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遇见》生命流沙

5、有惊无喜

　　中午，江东跟部门人员开了个会，告诉他们最近家里有些事情，可能要一段时间不在公司。有什么事情，可以跟两位经理协商，也可以直接打他电话。
　　江东给父亲打电话，详细询问了抽水的情况。父亲告诉他，总共引流出来1600毫升的水。导管现在已经不怎么流了，估计是没积水了。医生说，可能明天会在病灶部位局部给药。
　　江东买了晚上十一点半的火车票，他要在母亲局部化疗前赶回去。
　　晚上，刘夏下班回来，江东已经把饭做好。他把今天协和医院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又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刘夏。
　　如果母亲开始吃靶向治疗的药，估计每个月的花费加在一起要超过3万。现在，江东每个月大概有两万多的收入。还完房贷、车贷，剩下的就是两个人日常的开支。而刘夏的单位各项福利很好，但工资不太高。江东让她每个月的工资都存起来，自己支配。
　　吃完饭，江东看了看表，离去火车站还有段时间，他坐在沙发上想事情。
　　刘夏过来靠近他坐下。
　　“哎，我的那个都过了一星期了，还没来，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江东听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别装糊涂啊，看你那一脸无辜相。”刘夏接着说道。
　　这下江东明白过来了。
　　“以前不也有过推后几天的吗，应该不会‘中奖’吧。”
　　“算了吧，我每个月准着呢，推迟也不会超过三天。”
　　“你可别吓我，现在已经够忙的了，这个时候来也太‘坑爹’了吧。”
　　刘夏被江东的话给逗乐了。
　　“他可没坑你这个爹，你自己敢播种，还怕人家发芽啊。”
　　江东听了这话也被逗乐了。
　　“现在药店不是有卖那个测孕棒的吗？你明天买一个，测一下看看，真不放心就去医院检查一下。”
　　“假如真的‘中奖’了怎么办？”刘夏侧着头看着江东。
　　“现在先不要跟我说假如，眼前一大堆的事情，已经够我脑细胞累的了。假如你说的那个‘假如’变成了现实，我再好好考虑也不迟。”
　　刘夏给江东拿了两件换洗衣服，让他有个替换。

　　第二天早上，江东到医院时，医生正准备给他母亲局部给药。
　　抽完积水后，母亲精神状态明显比入院前要好很多。
　　病灶部位的局部化疗给药不像全身化疗那样，需要大剂量点滴输入，而是采用注射器小剂量给药，杀死病灶部位的癌细胞。
　　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江东母亲感觉到有点恶心，又过了一会，就开始呕吐起来。就这样，一个上午呕吐了三次，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江东看着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母亲，心里感到无比难过。
　　由于化疗药物对胃部的刺激，江东母亲中午没有吃任何东西。
　　下午，刘夏给江东打来电话。
　　“你妈今天怎么样，要不要我跟她说几句话？”
　　“不是太好，反应挺大的，刚刚睡着，改天再跟她说吧。”
　　“哦，那就让她休息吧。跟你说一下，我上午去医院检查了，恭喜你‘中奖’了。”
　　江东木然地听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江东终于回过神来说道。
　　“我要把他生下来。”刘夏说得很坚决。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不适合生下来。”
　　“怎么就不适合了？咱们已经订婚了，在我们老家，订了婚就相当于结婚了。我今年已经30岁了，正是要孩子的好时候，况且，根据咱们原先的打算，下半年结了婚就开始要孩子。现在既然已经怀孕了，我觉得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我不可能不要。”
　　江东沉默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现在我妈病成这样，原先所有计划全打乱了。你也知道，这种病花钱就是无底洞，咱们现在每个月房贷、车贷，都是雷打不动要花的，再加上我妈这边，这些都会让咱们压力越来越大。如果咱们目前决定要这个孩子，无疑是雪上加霜，咱们的压力真的不敢想象。在这样一个重压环境之下，对你对孩子都是毫无益处。孩子的事先缓一缓，等我妈这事过了也不晚，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不行，怀孕不是想怀就怀的，就我的岁数，越往后只会越难怀，如果现在不要，等想要的时候可能就晚了。”
　　刘夏在电话里说得不容置疑，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没的商量。
　　电话里两个人都不说话，一阵静默之后，江东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此时的刘夏心情非常不好，她急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拿起电话，拨给了金爱英。
　　“喂，干吗呢，忙不忙啊？”
　　“不忙，你说吧，今天感觉情绪不太高啊。”金爱英在电话那头说道。
　　“能高才怪呢，不哭就不错了。”
　　“说吧，我这个垃圾桶已经掀开了。”
　　“唉，小孩要没娘，说起来话长。”刘夏说出这句话自己都乐了。
　　“看来没什么事，还会开玩笑。”
　　“没跟你开玩笑，真的是小孩要没娘了。我上午去医院做了检查，怀上了。”
　　“那这是好事啊还是坏事啊”
　　“对我来说是好事，对他来说就是坏事。”
　　“你今年都30了吧，照我说，你们就踏踏实实迎接小江的诞生吧。”金爱英笑着说。
　　“你跟我想的一样，可他就是不同意。”
　　“他想怎么样，莫非还有别的什么花花肠子？”
　　“那倒不是，他就是觉得，现在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那他就不为你考虑考虑。你都一把年纪了，现在不要，说不定以后就不好怀了。你要告诉他，要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来，不能什么都依着他。”
　　刘夏没有说什么，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涩。
　　“你几点下班，咱们晚上一起吃饭吧？”刘夏问道。
　　“六点，那你开车来我们公司楼下吧，咱们吃完饭一起去逛街。心情不好就使劲消费，心疼死他们臭男人。”
　　刘夏放下电话，心中有些焦躁不安。她能理解江东此时此刻的心情，但她却不能在孩子这件事情上做出让步。

　　忙完手里的工作，金爱英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下午五点了，她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校长李春强从外面进来，抬眼看了一下金爱英，匆匆走过。金爱英赶忙坐下，在心里郁闷道：“我X，当英雄时身边没一个人，做流氓时身边全是记者。姐姐我忙了一天没人看到，我这刚一得闲老板秒个正着，真够脆的。”她正在心里嘀咕，突然看到李春强又折返过来，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小金，你过来一下。”金爱英猛地一怔，心想：“不会吧，读心术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她一边琢磨着一边跟着李春强过去。
　　来到屋里，李春强示意金爱英把门关上。金爱英满是疑惑地看着李春强，等着他问话。
　　“小金最近都还好吧？”李春强把头靠在椅子背上，微微一笑对金爱英说道。
　　“还好……吧。”金爱英不知道老板想说什么，于是决定少说话，多观察。
　　“哦，有男朋友了吗？”
　　“还没呢。”
　　“嗯，该找一个啦。”
　　金爱英心想，看来绕弯子是每个老板的必备基本功。但此刻的她，却没有耐心再陪李春强绕来绕去，于是就转守为攻道：“老大，莫非您是要给我介绍一个不成，那敢情好啊。”说完她嘿嘿一笑，算是化解氛围。
　　李春强听后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坐直身子，看着金爱英认真说道：“宋琳你认识吧？”
　　“好像认识，是咱们一个女学员，对吧？”金爱英想了一下说道。
　　“嗯，没错。”李春强停顿了一下，“她上午给我打电话，打听起你的情况。”
　　“打听我？几个意思？”金爱英一脸不解。
　　“一个女人打听另一个不熟悉的女人，你觉得是几个意思”李春强似笑非笑，脸上流露出些许戏谑。
　　金爱英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般笑道：“没搞错吧，她竟然好这口，我滴个天呐。”
　　金爱英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李春强直愣愣的看着金爱英，脸上的表情由不能理解的迷茫慢慢变成了不被理解的无奈。
　　“你是不是喜欢路明啊”李春强单刀直入，抛出这一句。
　　这次轮到金爱英一脸迷茫了。
　　“什么意思，我喜欢他干嘛。老大你就痛快给我一刀，有什么您直管说。”金爱英说到这里，猛然有些明白了，她向前探身看着李春强，“宋琳喜欢路明，她以为我跟路明有一腿，所以她就磨刀霍霍冲我而来。我说的对吗”
　　“没错。”李春强点点头。
　　“可我听说路明有老婆啊”
　　“这跟人家喜不喜欢有关系吗”
　　金爱英哑然失笑，“那倒是，是我思维太局限，怪不得找不着男朋友。她打听我什么”
　　李春强想了一会，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说道：“也没什么。既然这事与你无关，那就到此为止，翻篇过去吧。”说完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摇头笑了笑，“目标都没找准就开始点枪放炮，唉……”
　　金爱英闻听心中顿时火苗乱窜，她努力压住怒火，装作没事似的问道：“是嘛，怎么点枪放炮啦”
　　“还能怎么放炮，说我的员工不好好工作，只会跟学员……，你以后跟学员相处也要把握好尺度，尤其是男学员，适当保持距离，别让人家误会。你说你这次炮灰当的冤不冤”
　　金爱英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头，“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忙去了。”
　　李春强看着她，点了点头。
　　金爱英回到座位上，气不打一处来。她没想到，现在的“拆迁队”竟然能这么猖狂和理直气壮，她要是不拿出点颜色来，宋琳还真就把她当软柿子捏了。她决定一定要会一会这个小妮子。

　　晚上六点半，刘夏和金爱英来到一家台湾料理店。
　　“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趁姐姐我心情不好，可以任你挥霍。”
　　“算了吧，不就是想花钱嘛，一会逛商场有的是机会，不要担心钱包撑得慌。”
　　他们点了一个三杯鸡，一个清炒双牛，一个鲜味三菇汤。
　　“我觉得你还是跟东哥好好商量商量，毕竟不是小事，他平时不是挺喜欢小孩的嘛。你就跟他哭哭鼻子，抹抹眼泪，说不定就同意了。如果还是不同意，那就有点那个了。为了妈不要孩子，还真说不过去。”
　　“不说这事了，等过两天他回来，看他怎么说吧。哎，你以前不是用三星嘛，现在怎么换苹果了？”刘夏说着拿起金爱英的手机把玩。
　　“一个仰慕姐的优雅男士送的。唉，想拒绝都不行，就是这么有魅力，我拿自己都没办法啦。”
　　金爱英学着港台腔，在那里搔首弄姿。
　　“你这个贱客，一会不耍贱你就浑身难受是吧。上善若水，上贱如你，我看你可以被评为北半球最会耍贱的女人。”
　　金爱英并不作答，在哪里哈哈笑个不停。
　　“你们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算是刚认识吧。他各方面条件还行，有车有房，比我大8岁，人长得不难看。”
　　“你所谓的不难看是个什么标准？”
　　“就是可以睁着眼睛和他在床上做完整套运动的那种，你懂的。”金爱英挤眉弄眼地说着。
　　“三句话不离本行，我看你是黄到骨髓了，双黄的内核，无药可救了。跟你说正经的，你刚跟人家认识就收人家礼物，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显得咱们好像怎么着似的。”
　　“怎么着似的？我可是再三拒绝的哦，可人家一片真心，我又能奈他何，面子总是要给的嘛。”
　　“还挺能为自己开脱。不过我可要奉劝你一句，一定要有自己的原则，否则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自己，知道吗傻妞”
　　“大人放心，小的遵命就是。”金爱英说着双手抱拳，算是领命。
　　局部化疗后第二天，江东母亲的身体有了一些好转，也能慢慢吃一些东西了。
　　江东看着身体好转的母亲，心情也好了许多。
　　医生告诉他，从今天开始吃靶向治疗的药，每天一片，注意观察病人身体反应。有没有效果，连续吃两周大概就能判断。
　　按照规定，在吃靶向治疗药物之前，是要给病人做基因测试的。如果基因没有突变，吃这个药是没有意义的。但基因检测需要专业设备，很多二三线城市都没有这种设备，而且检测费用很高，所以医院普遍都让病人先吃一到两周，来判断有无效果。
　　好转后的江东母亲，不停地催促江东回北京上班。江东问了医生，告知最近就是吃药观察，没有太多事情。
　　江东把母亲这边安排妥当之后，就直接买票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