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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天命 ...

  •   其实打心底里,我认为以孟古姐姐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熬不过这个漫长的寒冬。我知道因叶赫引发的一系列事情,特别是皇太极几番遇险与努尔哈赤的不理不问,她的身体已经被病痛蛀空,只勉强吊着一口气。

      没想到,她竟然一连撑过了两个冬天,亲眼见证了迁都这样的盛事。

      不过此番迁徙到赫图阿拉,她似乎不太受得住这样的折腾。果真如我所想,还没有入夏,她病得更厉害了,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有时还迷迷糊糊地说胡话。

      “额娘,是我呀,不要走。”孟古姐姐带着哭音低喊,腔调哀婉,听得人心酸。

      古尔娜知道她又在做噩梦了,马上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主子,主子您醒醒。”

      “这样有多久了?”

      她泛着泪花说:“主子近日很是思念福晋,白天有时会默默流泪,晚上做梦也总梦到。”

      “就不能请福晋的额娘过来一趟吗?”说完我马上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荒唐,最初只想孟古姐姐不过二十多岁,她的额娘应该还没老到经不起车马劳顿的地步,话一出口,我方才想起最重要的一点:以建州与叶赫现在的关系,努尔哈赤会有这么仁慈吗?绝不会!

      “古尔娜,额娘怎么样了?”皇太极从外面一进来便问,看他后背湿了一片,显然是跑回来的。

      “刚做了噩梦,这会儿又睡过去了。”

      他吩咐说:“我在这里守着吧。”

      “那我去看着药,吉裹儿做事太让人不放心。”说完,古尔娜就退了出去。

      我沉吟了一下道:“八爷,福晋似乎很想念亲人。”

      他淡淡地说:“嗯,我知道。”

      “就没有一点儿办法吗?”也许,这是她临死前最后的心愿了。我忍了一下,终是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过了半晌,他忽然起身走到旁边,我正疑惑地看过去,“嘭”的一声闷响,他一拳狠狠地打在墙上,吓了我一大跳,若不是下意识里想到孟古姐姐正在睡觉,我肯定已经叫出了声来。

      我连忙捉过他的手,见上面擦破了一大块,压低声音急道:“你干什么呀?”

      “我求过阿玛,但他不同意。”

      “那你也不能伤害自己啊。”

      他定定地看着那面沾了血迹的墙壁说:“我恨自己连这么一个小心愿都不能替额娘完成,你说的对,我一定会让自己强大起来。”

      “在此之前,你还是把手上的伤先处理好,不然等福晋看到,她一定会担心,至于这件事……”我迟疑了一下,最后咬牙道:“我来想办法。”

      不等他开口,我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现下建州叶赫势同水火,要想让努尔哈赤派人去叶赫请来孟古姐姐的额娘,的确是件难事,不过难度虽大,却也不是不可以实现。人人趋利而往,只要利益足够大,便没有做不成的事。

      问题是我该如何打动他呢?

      “站住。”

      “我有要事求见贝勒爷。”说完,我深吸了一口气补充道:“很重要的事。”

      努尔哈赤命人放我进去完全在意料之中,因为他根本不认为这里谁能有胆子耍他,所以我敢这么说,便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有很重要的事?”他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气息内敛,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断没有回去的道理,而且现在就算我想后悔,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我没有行半蹲礼,而是整个人跪在他面前:“贝勒爷,奴婢接下来要说的话您可能不会相信,但希望您能够让奴婢说完。”

      “你说。”努尔哈赤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我感觉周围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我先是照着以前跟褚英胡诌的身世扯了一通,然后说:“两年前,奴婢遇到了那位萨满大人,他说相遇既是缘,而后写了一行东西在地上,让我记下来,说将来告之贝勒爷,可为自己求得一条活路,但切记不可示于他人。”

      “你想求我什么?”他并没有先问萨满写的是什么,而是问我想求什么。那种气度,足以让我明白:为什么当年九部合兵来袭,只他一人就能挡住。

      “孟古姐姐侧福晋卧病不起,思亲成疾,只求贝勒爷能派人去叶赫请来福晋的额娘。”

      “你不是褚英的丫头吗?”他用食指摸了摸鼻翼,双眼微窅,牢牢看着我。汗珠顺着鬓角滑下,我心里明白接下来一句话都不可以说错,还好我知道他会有此疑问,早早作了准备:“回贝勒爷,奴婢的确是大阿哥院子里的丫头。”

      “继续。”

      “其实奴婢的姐姐现在差不多能像常人一样说话了,姐姐的哑疾能有好转,正是承了侧福晋的情,奴婢此举是想报恩。”

      他负手而立,俯视我道:“如果你让我满意,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

      我站起身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只盛着羊奶的碗,用手指沾了一点,强压住心中的紧张,我写下一行蒙古文:建元天命,定国号曰金。

      静默的时间如凝固的琥珀,桌上的奶渍早已干涸。我一动不动,全身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这时,努尔哈赤突然大笑起来,惊雷般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儿没把全身的神经给绷断。

      “好,真是好……依朵,你知道这行字的意思吗?”

      “奴婢不知。”我摇头道,要不是靠着皇太极和褚英两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这短短九个字翻译成这么一长串的蒙古文字。

      “既然那位萨满大人说凭此让你可得一条活路,你便好好活下去,不过,我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谨言慎行。至于你的请求,我允了。”

      我立刻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谨记,谢贝勒爷。”

      “下去吧。”

      我压住心底的汹涌,一步步退了出来,直到看见阳光在地上刻下的影子,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赌赢了。

      皇太极,这一局,我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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