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遇见》生命流沙

13、导而不演

　　这几天，江东一直处在自责和悔恨之中，他知道，他深深地伤害了刘夏。他给刘夏打了几次电话，但刘夏都不接。他想了解刘夏的情况，也只能从金爱英那里打探。
　　周五，江东下班后直接去了金爱英那里，他想去看看刘夏。
　　开门时刘夏见是江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过去坐到沙发上。江东看着刘夏，心里非常难过，短短几天，她已经消瘦了许多。
　　“你回去吧，我明天给你妈打个电话，过两天我找时间去看她。”刘夏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
　　“夏夏，我来是想看看你，跟我妈没什么关系。我知道，我的失手酿成了今天的大错，这几天我一直在痛恨自己。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可事已至此，我们总是要往前看。难过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咱们以后的时间还长，还会有咱们的孩子。”
　　刘夏面无表情，无动于衷。过了很久，她扭头看了看窗外，轻声道：“我想咱们两个现在都应该冷静一下，好好考虑一下咱们之间的问题。或许咱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存在着，只是我们视而不见而已。有些问题想清楚了，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咱们两个能有什么问题，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彼此不了解的吗？”江东说得毋庸置疑。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有惯性。包括你会想当然的认为，你很爱我，哪怕是做了伤害我的事情，你还是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爱我的；而我也会想当然的觉得，你是爱我的，哪怕是你做了伤害我的事情，我还是会毋庸置疑的认为，你很爱我。或许这就是感情上的惯性思维。仔细想一想，真有点可怕。”
　　江东想，母亲生病之后，他对刘夏的忽略，以及刘夏对失去孩子的难过，这些或许都是刘夏对他们关系开始胡思乱想的原因。
　　“夏夏，最近咱们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但我想这些事情都不会影响咱们两个的感情。家里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要再为此烦心，你最近在这边好好调养，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刘夏坐在那里，不声不响。门开了，金爱英从外面进来。江东看了一眼刘夏，站起来跟金爱英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今天权哲又跟金爱英打电话，询问刘夏的情况。刘夏从医院回来后，他一直想过来看看，但都被金爱英拒绝了。金爱英告诉他，刘夏是腰部扭伤，没有大碍。权哲不知道刘夏怀孕的事情，所以金爱英也不准备把刘夏流产的事情告诉他。
　　周日上午，金爱英去超市买了点菜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金爱英现在特别想帮权哲一把。或许是因为，权哲确实很优秀；抑或是，那天江东跟梁晓琳的表现，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刘夏靠在沙发上看书，或许是看到了有趣的情节，不时笑出声来。
　　“我去做饭了，刚买的菜，快饿死本宫了。”金爱英看了一眼刘夏，拿起手机去了厨房。
　　刘夏也赶忙起身，想过去帮忙。金爱英一把把她摁下，让她坐下歇着。
　　到了厨房，金爱英拿出手机，给权哲发了一条短信：如果不忙，一小时后给我打电话，假装你路过这里。她正需要安慰，机不可失。一会之后，权哲回了短信，一个字：好。
　　金爱英简单做了两个菜。她要赶在权哲来之前吃完饭，洗涮完毕。
　　二十分钟后，金爱英把饭菜端上来，喊刘夏一起吃。刘夏起身去洗了个苹果，说自己没什么食欲。
　　“饭还是要吃的，革命本钱不能有闪失。爱情这东西啊，你不能太把它当回事，来了就接受它，去了就忘记它。你越是把它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它越是隔三岔五的扎你一下，让你心神不宁。你这个人呐，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骨子里傲气十足，在爱情上面有那么点小洁癖。说来说去还是书读的太多了，有点不接地气了，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你应该跟我这种人中和一下，适当的往俗的方向发展一些。当然，我不是让你完全向我学习啊，那样就有点低级趣味了。”
　　刘夏听后，笑得嘴里的苹果一口喷了出来。
　　“傻妞，你真是太可爱了，能这样直面真实的自己，真的很了不起。不过，你也不完全是低级趣味，只是在某方面成分多了一点而已。有个段子你应该也听过吧，说有的女孩就像剥了皮的熟鸡蛋，看起来很白，其实里面很黄；而你呢，就像芒果，表面上很黄，其实里面更黄。”刘夏坐在那里一边吃苹果，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
　　“其实这样就对了。”
　　“什么这样就对了？”
　　“我是说，你现在这样就对了。开开心心的多好啊，有什么大不了的。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结婚，一切都是老天哥安排好的。至于跟谁恋爱，和谁结婚，我们只能把握住开始，却掌控不了结局。既然这样，又何必想那么多，庸人自扰呢，随遇而安吧。”
　　“我发现，傻妞你自从跟我认识之后，你的文辞进步不少啊，我记得你以前四字成语都说不出几个来，你看你现在，都快成伪知识分子了。”
　　“放屁，你就糟践我吧，我是自学成才好不好，那么多肥皂剧，你以为我是白看的啊。”
　　正说着，金爱英的电话响了。
　　“领导，有什么指示啊？”
　　“没干什么啊，我跟刘夏两个在瞎扯淡呐。”
　　“那正好路过，怎么着，想过来莅临指导啊？”
　　“行，那就一会过来吧。我郑重告诉你，你来我家不用买水果，不用买饮料。听到没？”
　　“哈哈哈哈，行吧，那一会见。”
　　金爱英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刘夏。
　　“谁啊，你们家姜超啊？”
　　“你也太没想象力了吧。”
　　“看你这架势，不会是权哲吧？”
　　“恭喜你答对了”
　　“真的假的啊，他要是过来我可是要出去躲一躲。”
　　“看你那点出息，你玩儿的也未免太夸张了吧。又不是让你跟他拜天地，入洞房，用得着离家出走嘛，搞得跟小三见着原配似的。就你这心理素质，以后还怎么对付那帮小妖精啊。”
　　“两码事，他来了没什么话说，多尴尬啊。”
　　“有什么可尴尬的。你就大大方方的，大气一点，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你就不行了。别让人家觉得咱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人家也就是路过这里，上来聊聊天，没必要那么紧张。有些话说开了，总比躲躲闪闪的好，你说对吧。”
　　刘夏想了一会说道：“这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我谢谢你这么抬举我，这种技术活我还真干不了。”金爱英打心眼里都有点佩服自己，怎么有这么好的应变能力。
　　刘夏环视了一下客厅。她想看看房间乱不乱，哪里需要整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金爱英喊了一声：来了，就快步过去开门。
　　权哲两只手提了两个塑料袋子。一只装的水果，一只装的饮料。
　　“领导的精神我没领会错吧？”权哲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
　　“不错，孺子可教，朽木可雕，以后欢迎常来。”金爱英笑着说道。
　　刘夏也站了起来，想接过权哲手里的东西，但被他拒绝了。
　　“今天权总莅临寒舍指导工作，我们感到蓬荜生辉。你说你也不提前打招呼，那样我们就可以提前买束鲜花夹道欢迎了。”金爱英想先打开局面，活跃一下气氛。
　　“如果调侃我能给金老师带来快乐，那我还是很高兴的，至少我还是有一定价值的，是吧刘夏。”权哲看着刘夏，把问题抛给了她。
　　“你还是别叫她金老师了，我听着觉得很滑稽。她要是老师，我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误人子弟。”
　　“我本来就是他的老师啊。虽然我不教他，但是……是我把他招上来的，是我把他领进知识殿堂的，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他叫我一声老师吗。我告诉你权同学，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辈子你都别想赖掉。”金爱英滔滔不绝地阐述她的为师之‘道’。
　　“没文化的人，总想给自己套一个有文化的光环，老师这个光环还确实挺有文化。不过我真的没听说过，有人赖着当别人老师的，想想都觉得搞笑，你不觉得吗？”
　　刘夏看着金爱英，等着她回答。
　　“唉，有文化真可怕，非要把别人扒得体无完肤才算爽快。我去洗点水果，你们聊。”金爱英起身拎起水果，去了厨房。
　　她把门半掩着，掏出手机，如法炮制给姜超发了条短信：一会给我打电话，你别说话，我说什么只管听。金爱英边洗水果边等短信。一会信息来了：没问题。
　　权哲和刘夏在聊工作的事情，金爱英把洗好的水果递给权哲一个，没有给刘夏。
　　“没我的啊？”刘夏看她没有给自己水果的意思就问道。
　　“这是我学生买给他老师吃的，你不承认我的老师地位，不让你吃，我这人可记仇了。”
　　“行行行，金教授，这样总行了吧，给我也来一个。”刘夏笑着逗她。
　　金爱英电话响了，她拿起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
　　“喂，怎么啦？”
　　“我在家呢，你忙完啦？”
　　“你在我们小区门口，不会吧？”
　　“行，我马上下去。”
　　金爱英匆匆挂了电话。
　　“姜超在楼下呢，我下去看看，你们接着聊。”说着站起身出去了。
　　刘夏这时候已经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金爱英所导演的。

　　金爱英走后，屋里剩下权哲和刘夏两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前阶段我去韩国考察市场，我们公司可能要代理一家韩国服装品牌。过阶段招商的时候，可能要在你们网络媒体做些宣传，到时候还请你帮忙介绍你们负责广告的同事认识。”
　　“好啊，这没问题。我跟广告部的同事说一下，争取给你个好政策。”
　　“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比较犹豫，要不要做这个代理。因为一旦做品牌，可能比现在要累很多。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妈在我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这些年一直都是我妈一个人带我，她还要打理生意，所以过得很累。前几年，我妈送我到国外读书，也是想等我毕业后能够帮她分担一些，慢慢撑起这么大一个摊子。在国外四年，为了多学点东西，我把全部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所以也没功夫谈恋爱。现在想一想，还是觉得有些遗憾。”权哲说着，看着刘夏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有失必有得。”刘夏安慰权哲道。
　　“我个人觉得，人在什么样的年龄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大学生活是人生一段美好的回忆，而我的回忆里却少了一些颜色，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回国之后，我妈让人帮我张罗介绍了几个女孩子，其中有一个处了半年多时间。后来，那女孩家人给她介绍了一个什么局长家的公子，可能对他们家族事业会有帮助，所以我们两个就分手了。后来的几个女孩子，基本上是没什么共同语言。今天买了爱马仕，明天换了卡地亚，天天聊的多是些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没什么意思。其实我不是故作清高排斥这些东西，有些东西我也在用，我只是觉得，人的一辈子很长，两个人如果在精神上不能对话，那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而且这种痛苦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物质是很重要，我们也都在追求更高的物质生活，但这肯定不是生活的全部，而且我觉得，在我这里连大部都算不上。可能我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看？”
　　刘夏笑了笑，想了一会说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没有对错。有人可能在物质上面没有太高追求，法国、意大利的名牌可以，外贸货、动批淘来的也行，前提是自己喜欢；而有的人在物质上面就有高标准、严要求，衣食住行有自己忠诚的大品牌，绝不允许自己的物质追求标准降低。我觉得这些都没错，这只是生活方式不同而已。人人都想有更好的物质生活，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拒绝美好呢。”
　　刘夏静静地看着权哲。
　　“你说的没错。如果马云说，钱就是一张纸，我们可能会表示认同；但如果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说这句话，我们可能会嗤之以鼻。有时候，我们评判的可能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事件背后的人。其实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到底想要一段什么样的感情。但是，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觉得那些条条框框的要求，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在爱情面前，我们只能遵循内心，这种感觉是压抑不住的。当听到爱英说起你跟你朋友的感情时，说真的，我真是觉得不甘心。虽然爱情很自私，但我还是不想破坏你们两个的感情，所以我选择不让她告诉你。因为，如果你拒绝了，我会更加难过；而如果你接受了，我会觉得是我的身份迫使你们多年感情破裂，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现在你们两个之间出了问题，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而导致的，所以我很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你全面地去了解我。”
　　权哲显得有些激动，坐在那里双手交叉着来回地搓着。
　　刘夏看着眼前的权哲，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一样，局促无措。
　　“你那么优秀，我相信你身边不乏大批的追求者，所以，我对你的感情非常感谢。我只是想说，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不敢说我完全了解你，但至少你所表现出的内在品质，我都很喜欢。你外表波澜不惊，内心世界却很丰富；你知书达理，又懂得包容。这些都是女孩子很宝贵的品质。”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臭毛病谁都不会轻易暴露。”刘夏笑了笑说道。
　　“缺点我想每个人都有，如果你足够爱她，你就能包容她的一切。”
　　刘夏没有说话，她静静地思考着。
　　“我觉得你条件那么好，找一个比我优秀的很容易，没必要在我这边耽误时间。所以，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咱们还做好朋友，好吗？”
　　权哲认真地看着刘夏，一脸的失落。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现在的生活，更不会影响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机会，一个你重新生活后可以选择的机会。”权哲显得有些激动，急切地说道。
　　“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这样可能对我们两个会更合适一些。”
　　“如果这样你能舒服一些，我尊重你的想法。以后咱们先做好朋友，如果有可能，我真心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权哲知道，按照刘夏的个性，或许只能潜移默化地影响，操之过急只能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