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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意难相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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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夜色从东方泛出鱼肚白,初升的太阳还看不见,那处天际已透出一抹血色。
公孙遏望了望天边,对身边的将军道:“起程吧。”
安力将军迟疑了一下悄声地,“大王,不待一刻钟,天就亮了,待那时清点一下再走不迟。”
公孙遏淡扫了一眼呆怔在一旁的云希,“现在走刚好。”
那将军不再有一字闲话,转身便去叫起人马。
同车的姑娘拉了拉云希轻声催促着,“快走,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云希杵在原地,借着火把的光亮望着地上朦胧的黑影头皮一阵发麻,她从未见过死人,更不用说一下死了这么多人。
那姑娘拉着她转身走,“快跟我回去,留在这里还要让我挨骂吗?”
二人回到之前乘坐的马车前,只见马车下面团着个黑影在蠕动。
那姑娘将拉着云希的手紧了紧,怯着声音,“福海?”
福海一听忙钻了出来,“二位姑娘有礼,咱这马车坏了,坐不了人,总管说用来放东西,二位姑娘到前面的马车去吧。安康——”
福海朝夜色中喊来了安康,由他手执火把引着二人便要走。
云希突然想到什么挣开那姑娘的手,钻进了马车。
福海忙上前唤她,“姑娘,这车坏了,不安全,怕走不多久……”
只见云希又从马车里爬了出来,抱着自己的白裙和腰带。
云希将腰带系在腰间,看着破碎的白裙,思绪万千,不知道阿音现在会在哪里,她会不会也经历着危险。
安康上前,轻声道:“姑娘咱们这边走吧。前边马车都备好了。您二人走时小心着点脚下。”
云希刚走两步,又想起了夕忘,可一想到他把自己往回拉时,又有些心寒。虽然她并未以是夕忘的主人而自居,也没指望夕忘遵从一个旨意便立刻对她死心踏地,但至少二人应该算是个朋友吧,即使不帮她,也不应该往回拉她。
临要上马车,云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对安康道:“大人,夕忘现在在哪?”
安康不解地道:“夕忘是谁?”
“一个奴隶,大王将他送给了我。福海大人知道他,您能帮我问一下吗?”
安康应了声,“姑娘先上车吧,边走我边给你问。”
马车吱嘎地行进着,天色越来越亮,浓重的血腥味早已消散在夜色中。抬眼望去,外面草木欣然的颜色渐渐浓烈起来。
昨夜的血色,只留在了昨夜的地方,离开它,世界仍是安静详和的样子。但是云希的心很难平复,她对生命无法那么漠然。
她望着同车的姑娘,顿了一下,“昨夜谢谢你护着我。”
那姑娘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那没什么。”
云希抿着嘴,被她的疏离冰得无言。
这个世界,生命有时是一文不值的,可有时,又变得那么的勇敢无畏。她确实没有想过对自己如此冷漠的姑娘会在关键时刻舍命护她,且不说她是不是出于对自己主人命令的一份忠诚,但至少这份恩情让她铭记于心。
那姑娘将云希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在眼里,责备地道:“你不该在我的眼皮底下逃走。”
云希被她一说,仿佛自己偷了东西被抓到一般,有些羞愧地,“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你知道就好。”
正在气氛僵到让人坐立难安之时,马车外安康轻声道:“姑娘,夕忘带来了。”
云希忙借机起身来到马车外面,她坐在行进的马车边缘,看见夕忘低着头随行在侧。
半晌无语,云希忍不住轻声问道,“夕忘,你是多大跟家人分开的?”
夕忘自然无语,云希兀自地道:“我刚被他们抓来不久,我想回家,夕忘,你可以不帮我,但为什么要阻止我。”
夕忘的身子一震,更深地埋了头。
云希知道他是个不会说话的,质问他又有什么用呢,他又不能回答。何况夕忘才来到她身边几天?别说什么生死之交,连推心置腹都谈不上。
过了好一会儿云希还是心软了,“算了,我不应该怪你。”
她借着宽松衣袖的遮挡,偷偷拉开腰带暗包的拉链,悄悄地摸了进去,里面的四枚果子还在,她摸到了一枚硬币,本想把它送给夕忘,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感觉都有些可笑,她居然想用一个礼物来安抚一份友谊,而这礼物竟然只是一角钱。
她不可察觉地把硬币又放了回去。
中午,安康端来了饭菜,云希一口也没吃,唤来了夕忘,直接将银碗“咔哒”一声放到了他的木碗里。
夕忘端过头顶的手,明显有些颤抖。
云希见了心软了下来,自责地道:“这粥我不爱吃。你放心吧,我不会因为给了你一口吃的,就让你做为难的事。”
夕忘默默的接过粥,躲远了几步捧着碗凝视发呆。
安力贴近公孙遏身边低声道:“大王,沃泽王已经秘密到故安了。”
“浮屠密腿脚挺快啊!”
“是我们耽误了行程……”
公孙遏抬手止了,远远地望着云希的方向,“安力。让李开桂去把伺候云希的奴才叫来。”
没多一会,李开桂领了安康匆匆赶来。
公孙遏问道:“那个奴隶怎么回事?”
安康懵头懵脑地,“大王问的是夕忘吗?”
“夕忘?”公孙遏低吟道。
“云希姑娘给他起的名字。”言罢安康又把自己听到云希跟夕忘闹脾气的事叙述了一遍。
公孙遏听完,眉头一蹙,“去,找人把那个奴隶杀了。”
安康领了命,回到马车边夕忘还在捧着碗发呆。
“来人,把这个奴隶给我杀了。”
夕忘一听认命地匍匐在地,将一直捧在手里的粥小心地放在头边。
云希忙从车上跳了下来,护在夕忘身前,“为什么杀他?他是我的人。大王把他送给我了。”
安康哎哟一声,“姑娘,大王就是看着姑娘竟然能为一个奴隶不开心,才要杀他的。姑娘真犯不上为一个奴隶生气,不值得。”
云希上前推了安康和带来的两人,“走开!他是我的人,高不高兴是我自己的事跟夕忘有什么关系!带我去见大王。”
“安康!”车里的姑娘探出身子不悦地斥道:“什么时候把你们闲的能为一个奴隶争执不休?”
安康忙上前赔着笑脸,“扰您清静了。”
“快让他们下去吧。”
“这可为难奴才了,大王刚说让我把这个奴隶杀了。”安康躬身道。
“那就少废话。”
云希一听心急地推开他,“我要见你们大王。”
车里的姑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朝那跪在地上的夕忘瞪了一眼,缩回车里继续休息。
云希由安康引着来到公孙遏的马车前。
李开桂一见他们来,不悦地朝安康低声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大王刚休息。”
安康同样压着声音,轻声回道:“云希姑娘要见大王。”
李开桂点着安康这个不省心的徒弟,又看了看云希,心中盘算了一下,轻声道:“大王,云希姑娘求见。”
“让她上来。”
李开桂这才露了笑弓着身,“姑娘,请上马车。”
云希刚要往上爬,安康见状忙上前阻止了道:“姑娘,快别失礼。”左右看了,方才想起大王的马车周围是没有奴隶的,只好自己弯下身子让云希踏。
云希见公孙遏的马车尤其宽大,左右无法只好拉起裙子,一只脚虚踏在安康背上,另一只脚直奔马车而去。
即便她的裙下穿着长裤,但这一豪放的举动,仍把李开桂吓的忙捂了眼睛。
她上了马车,掀开厚重的车帘,只见宽敞的车里,公孙遏身披铠甲戴着面具,左手隐在颈枕下面,正侧卧在软垫上休息。
案几上的香炉飘出一丝香甜的药香弥散在车内。
云希僵在一角轻声道:“大王……大王能不能放了那个奴隶。”
半天无声,云希好奇地向前挪了挪,只见公孙遏双目轻合,搭在身上的右手修长细白,正欲再唤他时,只听他悠悠地道:“你是乌龟吗?”
“乌龟?”
公孙遏睁开双眼,慵懒地看着她道:“你是爬上来的吗?这么慢。”
云希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安康大人不让爬,是他送我上来的。”
公孙遏无趣地又闭了双眼,咕哝着,“比乌龟还慢。”
云希一听,压不住心中的一口火,“难道应该像猴子一样窜到大王车上?”
“你不是来救人的吗?”
“啊对,”云希忙上前,“大王你不是把夕忘送给我了吗?”
“是的。”
“既然他是我的,你为什么还要下令杀他?”
“你是谁的?”
“我……”
半天无话,公孙遏继续闭目养神,安逸地享受着当下的时光。
正在云希琢磨还能找到什么理由让公孙遏同意留下夕忘时,只听马车外,一个尖利的女声叫道:“大王!”
竟是与她同车的姑娘!
李开桂轻声呵斥,“您小点儿声,大王在休息呢!”
“胡说!”
“真的在休息。”李开桂赔着小心道。
“云希在哪?”
“这……也在车里。”
云希一听是那姑娘来寻自己,便往车外爬去,却被公孙遏猛地起身一把拉住,云希一惊刚想说让他放开,便被公孙遏冷冽的眼神止住没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又是那个焦急的声音,“大王,云希该换药了。”
公孙遏耐着性子就是不出声,云希差点就想说,大王你才是乌龟吧。
半晌似乎算着那姑娘等不及又要开口之时,公孙遏才慢悠悠地开口,“李开桂,把我的外伤药取过来。”
“是!”
那姑娘一听,在外更是耐不住了,“大王,请让云希跟我回去换药,在您这实在不方便。”
“大王,药取来了。”
“大王!”伴随着外面嗔怪的声音。公孙遏掀开车帘,推了云希出来,看着那姑娘道:“靖瑶,我忽然想起,上次西吉进贡的外伤药很好,给你拿去一盒,昨夜我见你也伤到了头。”
靖瑶一听面色一顿转而有些尴尬地低了头,“多谢大王。”
云希回头望着公孙遏,“那个奴……”
公孙遏大力一推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