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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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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寿有了一个小小的秘密,那个秘密埋在他的心底,谁都没有告诉。
他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叫千川。
他喜欢她抽烟的样子,喜欢她调侃他的样子,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没有告诉她。
他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是凌晨两点一十六分,三井半个身子都睡在床外,长长的腿拖到木地板上,她就睡在他的旁边,安安稳稳的裹在被子里,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掩了半张脸。
他撑起身子看着她,有些不清楚自己是否仍身处甜梦。
昨晚喝了很多酒。
千川本来在病中不应该喝的,可是人类的自制力向来都不可捉摸,于是他俩都喝翻了。三井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他记得他吻了她,在她斟酒的时候,在她抬头的瞬间。
她的唇没有那么柔软,和他想象过的一样。
她看着他,带着一种全然沉醉的迷蒙又仿佛完全清醒的说:“你会后悔的。”
于是他又负气般的吻了她,他急急的触碰着她的唇瓣,三井以为这是就接吻的全部了——直到被对方扯住衣领强硬的撬开了牙齿。
三井摸了摸嘴角,那里有个结痂的创口,一切都不是梦。他们接了吻,然后晕晕晕晕乎乎的倒在同一张床上过了一夜。三井捂住了脸。红色从耳根蔓延到了脖子。
千川原醒来的时,发现烧已经退了,没有宿醉的头昏脑胀,一切都好极了。一张被意图抚平却失败了的纸被放置在她的脸旁——一睁开眼就能见到。她执起它,以为是少年青涩的留言,摊开看时,才发现是一张支票,长长的一串数字,尖锐的和书者如出一辙。
她端详起那张薄薄的支票——它被细细折叠过,一丝不苟的保护着,甚至没有什么磨损的痕迹。
支票的背后有一串歪歪扭扭的字,告知她便当已经热好了。
很多东西都在失去控制,从那个人结婚的那天——或者说,从遇到了三井寿的那天开始。
赤裸着走过他面前的时候她是清醒的,递给他支票的时候她是清醒的。但现在,她的头脑如此混沌,以至于她无法分辨她想要什么。
她不是没有过情人,比起随便找个人相恋,各取所需的□□关系更符合她的口味。而他显然无法担当一个情人的职责。他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稚嫩(想想昨晚嘴对嘴的“贴面礼”),简直像只刚破壳的小鸡——
千川被自己的回想逗笑了,她从床边摸过打火机,点燃了那张支票,可能是材料的关系,它燃烧的很慢,仿佛一个梦一样。她凝视着火舌将纸舔舐焦黄,那火中窥见一双被朝阳映得明亮的眼睛。他盯着她,熠熠生辉。那双眼睛和三石重合,却又那么的不一样,它充斥着那么多的爱意,让她心生恐惧。那恐惧像是从脚趾间长出的蜿蜒藤蔓,刺穿她的血管,强迫她把仅剩的情感浇筑。
等她反应过来时,火焰已被踏灭,那张只剩四分之三的可怜纸张躺地上,可爱的字迹不再完整,它残缺的那么恰如其分,那么孤零零,那么羁定无人会执起它。
她盯着那张支票,最后把它捡了起来,夹进书里。楼上的座钟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直入心底。
三井心不在焉的挨完了一整天的课程,不顾倔田诡异的目光,飞一般的往千川家去了。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焰火焦灼着他的心脏,让他像只可怜的灯下的蛾子,分不清东南西北。
千川房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而她就靠在铁栏旁,等待着那张车离开。三井站在角落里,直觉的知道车里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人。因为此时的千川显示出了和他在一块时全然不同的姿态,她有些紧张和不自在,却又眷顾着,柔软着,像一只面对刀锋却不设防被的流浪犬。三井看着她冲车里人挥手,待车没了踪影后,又独自站了一会,然后才转身进屋。
三井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可名状的酸涩。他等了一会然后才向千川家走去。推开门的时候千川站在厨房里,看上去已经痊愈了,桌上摆着看上去精致可口的佳肴——这里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特别是他今早把支票放在他床头之后。
他有些呆滞,不知道该怎么办,前几天积累下来逼着千川吃药的气势又不见了,他像是又成了那个被她居高临下打量的陌生人。千川刚端了汤出来就看到三井直愣愣钉在餐桌旁,像是丢了魂。千川放下汤的动作惊动了他,回了神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钥匙递过来。
他的手指微微蜷着,钥匙在他的手心了,粘着些汗液,看上去不甘不愿的。
千川走近他拿过钥匙,看着他沮丧的仿佛随时要落泪的样子,有点想笑。她趁他不注意,扯住了他的领口,重重的撞上他的嘴唇。然后退远了一步
“这是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了。我能够接受你,可我不一定能爱你。”
三井想要立刻说些什么,却被千川制止了。
“我们年龄相差很大,接触的东西,所在的世界全然不同,我有喜欢的人,可能还会一直喜欢下去,”她看着他,目光平静毫无波澜。
她说话的样子冷静又无情,三井觉得有些难过,不是为自己初次的恋情,却像是为了那片滩涂上遗落的笑容。
三井说,好。
他拉过千川的手,那手苍白且纤细,那手握着一把钥匙,三井不知道那把钥匙能打开什么样的门,也不知道门后风景如何,他握住那双手,感受到了对方的恐惧。对爱的恐惧。
三井想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不管是她独自承受的孤独,还是她可望不可及的恋情,他都知道,他什么都懂,他没有她想的那么小,那么稚嫩,他看着她的伤口,比撕裂自己的还疼……可他最后什么都没说。他低下了头,把头埋在她的颈部,半长的头发蹭着她雪白的皮肤,他听到了她长长的叹息,有一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