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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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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部战事刚平息没有几天,努尔哈赤又遣兵征硃舍里路,活捉其路长舒楞格,再遣额亦都率兵攻讷殷路,斩其路长搜稳塞克什。
那日我从孟古姐姐屋里出来,远远瞧见努尔哈赤,比起那年带人把我和陌薇从马贼手中救下的时候,他看起来内敛了不少,虽少了那种意气风发的豪气,却更让人觉得敬畏,同时,英朗的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杀伐果决的戾气。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原本只能襁褓里依依呀呀砸吧着小嘴的皇太极,如今都能追在我身后跑上好久了。
孟古姐姐慈和地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又冲我道:“他也就跟爱你闹,平日里古尔娜她们逗他,他可是理都不理。”
这时皇太极转身扯着我的裤腿道:“依朵,抱。”
我乐呵呵地将他抱起来,顶了顶他光洁的额头说:“等再长大些,你就得跟哥哥们一同学习了,我也不能经常来带你玩了。”
他眨了眨跟他额娘一样漂亮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响后说:“不要走。”
下午一回到院子里,穆格就说:“爷回来了,让你过去。”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十六岁的褚英,不管我承不承认,他都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了,甚至于去年的时候,努尔哈赤就替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他长高了,我跟他说话都要仰着脑袋了;他长帅了,走在路上已经能惹来不少姑娘的眼光了;他长大了,同我一起亲密无间地长大,亲密到我连他有几块腹肌都一清二楚。
去年的夏天,他带我去骑马,茫茫无际的草原上,他对我说:“依朵,我要娶你。”
身处这个时代,我早已明白,一夫一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特别还是在女真这个婚姻关系十分混乱的地方,一个男人死后,他的妻妾可以立刻改嫁给自己的兄弟,甚至儿子。努尔哈赤的大福晋衮代,原本就是他兄长的福晋,并且在嫁过来之前,她已经生过一个儿子。
我要么终生不嫁,要么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又或者苍天有眼,真的能让我遇见一个终此一生非我不娶的男人。不过说实话,自打认识了那个狗屁九天星宿后,我已经不再相信苍天有眼这种鬼话了。
然而不管如何,我心里都十分清楚:褚英不会是那个男人。
他身为努尔哈赤的大儿子,身份尊贵,相貌堂堂,能骑善射,虽然性格有些冲动暴躁,但对我还没怎么发过脾气。他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但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客观条件可以勉强到的。
或许,是因为我长久以来一直把他当作弟弟看待,又或许,是因为那道沉睡在我心底声音……我清晰明了地知道:那个唤我阿澜的人,不是他。
他没有回答,而是唤我:“依朵。”
“爷有什么吩咐?”
“阿玛替我定了一门亲事,你……还不肯答应吗?”
其实以他的身份,强娶了我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以他的性格,强要了我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但他一直都隐忍着,没有这么做。我感激他,又害怕他,怕他有一天会忍不住。
我垂眸轻声道:“我的答案,爷不早已经知道了么。”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用一种像是憋得十分难受的口气说:“依朵,你不要逼我。”
说实话,我有点被他吓到了,但又只能故作镇定,生怕自己一个软弱的举动促成了他的某个错误的决定。脑海中思绪百转,我急中生智,吸了一口气道:“爷有所不知,我这一辈子,是不能嫁人的。”
他皱眉问:“为什么?”
“因为我命中带煞。”我苦笑一声,接着胡诌:“否则,我的阿玛额娘又怎会无端命丧歹人之手,我的姐姐又怎会在我出生后不久患病失语。萨满大人曾告诫过我阿玛,说我今生都不能嫁人,否则娶我之人轻则英年早逝,重则家破人亡。”
看褚英的表情,我知道他至少有九成是信了我,还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层,大约只是心中不甘。
对了,回头还得找个时间跟陌薇统一口风。
秋日初临,褚英大婚,当晚他喝了个酩酊大醉,竟是将新娘一个人落在房中,跑到了我的屋子里来,幸而当时穆格并不在,吓得我差点没端盆冷水给他醒酒。
他脸颊微红,带着满身酒气压了过来,我自问敌不过他的力气,不由连连后退,并出言提醒他:“别忘了新福晋还在房里等你。”
他不语,只步步紧逼,最后我整个人贴在墙上,再无处可退,有心往一旁挪步,却是被他撑在墙上的双臂牢牢禁锢住。如此近的距离,我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瞳中的自己。这时,他突然开口,喷了我一脸酒气:“你不能嫁我,也不能嫁给别人,这一辈子,你都要待在我身边,依朵,你是我的。”
说完,他低头想吻我,我下意识地一避,那个滚烫的吻便落在了我的脸颊上。他倒也没固执要亲到我的嘴唇,而是一把将我带入了怀中,贴着他结实温暖的胸膛,听到的却是自己飞快的心跳。
这是一场不应该出现在台面上的闹剧,所以结局注定是草草收场,他在出乱子之前,回了他的新房。
一夜过去,气温骤降,早晨天还未亮,我从被窝里爬出来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给褚英准备好早饭后,我见他穿得有些少,刚想让他加件衣服,便听身后传来新福晋的声音:“爷,今个儿天凉,加件衣服再出门吧。”
他口气淡淡地回说:“不碍事。”
见新福晋款款走来,坐在褚英身边,我不想她竟起得这么早,一边在心中暗叫不好,一边小声冲穆格道:“快去吧福晋的那份热好端上来。”
好在她没有摆主子架子拿捏我们,而是在一旁十分贤淑地伺候起褚英用餐来,她嫁过来之前,这本是我的活儿,于是此刻的我,一只手僵在半空,眼睁睁地瞅着她将煨好的羊奶倒入碗中,又递到褚英嘴边。
我尴尬地缩回手,熟料这时褚英不冷不热地说:“你坐着吧,我让依朵伺候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