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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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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济正开着车在三环上绕圈,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提醒他下午两点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挂了电话,齐济翻腕一看手表,都一点一刻了,转过头来问陈繁:“怎么办?”
陈繁说:“你走吧,不用管我。”
齐济说:“那怎么成,就你现在这状态,我敢放你一个人呆着吗?倒不是怕你被人欺负,就怕你去欺负人,万一干出点破坏公物恐吓小孩不利于安定团结的的事来怎么办?”
最后齐济找了间水吧把陈繁放下,送她进去,给她点了奶茶和蛋糕,说:“还是要吃一点东西,越饿心里越难受,吃饱了心情就会好一点。”
陈繁那一边吃着,一边反驳:“什么鬼话?”
“别不信,有科学依据的,吃完东西,血液都流到胃里去了,大脑供血不足,就不会胡思乱想。”
要是永远都不会胡思乱想就好了。
陈繁问:“你不吃?”
“不吃了,我还得马上赶回去开会呢,你先吃着。”齐济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陈繁以为他走了,慢慢放下勺子,看着窗外又开始出神。这水吧有大扇大扇的落地窗,玻璃被擦得明净无尘,亮晃晃的映出人的影子来,感觉却是又遥远又陌生。也许是阳光太过充沛,刺得人眼睛又疼起来,陈繁不想流眼泪,只是咬着嘴唇,拿起勺子拼命的去戳面前的那份蛋糕,直到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齐济其实只是出去给大姐打了个电话,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
大姐风风火火地说了句:“知道了,我马上到。”就挂断了电话。
大姐的真名叫叶佳容,大学的时候跟陈繁同宿舍。陈繁就读的是所谓百年名校,校内多古董级建筑,尤其是学生宿舍,解放前盖的房子了,几十年舍不得拆。学校领导深入领会坚决贯彻执行党中央提出的创建节约型社会的方针政策,房子只要不塌就能住人。一间不到二十平米冬冷夏热的小屋子住了七个女生,挤得连想转个身都难。
想当年,虽然身居陋室,有了叶佳容和齐济这一对玉人也算是蓬荜生辉。哪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年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终究也落得劳燕分飞的收场,教人如何不唏嘘。
叶佳容是七个女生中最大的,所以被叫大姐,陈繁最小,被所有人唤作妹妹。毕业之后大家天南海北的各奔前程,虽然都留下了有效联系方式,但是感情再好距离一远时间一长也就渐渐淡了,至多在节日时群发一条短信例行公事的问候一下。只有大姐,因为毕业之后留了北京,跟陈繁见面的机会多,感情也就特别好一点。
齐济老远看见叶佳容闯红灯过街往这边走来,忙不迭的跑过去给她开门,简直比服务生还要细致周到。陈繁不由在心里鄙视他:“奴才。”
“这地方偏僻,我还怕你找不到。”齐济对叶佳容点头哈腰。
“就你那车那么招眼,灯塔似的,方圆百里之内都能把人指引来。”叶佳容说着就往陈繁这边走来。
叶佳容直接从公司过来,一身精明干练的职业打扮,和平时判若两人,强势且威严,简直令人不敢直视。陈繁不由自主地规规矩矩服服帖帖,怯怯地叫了声:“大姐。”
叶佳容一见她那副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样,唤了声:“哎哟,你这是怎么了?可怜见的,快跟姐姐说,谁欺负你了?”
陈繁一抬头,瞧着站在叶佳容身旁的齐济:“他。”
叶佳容也看向齐济:“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说还有会吗,该干嘛干嘛去吧。”
齐济满脸堆笑:“我,我再呆会儿。”
叶佳容挤兑他:“也行,那我们坐着,你站着;我们吃着,你看着;我们聊着,你听着;待会儿我们去逛街,你就开车接送拎包结账吧。”
齐济立即说:“我得走了。”
陈繁看着齐济的背影渐行渐远,回过头来又对叶佳容说:“大姐,你和齐济哥复婚吧。”
叶佳容瞪她一眼:“你有病?”
“你看齐济哥,平时也是个青年才俊,人模狗样的,一见了你,点头哈腰的,奴才一样。还不够证明他还爱着你,还不够证明他其实爱你爱的挺深的?”
叶佳容不为所动:“我看你是真的病得不轻,没事说这些胡话干什么?”
“我没病。我只是觉得两个相爱的人能在一起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等到将来后悔呢?”陈繁越说越无力,到最后声音很低很低,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
“傻丫头。”叶佳容感概,然后振作精神催促陈繁:“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去西单王府井。”
“你看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连安慰人的方式都那么相似,一个劝人多吃,一个劝人花钱,通过做最简单的事来忘记烦恼。”
“没病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大姐,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齐济哥的吗?”正在新东安里逛着呢,陈繁不依不饶的又提起这一茬来,仿佛今天就非要把他们两个再凑在一起,最好马上就能去民政局办手续复婚一样。
“你烦不烦?”叶佳容拉着陈繁走进一家专卖店,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就闪进了试衣间。
她怎么会不记得?
大一那年暑假,她们寝室一起去百花山玩,下山后没赶上公共汽车,就决定走到前面镇上去坐野的。七个女孩子手拉着手排成一排沿着盘山公路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唱歌。然后就听见有人在后面猛按喇叭,陈繁一回头,欢呼出来:“哥!齐济哥!”
陈繁的堂兄陈简从副驾驶座上探出头来招呼道:“上来,我们送你们。”
奇妙的因缘就是从盘山公路上的一声喇叭开始的。
刚好那天齐济开了一辆房车出来,才能挤下那么多人。那车是齐济的爷爷专用的,那段时间老爷子身体不适,在山上静养。齐家在附近有一栋别墅,叫近怡山房,中式的庭院,有亭台楼阁花园池塘,算是祖传的老房子吧,解放以后因为得了上头的亲笔批示,才没有收归国有,至今仍是私家宅邸。
齐济跟陈简是发小,革命友谊可以一直追溯到穿开裆裤的时候,在漫长的成长岁月中两个人一直福祸相依甘苦同当如影随形狼狈为奸。因为这层关系,陈繁和齐济很早就认识,但是不熟。主要原因是陈繁他们家一直不太愿意她和陈简来往,觉得他不听话,不好好学习,交往过的女朋友比卷子上的分数还多,怕他影响陈繁。
真正熟络起来,是在齐济和叶佳容看对眼以后。是齐济先拜倒在叶佳容的石榴裙下,中间有一段时间齐济隔三差五的请陈繁吃饭,为的就是让她在叶佳容面前美言几句。
叶佳容人如其名,生得是明眸皓齿亭亭玉立,人称“经管一枝花”,即使放在艺术系那样一个美女如云的地方,也能脱颖而出。那时候也是风光无限,身边不乏苍蝇环绕。
所以哪怕齐济长得也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人品才学包括家世都好的无可挑剔,走到哪儿都有一票小女生跟在后面尖叫追捧,叶佳容偏偏还就是看不上他:“你表哥那朋友?算了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看你表哥,你说我还敢跟他来往吗?”
陈繁吃人的嘴软:“大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不可貌相,更不可以朋友相。陈简那纯粹就是一个意外,天灾人祸,上帝在造他的时候打了个盹。他已经是绝版了,这世上怎么还能找出第二个来?你放心,妹妹可以给你打包票,齐济哥的存在绝对是一个奇迹!有时候连我都怀疑,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这么完美的人?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外面那群等着找你算账拼命的花痴亲卫队。我一个人看走了眼那有可能,总不可能那么多人集体瞎了眼吧?”
叶佳容一嘟嘴:“他真有那么好?那我可就更不敢高攀了。再说了,现在我的人身安全就已经受到了威胁,要真跟那人怎么着了,那还不得被千刀万剐啊。”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大姐,你从了齐济哥之后,他负责保证你的安全。你跟他真的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除了他,没有人配得上你;除了你,也没有人配得上他。你要是对他没信心,也不要急着拒绝,可以先试用他一段时间嘛,承诺三包,随时可以无条件退货……”
叶佳容就这样招架不住陈繁的狂轰滥炸,最终上了贼船。
后来,齐济还专门请陈繁她们全寝室的人去西山别墅玩,他自己挽起袖子亲自下厨,而叶佳容也已经俨然以女主人自居,跟前跟后的帮衬。
陈繁那时候刚刚学会做绿豆汤,嚷嚷着非要露一手。寝室的人听了都笑话她,只有齐济不明就里的说:“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哥哥我拭目以待啦!”
等陈繁终于把汤端出来的时候,齐济是真的大大地吃了一惊:居然是从暖水瓶里倒出来的!
她们寝室里不能插电饭煲啊之类的电器,连多开两盏灯都有跳闸的危险,陈繁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么个因陋就简的法子:把从超市买来的绿豆洗干净,放到暖水瓶里,掺上开水,盖上盖子,焖三十分钟就成了,倒出来之后再拌点糖。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错啊,挺好喝的。”齐济大赞。
“那是当然,连聂琛都说好喝……”
陈繁绝望的发现怎么自己所有的记忆都跟聂琛有关。脑子里好像有一团线,无论她从哪头提起,最终都会归结到那个人身上,叫她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