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宠》西柿多

16、十六

　　十六。

　　“你想知道当年你和沈和暖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又问。
　　“不想。”

　　“真干脆的拒绝啊。”沈桃溪笑：“可你再逃避也没有用。沈和暖不会回来了。”
　　林择西压低声音：“别说了。”
　　“今天不说，明天也不说。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

　　林择西停下脚步，放下沈桃溪，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沉默地看着她。
　　沈桃溪两颊微红，醉意之下晃了晃才站稳：“生气了？”
　　林择西还是不说话。
　　她低头用食指戳戳自己的胸口，又去指林择西的：“我这里生病了，你的又何尝不是呢？”

　　林择西的影子映在下过雨的路面上，背灯光拉得又远又长。

　　“林择西。”她退后一步，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总要做出选择的。留下我，或者放我走。”
　　林择西不明白：“为什么？”
　　沈桃溪一根一根掰指头，最后却使劲晃了晃头：“我们……认识多久了？”
　　“你喝醉了。”林择西去扶她。

　　沈桃溪没有拒绝他的手臂，顺势软软地靠上去，嘴唇凑近他的耳根，吐着气息说：“我越喜欢你，就越想得到你纯粹的喜欢。”
　　林择西全身僵住。

　　“我和她。”她低头笑笑：“你总有一天要分清楚。”
　　林择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靠在他的肩头，闻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叹口气，仿佛是自言自语：“我不是沈和暖呀……我成不了她……”

　　＊＊＊

　　这一夜的事情在沈桃溪酒醒之后，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潦草地过去了。
　　只是自从有了需要忙碌的事情，她对他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冷淡。
　　林择西偶尔去她的工作室找她，她都埋头在电脑前拼命工作。所以他大部分时候并不打扰，只是隔着门看她咬着下唇在屏幕前专心涂画，偶尔皱着眉和同伴交流，神情依旧淡漠。

　　她这幅模样倒跟他初次在餐厅遇到她时，有了不小的变化。他曾觉得她总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死气沉沉。只是有过那样的经历，她偏又是这倔强的性格，总是无法轻易从里面走出来的。
　　现在看来倒是多了点活力。

　　而沈桃溪不是不知道林择西站在门外，就像她们刚相识时他站在教室的门口等她。细长的手指夹着燃了一半的烟，雪白的衬衫袖口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吐烟时会垂下眼眸，偶尔也会抬头，眯着眼去看楼顶漏下来的阳光。

　　她清楚知道林择西到底花了多少精力在关心她，又有多少时间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她深觉自己了解林择西。

　　敏感多疑的林择西。
　　优柔寡断的林择西。

　　也是，
　　善良懦弱的林择西。

　　如果他不是优柔寡断，不是善良懦弱，也许他和沈和暖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他和她也不会陷在这样的僵局。
　　或者说不会有开始。

　　他的懦弱让他没办法彻底放下沈和暖去爱上她。
　　同时他也做不到决然地离开她，只去守护记忆里的沈和暖。

　　每当林择西看着她的眼神里带上怜悯的时候，她都知道，他终于是看到她了。
　　可每当这时，她都想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但是遮住了眼睛又有什么用，她要怎么才能遮住他的心？

　　从她出现开始，他就在反复试探她。
　　试探她的喜好，她的习惯。
　　甚至故意出差，想要看她到底去了哪见了谁。
　　他大概从始至终都没猜不到，他会在那里“见”到沈和暖吧。
　　可见到了又怎样？
　　他嘴上说着分不清她和沈和暖，转过身还是换着法子调查她。

　　把她不堪的过去和现在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那又如何呢？
　　他想知道的不过是沈和暖的事。

　　沈桃溪扔下画笔，靠到椅背上闭目休息了几分钟，拿出手机给席左发信息。
　　席左的信息回得很快，语气上比过去明朗了很多。
　　她问他的近况，他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还说等自己好起来了，就去看她。

　　沈桃溪看着他的回信，羡慕又欣慰。再次回消息时，嘴角无意识地勾了起来：你快好起来吧，然后来救我。
　　席左回复：等我。
　　沈桃溪看着简单的“等我”，心底不知怎么就生出了软弱，问他：你能快一点吗？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这次席左的消息停滞了几秒才回过来：你要坚持住。
　　沈桃溪无所谓地笑了笑：但好在你要好起来了，我们俩总算没有一起翻车。
　　信息发送出去后，沈桃溪顿了顿又打字：幸好我没有做错的决定，我一直担心我做的事会让你的情况变得更坏。
　　席左回复：我很感谢你。

　　她嫌弃地对席左的感谢皱了皱鼻子，拿起画笔继续工作。
　　到晚上的时候，林择西又带了外卖来探班。工作室几人雀跃着坐到隔壁的小会议室去享用晚餐，留下空间给他们两人独处。

　　林择西见沈桃溪心情难得得不错，笑着问：“今天工作很顺利？”
　　沈桃溪一边吃饭一边检查下午的完成度，没去看林择西的表情：“跟席左发了短信。”
　　林择西下意识扫了眼她的手机，不动声色：“聊了什么？”
　　沈桃溪竟连嘴角都滋生出笑意：“他说他很快会来看我。”

　　林择西夹了块肉到她碗里：“吃饭要专心。”
　　“唔。”她正好检查完文件，端起碗就看到林择西送了好几口白饭进嘴里，好笑：“你怎么只吃白米饭？”
　　林择西没回答，问：“吃完饭跟我一起回家？”
　　沈桃溪思考。
　　“今天又要熬夜？”林择西不满：“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沈桃溪撇嘴，神情回到淡漠：“我一直都这样。”
　　林择西哑口无言。

　　半小时后，大家吃晚饭陆陆续续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林择西走到走廊尽头去抽烟，沈桃溪陪着他吹会儿夜风。
　　清醒清醒浑浑噩噩的头脑。

　　“每天这么拼，工作室有单子了？”他问。
　　“暂时还没有。”
　　林择西露出惊讶的表情。
　　沈桃溪恹恹地笑：“哪有这么快？现在就是在公众平台上发一些免费观看的条漫。”
　　林择西听不明白，只道：“我拉点客户给你。”
　　“不需要。”
　　林择西更不明白了。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她强调：“有些路，我总是要自己去走的。”
　　林择西觉得她话里有话，皱眉：“只是帮你起步……”
　　“林择西，”她打断他：“有些事，即使是起步，你也帮不了我。”

　　林择西灭了烟去看别处。
　　沈桃溪凉着嗓音：“你能帮忙解决我们的一日三餐，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和你之间需要什么感谢？”林择西脱口而出。
　　沈桃溪抬着下巴看他，眼底在月光的折射下闪着清冷的光。
　　他读到讥诮的意味。

　　“进去吧。”他挥挥手：“我在这里等你。”
　　“已经很凉了，你在这里等会感冒。”
　　林择西指尖又夹了支烟，继续挥手：“你进去吧。”

　　深夜，沈桃溪和同伴道了别从工作室出来，竟然看到林择西还等在原处。
　　她意外：“林择西。”
　　林择西自夜色中回头，眉间满是倦意：“结束了？”
　　她点头。
　　他套上外套从不远处走过来，沈桃溪只闻到满鼻腔的烟味，忍不住后退一步。
　　林择西注意到她的举动，轻笑了下停在原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她：“我在这里散散味道，你去车里等我。”

　　沈桃溪没接，反而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去看月色。
　　林择西也没有坚持，跟着靠到走廊边。手指下意识伸进口袋里打算摸根烟出来，在回过神时停下了动作。

　　她没有开口。
　　他就陪着她沉默。

　　沈桃溪竟然觉得这样的时刻也不赖，至少比两人开口便是互相试探的日子强。
　　每当这时候她就想找席左说说话，想告诉他，她总算在和林择西相处时，心里有了短暂的平静。

　　所以席左啊……
　　她在心里感叹，
　　人还是要找点别的事做，这样留给自己的时间就少了，也就不会去想那么多是是非非。

　　“走吗？”林择西出声问。
　　“嗯。”
　　他伸手去拉她，她却不着痕迹地往回躲了下。

　　他看看自己落空的手，放进裤袋，转身先下楼：“走吧。”
　　沈桃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躲，想解释又无从开口，只能沉默跟在他身后。
　　这么看着他，才猛然发觉他清瘦了很多。原本就瘦的他，现在已然是要被夜色轻易吞没。

　　“林择西。”她停下脚步叫他。
　　林择西回头，脸上并无愠色，还是那般纵容的眼神：“怎么了？”
　　“牵着我。”她伸出手：“我冷。”

　　他无奈地笑了笑，走回来拉她的手。
　　从来比她暖的手心，今天竟然比她还凉。
　　“你怕是要感冒。”她嘟哝。
　　“这样也好。”他回头冲她笑，眉宇间尽是温柔：“也让你照顾我一回。”

　　沈桃溪别过头：“尽瞎说。”
　　林择西这次低声笑了出来。

　　林择西的感冒来得比预计的更快。两人躺下没一个小时，林择西的高烧就气势汹汹地发作起来。还没睡沉的沈桃溪在迷迷糊糊间触碰到他滚烫的背，立刻就开灯坐了起来。

　　也许林择西很早就开始病了，只是夜风太凉，所以她没有发现。
　　她去推他。

　　“林择西，”她学着人家温柔的语气：“你发烧了，我们需要去医院。”
　　林择西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柔和的薄雾，顿了顿道：“小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