手动装置。”
      009释然地点了点头,接着,莫名地沉默了一阵,方才抬起眼,伸手拈了拈她脖子上的那只雕着龙的银锁项圈:“第二个问题,这是谁给你的?”
      殷咛一怔,无语地望向009。
      “这是一对龙凤锁。”009凝视着殷咛,不喜不悲。
      殷咛很轻地点了点头。
      “她原来的主人,姓安。”009微垂着若有所思的眼帘。
      殷咛看着009嘴角边慢慢绽起的那抹古怪悲悯,脑海中,不知为什么,突然闪过了一个非常微弱的记忆,那个在安夫人的笔记本中只被提到过一句的男人……
      “呃,你该不会是姓檀吧?”殷咛小心翼翼,很不确定地问。
      009诧异地抬起眼来,有警觉,更有期许。
      殷咛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眨眨眼,继续猜测:“檀丛衣的三儿子,檀冰?”
      009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一种痛楚到骨髓,却无比真切的笑。
      “在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009眼角处的笑纹,明显在痉挛抖动。
      殷咛心下顿时明了,果然是他。
      “安夫人提到过你,”殷咛低头,摩挲了一下脖颈上的银锁:“她说当年是你帮了她,使他们母子逃离檀帮,使她的孩子拥有了一段自由而幸福的童年时光。”
      檀冰怔怔地看着她的那把银锁,似乎在透过它,凝视着某个人,某张脸。
      “是的,她不但记得你的名字,还记得你这个人。”
      “……”檀冰滚动了一下喉结,心底百味杂陈。居然说不清那是什么,只得闭了闭眼虚弱地靠上床头,半晌过后才道:“当年,因为我帮她逃走,父亲关了我7年的禁闭,直到从外面抓回他们母子,我才被放出来。后来,父亲将檀帮一分为二,一半交给赵恒,一半交给殷十七,而他则与箫叶同时失踪了。大概过了两年,两人才又再度现身。这时,殷十七刚刚建好蝇巢,父亲居然不由分说地将我再次囚禁。”
      “可是,为什么呢?”殷咛不禁疑惑地歪了歪头:“虽然当年的确是你帮助了安夫人,可不是已经关过7年禁闭了么?为什么时过境迁了好几年,又关你?”
      檀冰闭着眼,沉默了片刻,方才一个苦笑:“这正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地方。蝇巢里的犯人来自世界各地,有政客,有贵族,有富商,甚至还有科学家,他们身份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非常统一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得罪了另一些人,一些比他们更狠,更毒,更厉害的人。那些人姑且称之为客人吧,这些客人会通过特别渠道,与蝇巢签定合同,请蝇巢的毒隐人出手,将客人指定的目标抓获,禁闭在植物培养室或者食肉森林里,然后,客人们每年会通过定期付款和定期探视,来了解目标的生存现状。这些客人,有些是想从蝇巢的囚犯嘴里得到某些东西,而不能让他们死,有些则是想让他们天天生活在痛苦中,而不想让他们死。但我却是一个例外。我被自己的父亲亲手关进了蝇巢。没有原因。”
      殷咛眉头微颦,若有所思。这个檀丛衣还真是一个太过神秘的存在。
      没有原因?不,当然有。
      他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即便已死,这世上的人和事,似乎依然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大BOSS。当之无愧的大BOSS。
      “该说说你了。锦禾为什么会把这只龙锁给你?”檀冰振作了一下精神,问向她。当初,正是因为看到了她衣领里隐隐露出的银锁,他才对她放下了戒心,甚至欣然地收其为徒。他确定面前的少女,一定与安锦禾有着特殊的关系。
      锦禾?
      殷咛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安夫人的闺名原来叫锦禾。
      “原本,她将我视为儿媳,所以才……”
      “儿媳?你男人居然就是那个破小子啊?呵呵,好好好,噫,什么叫原本?”
      殷咛垂了垂眼帘,有些忡怔:“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吧。自从安夫人去世,破,整个人都变了。”
      “等等!!”檀冰先是一动不动地僵硬了几秒,突然暴起,一把抓住殷咛的手腕怒目喝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自从安夫人去世,破他整个人都变了。”殷咛看着檀冰,虽然有些诧异他的反应,还是下意识重复道。
      破的改变,令她很失落,很无助,很迷茫。就像你原本以为自己是对方手里的宝,结果却成了对方毫无留恋,顺手丢弃的草。这么想着再次瞥向檀冰,却见他整个人竟如雷击一般,浑身都散发着寂寥与死气。眼里居然空无一物。
      “师父?师父?!”殷咛有些不安,连忙轻唤。
      檀冰慢慢地阖上眼,神情灰败地重新躺回到床上,一言不发。有种叫做生命的东西,犹如流沙一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身上抽离。
      殷咛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竟感觉眼前这个男人转眼之间就已失去了生机,犹如一副摆在床上的空壳,再也,与世无争。
      回想安夫人笔记本上的那句记载,当年,正是因为她引诱了檀冰,才得以成功地带着破,逃离檀帮。但现在看来,或许,这个男人从未因此而后悔过。
      给自己深爱的女人,自由,哪怕是被她利用,应该也是一种幸福吧。又或者,能够逃出蝇巢,见她一面,才是他这么多年没有精神崩溃的唯一因由……
      只是他,对安夫人而言又算什么呢?在安夫人的笔记本中,他只被提到了一句,而且,还是羞于提及的那种。
      殷咛想到这里,心,忽然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回想起安夫人那张苍白的,失去执念的倾城容貌。其实她,早就死了吧?那样屈辱而惨烈地活着,那样疯癫而脆弱的存在,又怎么还能承担得起另一个人的痴念?
      殷咛怔怔地想着想着,蓦然间脸上一动,发觉檀冰不知何时正一边看着自己,一边抬手,为她轻拭。
      “你哭了。”他平静地说。
      殷咛闻之诧异,连忙拭了拭脸,果然有些湿凉。
      “刚才你说到破,说他整个人都变了,是什么意思?”檀冰问的很轻,很缓。眼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寂静。
      “我不知道,”殷咛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以手撑额:“也或者,并不是他变了,而是我并不了解那个真正的他。”
      “那就把所你知道的,说给我听。”檀冰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既然锦禾把龙锁给了眼前的女孩儿,那就是认定了这个儿媳。只要是她所希望的,他便会努力成全。
      殷咛感受到了他的善意,也明白自己这是被爱乌及屋了。
      “师父,你了解破吗?以前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殷咛突然间有了指望,看向檀冰的眼里,盈满期许。
      檀冰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你不是问过我,之前有没有收过徒弟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有。破就是我的徒弟。他使得的那把锯齿圆刃,其实就叫做——魔之右翼。”
      “……”
      “双翼合体,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当年,我只传给他右翼,就是不想他太过锋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如果我告诉你,他现在不但是金手指榜单上的第一人,而且还吞并了殷氏,做了幕后老大,你觉得,他还需要再掩饰什么锋芒吗?”殷咛苦笑着问。
      “……”

      苏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灯下,苏选靠在黑色的皮沙发上,双臂展开,看着对面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破。
      破在沉思。
      守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是和羽,一个皮肤白晳,满头褐色卷发的美女机器人。
      如果破需要,她瞬间就能出手杀了苏选。
      可破依旧在沉思,屋里的空气因为他的无语,正在一点点地冰冷郁结。
      半晌,破终于开口了:“你,确定?”
      “是。”苏选的后背早已冷汗淋淋,但回答的却毫不迟疑,他强撑到现在,等的就是这一问。
      破点点头:“给你三天时间。但她不肯又或者压根不信……”
      “就按当初的计划行事。”苏选的声调严肃而低沉,完全找不到一点曾经的花花公子的放荡作派。
      破闭上眼,表情冰冷:“记住,不会再有下一次。”
      “是。”苏选当然知道,他是用这么多年对破的追随来下注,对破而言,妥协让步,一次已是极限。
      “你走吧。”
      苏选立刻起身离开。他知道自己在涉险,但他愿意为了那个女人冒险试一次。
      在苏选离开之后的5分钟里,破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似在闭目养神,却忽然间问出一声:“你怎么看?”
      和羽知道,这是在问自己,想了想,方才慎重作答:“他这么做是因为害怕。”
      “怕什么?”
      “那孩子一旦生下来,不但会是程羽菱的弱点。更会成为他的弱点。对于我们而言,弱点与其捏在别人手里,还不如毁在自己手中。”
      破,依旧闭着眼:“程羽菱已经怀孕8个多月,就算他说出真相,又如何?那女人绝对不会去引产。无论她信不信苏选的话,其实都只会选择不信。”
      “是,自欺欺人比面对现实要容易的多。”和羽的表情异常冷漠。
      “他那样的花花公子,不过是顶着我的脸跟程羽菱同居了大半年,居然还真对她动了心,”破深深地靠在坐椅背上:“现在想抽身事外,晚了。”
      和羽轻皱了皱眉,戾气阴森:“早就定好的计划,他居然敢反悔。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破站起身,看向窗外:“死,永远不是手段,而是结果。一个有感情的人要远比一个没感情的人,安全的多。”
      和羽垂眸,表示服从。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那颗人类的大脑存活下去,而不是干脆造一个更厉害的机器人吗?”破走到她的面前,捏起她的下巴,凝视:“因为你有感情,有判断,知分寸,守底线,这是真正的机器人所没有的品质。”
      “我,有感情?”和羽茫然了一下。她早已习惯了自己冰冷的躯壳和无情的杀戮。
      破看着她,几秒后,慢慢地俯身过去,在她冰冷的额上印下了一吻。
      和羽蓦然间向后退了退,眼神慌乱,不知所措。
      破在她的心目中,犹如神袛,一个救了她无数回,给过她无数次生命的神。她根本不能接受他亲近任何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她自己。
      “看,你有。”破看着她的尴尬与慌乱。
      和羽立刻垂下眼帘。
      是的,我有,但你没有。
      “现在,我要见一个人。”破放开她的下巴,转身命令。
      和羽顿时松了口气,感觉好过多了。

      浴室中,蒸汽弥漫。
      少女抬手挽好湿发,接着站到落地镜前,用毛巾将那上面的迷蒙白雾,擦出了一片清晰。
      清晰的镜子里,露出了她浴后红润的面容。
      怔怔地看着那张与殷咛一模一样的脸,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在镜子上,照出了那枚艳红欲滴的苹果纹身。
      有多久了?久得令她有时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她是谁呢?
      一边想,一边抬起手,用指头在镜子角落的一处白雾上,写下三个字:钟离落。
      怔怔地看着这三个字。明明是自己的名字,却为什么觉得好陌生?真的还是太熟悉这里的生活了吗?代替另一个人活着,这样的生活,真的便是你想要的吗?
      明明,那个姓殷的恶魔已经消失,现在的主人,对自己根本不闻不问,就这么背着殷咛的名字,寄生在苏氏,上到了大三,收获到了那么多的友谊,和男生的爱慕。
      可是为什么,心底总有那么一处空落,令她怅然若失?
      是因为自己占据了另一个女孩的生活?还是因为,她并不甘心,就这样失去?
      失去?难道我失去了什么?
      钟离落不禁后退了一步,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不,她没有失去。她现在活的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钟离落,给你三分钟时间穿好衣服出来。”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突然自浴室外传来。
      钟离落猛吃一惊,下意识地用毛巾捂住了自己。看着镜子里那副惶恐的表情。忍不住自问:难道是他,又回来了吗?

      钟离落穿着一身非常朴素的长裙,乖顺地跟着和羽的脚步,走进了苏氏总裁的办公室。看着脚下名贵的地板,她心脏狂跳,很是不安。
      有多久了?自从破接手了殷氏,那个姓殷的丑陋恶魔便从此消失了。她再也没有走进过这里。难道,他又回来了吗?
      这个念头,折磨着她,恐吓着她。令她胆寒,令她即便站在了屋里,也不敢抬眼,生怕一抬眼,便会看到那个男人的脸。
      “坐。”一个男人的声音,简洁而干净。
      不是他。
      钟离落不禁暗松口气。恭敬低着眼帘,轻轻地坐了下去。无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来自于他的那份威压,说明了他不是一个可以直视的人。
      “你叫钟离落?”
      “是。”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她无语地听着。应该感谢吗?对方,居然还愿意给她选择的权利。从来,她都只有服从。
      “第一,离开,我送你去韩国,把你的脸整成你想要的模样,再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证和五百万现金。从此去过一个全新的,普通人的生活。”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啊。是在做梦吗?她暗暗地咬了咬嘴唇,疼。真疼。
      “第二,继续你现在的学业,继续做那个人的替身。直到有一天,去完成我需要你完成的任务。”
      钟离落的心无比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第一种,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顶着一张整过容的,完全不一样的脸,那个恶魔,必定会永远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迷恋地看着她,温柔地呵护她或者粗暴地占有她,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和享受着她……
      一想到这种可能,钟离落的心竟莫名地一阵绞痛。
      “选择吧。”对面的男人很平静。
      钟离落却在这时,陷入到了一种深刻而又混乱的痛苦之中,她心乱如麻,咽喉酸哽。
      她甚至有些恨,憎恨对方突然给予的这份慷慨与尊重。
      如果说当初她还能用迫不得已来安慰自己的堕落与沦丧。那么现在,她只能正视那个躲在心底深处,无比卑微而又痴情的自己了。
      终于,还是做不了那只可怜的鸵鸟。你这个卑贱的女人,你居然离不开他,你的身体,你的心灵,早就被他调教成了奴隶。那样变态的一个魔鬼,你一边挣扎,一边又甘之如贻……
      钟离落的身体,如枯叶般地瑟瑟发抖。爱与恨,交织成风,一阵阵地呼啸着、摇撼着她脆弱的生命。
      “需要我来为你选择吗?”男人问的很认真。
      钟离落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冰冷之中其实闪烁着一份善意。他肯定会为她选择第一种。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便急迫不安地抬起头来,脱口而出:“不!”
      入眼,竟是一个相当英俊夺目的男子,一身简约之极的白色衬衣,凝视而来的眼眸居然幽深得令她瞬间失神。
      是破。她认得他。只是眼前的本人,要比她在监视器上看到的更加卓越不凡。
      如果说,殷十七是来自于黑暗深处的神秘诱惑,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则是一块闪烁在阳光下的坚冰,璀璨着光芒,却寒彻骨髓。
      “放肆!”和羽忽然一个耳光扇去,将钟离落呆呆望着破的目光,狠狠地打向一旁。
      钟离落这才清醒过来,顿时吓得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破,俯视她那张诚惶诚恐的脸,不以为意,神情淡然:“那么,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选,第……第二种。”钟离落话音刚落,便心中一阵懊悔。天哪,她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能反悔吗?
      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方才深深地坐进靠椅,转头看向和羽:“你输了。”
      和羽阴沉着脸用鄙视的目光瞥了一眼钟离落,冷冷地应出一个字:“是。”
      “交给你,没有加班费。”
      “是。”
      “作为教官,你要教会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顶着这张脸到处下跪。”
      “是。”

      “就这样,我跟随哥哥来到了蝇巢。”殷咛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讲完了她与破之间的所有过去。然后,用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戈然收尾。
      檀冰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破自小便在承受父亲的仇恨、母亲的被辱和九死一生的各种任务,他虽然因此而生性凉薄,但能坚持着自己的理智和性格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这中间要说没有欺骗,没有手段,想必你也不会相信。那么,为了得到殷氏而不惜逢场作戏,骗取你的感情,这事儿想想,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滚打了多年的人,清纯也当不得饭吃。”
      殷咛低头,尴尬地笑了笑。
      也是,人家骗你又怎么了?你不花痴,谁又能骗得了你?自己蠢笨而已。
      “小馒头,既然他已经清清楚楚地跟你说了,一切都是利用。你不如先收了那个心思,从此投身苏氏,有为师在,他定然会庇护你这个师妹,殷十七那里一时半会儿势必也很难再冲你下手。”檀冰非常平静地分析给她听。
      殷咛尴尬的笑意不免又深了一层。
      这就是她的未来吗?要仰仗着师父,才能在破的手下讨口饭吃的未来
      “别不以为然,”檀冰的语气非常严肃:“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找到一处安全的避难所。那些毒隐人随时可能出现。”
      殷咛冷冷地将眉一挑,故意做出阴森狠毒的模样:“怕什么,以我现在的能力,那些毒隐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虐一双!”
      檀冰一怔,瞅着她那嚣张的小模样,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免有些心虚起来:“呃,那个……呃……”
      “?”
      “小馒头啊,”“万分纠结地开口了:“你曾经问过我,那个……被毒蝇叮咬之后,有没有副作用……”
      “嗯。”殷咛很淡定,心里却感觉不妙地狂跳了一下。尼妈,这是开始要坑爹的节奏了吗?
      “我记得告诉过你,有副作用。”
      “嗯哼。”少女的表情,越来越淡定。
      “虽然不是很大,但……呃,那个,的确还是有副作用……”檀冰忍不住擦了擦鼻头上的汗。
      “哦?继续。”少女甚至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微笑。
      哎,多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啊!
      檀冰终于释然了,点点头说出了真相:“要知道,这世间万物,都讲究一个平衡。有阴就有阳,有强就有弱。被毒蝇叮过之后,副作用就是你的变态能力每天只能维持12小时,在剩下的12个小时内,你不但会失去令人艳羡的能力,甚至还要比中毒之前的你,更加羸弱。”
      殷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难道你没有发觉,醒来之后的你,无论是在力量上还是速度上都已变的很弱了吗?”
      殷咛想了想,还真是,无论是在搬运萝卜白菜的时候,还是骑着三轮车赶路的时候,都很费劲,当时还以为是溺水后遗症呢。原来自己早就失去了变态能力。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在从此以后的每一天,你尽可以在晚上8点到早上8点之间做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杀人魔鬼,可一旦天亮,就不得不做回一个需要被人时刻保护的小姑娘。”
      “……”殷咛都听呆了。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公平?公平你妹!!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是很大的副作用?!!”殷咛一把揪住檀冰脖颈上的罂粟魔芋,不敢置信地问。
      “现在想想,的确有点大。”檀冰被她揪起,只得满脸无奈无辜无知地点了点头。
      殷咛愣愣地看着对方,半晌,方才一边摇头,一边真诚地问:“有解药吗?”
      “没。”
      “就这样?”
      “就这样。”
      “一辈子?”
      “一辈子。”
      “……”
      “其实,想开点也没什么吧?你的人生,将会因此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悬念丛生跌宕起伏难以驾驭充满挑战!想想看,多酷?!”
      “……我想死远点,可以吗?”

      三天后。
      X大的图书馆门前,钟离落手里拿着一本刚刚借出来的书,一边走在林荫道上,一边望着天边那火烧的夕阳云霞。目光却似乎飘的比那云层还要遥远。
      “这位同学请等一等。”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钟离落闻声转头。只见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挽着高高发髻的中年女人,快走了几步,赶上前来。
      “有事?”
      中年女人温文尔雅地冲她眯眼笑笑:“对,能不能借你几样东西?”
      “什么?”钟离落莫名其妙,正想问下去,眼前却陡然一黑,在瘫软下去的同时失去知觉。

      殷咛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那件长裙,别说,虽然朴素,却很合身。再次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对从钟离落身上取下来的镶着追踪器的耳钉,被她很妥贴地戴着。这种由殷氏研发出来的玩意儿,涂有敏感的温度识别层,一旦被取下离开人体,会被立刻发现,好在她做的非常小心,不会触发。
      事实上,这种耳钉在更新换代非常快速的当下,已经算是比较过时的玩意儿了,只不过,这个钟离落对苏氏而言,几乎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太高端的东西用在她身上,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俯身看看那张还处在晕迷中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再想想这个女孩曾代替自己度过的那些可怕时光,殷咛的心情实在有些复杂,她尤其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要借自己替身的这重身份来混进苏氏。
      原本,进苏氏也并不难,难的是要避开殷十七的眼线。自从檀冰得知,殷咛居然直接杀死了那只毒蝇,就一直阴沉着脸在发呆。他清楚,这祸,是真的惹大了。
      从此之后,蝇巢的人上天落碧下黄泉,不抓回他们,是决不肯罢休的。而殷十七生性狡诈狠毒,必定会派人对苏氏严守死盯,一旦发现他们二人,还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现身的毒隐人掳走,抓回蝇巢。必竟,殷咛那变态的身体,每天都只能出现12个小时。另外那12小时,呃……基本上就只能做个家庭主妇了。
      易容么?殷咛的易容术根本就源自殷氏,以殷十七的毒辣眼光,分分钟就能看出破绽,何况,苏氏集团只要出现任何一个陌生面孔,以殷十七的多疑,基本就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师徒俩思来想去,只有假扮成殷咛的那个替身钟离落了,殷十七知道她的存在,而殷咛又根本不必易容,这样的身份进出苏氏,简直堪称完美。
      瞥一眼中了迷药,晕沉不醒的钟离落,殷咛蓦然转身,步出了X大那间被遗弃多年的小仓库。
      通过她这三天的远远观察,发现钟离落的起居生活很有规律。比如现在,她就应该拿着那本从图书馆借出来的书,坐上那辆等在校门口的车,回苏氏了,然后换上衣服,去苏氏的特训室,忍受和羽那近乎无情的训练与喝斥。
      不过今天,将会有些许不同……
      殷咛让自己悄无声息地晕倒在了校园的小路上,很快,就被过路的同学发现,等候在学校门口的司机,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没有任何面无表情的司机,在众人的观望下,将莫名昏迷的她抱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车没有开去医院,而是径直开回了苏氏总部,训练有素的司机按突发事件,很规范地处理了这件事,先是将她安全送到,再将人抱进15楼她“自己”的房间,守在床边的同时,用内部电话,通知了相关部门。
      殷咛闭着眼,脸色苍白。现在是下午六点多。她的身体还处于家庭主妇般的嬴弱之中。应该不会被看出破绽。
      果然,没有两分钟,有人来了。
      殷咛直到这时才暗暗咬破口中的胶囊,七醚散那熟悉的清甜味道,再次弥漫开来。
      很快,朦胧与虚弱同时涌上眼帘,7分钟短暂的真正昏迷,足够应付针对她的各种诊断检查。
      来的人是和羽,还有一位苏氏的专职医生。医生用电筒灯查看了殷咛的瞳孔和其它各种生理反射。结论是:昏迷,不明药物所致,除了意识,其它生理体征平稳。
      不明药物?
      和羽疑惑地瞥了殷咛一眼。有人居然对这个女孩下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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