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眷盛京》素妆浅墨

13、瑞雪

　　差不多过了一个月，我和褚英之间那层说不明道不破的尴尬才慢慢消失。一天他说要跟代善去赛马，于是本人立刻向他表达了我也想去的强烈愿望。

　　会面后，代善见褚英带了我这只小尾巴，笑说：“那我不如把依拉带上，她们俩也好做个伴。”

　　听他这么说，我忙附和道：“二爷英明神武！”见褚英看过来，又马上补充了一句：“跟我家爷一样。”

　　接着代善打发了身边的小厮，转而带上了依拉。

　　煦日下，微风中，草原上的初夏，美得让人炫目，盛放的绿色如湖水一般轻轻摇曳着，连着天边，望不到尽头。一想到几百年后，失衡的生态，沙化的土质，这样令人陶醉的美景，终是会化为虚无，我就隐隐一阵心疼。

　　依拉不敢开口，只安静地坐在我身旁，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美丽与舒畅。

　　“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住，多好。”

　　她见褚英和代善策马跑远了，方才开口说：“可我还是很想回去，苡澜，我们终归是汉人呀。”

　　回到关内？等清军的铁蹄踏破巍峨的山海关，关内关外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将目光放向了远方。其实说到底，汉人如何，女真人又如何，互通婚姻，骨血交融，民族的融合是历史的必然趋势……满汉一家，再过百年，很多人将和我一样，身体里流着两个民族的血液。

　　她见我如此神色，有些失落地问：“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不，不会待一辈子的，因为努尔哈赤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他的心，在万里长城的另一边呢！“随遇而安吧。”

　　这时，褚英折了回来，勒马停在我面前问：“依朵，要不要我带你跑一截？”

　　我仰头望过去，骑在马背上的他，一脸的意气风发，日渐分明的眉眼轮廓，透出几分少年的英气。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走到他身边道：“爷可不要摔了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满是自信。“我骑术好着呢！”

　　我点了点头，踩在马镫上，他伸手一拉，便把我带进了怀里。他今年才十一岁而已，就能单手将我拉上马背，关内的同龄的孩子跟他一比，说是身体孱弱也不过为。

　　说实话，骑马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甚至于颠得我还有些难受，不过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尝试，那种新鲜感和兴奋劲还是不少的。褚英带着我跑了好远，直至回头已经瞧不见陌薇的身影，他才勒了缰绳。

　　“依朵，你看！”

　　我没有说话，安静地与他一同看那轮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待夜色轻轻覆来时，天边还有几许余晖，像是眷念这片土地般，迟迟不肯散去。

　　日月交替，一直都是个神秘而美丽的过程。

　　年末的时候，、这副身体正式告别了青涩的童年，蜕变成了一个少女。之所以说是身体，只因为我的灵魂已经奔四了。

　　这些天褚英病了，有些发烧，他还逞强要出门，不过被我拼死拼活给拦住了。我来了月事，本来就不太舒服，再加上要给他熬药守夜什么的，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许是昨晚痛经没怎么睡好，今天褚英刚见我就皱眉问：“你怎么这副样子？是不是我把病染给了你？”

　　“没有。”我一边回答，一边端药给他。我并没有逞强，这个其间气血不足，看起来虚弱十分正常。但他不信，坚持让人给我瞧瞧，大夫看过之后说我身体很健康，不过是正来癸水，又没有休息好，才显得有点病态。他不死心，好奇地追问癸水是什么，结果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本来那个大家并不包括我的，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大姨妈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但看他们几个都是一脸尴尬，我觉得自己要是不尴尬似乎有点不太好，于是也跟着尴尬起来。

　　幸而褚英身体底子好，没过多久又生龙活虎起来，生龙活虎得能一脚踹塌我和穆格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大雪人。

　　大笑之后，见我幽幽地看着他却不说话，他搓了搓手道：“大不了我再帮你堆一个。”

　　“算了，坏了就坏了。”我没好气道，说完就准备回屋。

　　他拉住我道：“别生气别生气，爷再给你堆个更大的成不？”

　　没想到他竟然开口给我道歉，我有些受宠若惊。“你这病才刚好，又要折腾了，等折腾病了还不是我照顾，我才没那么笨。”

　　不知为何，今年的雪特别能下，缠缠绵绵地竟是没怎么停过，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这样少不了又要冻死一些牛羊。待春阳化开白雪的时候，古尔娜带来了一个消息：孟古姐姐怀孕了！

　　“真的呀？什么时候的事儿？”

　　古尔娜激动地道：“快三个月了呢！三年了，三年了呀依朵，主子终于有孩子了，天神保佑，一定是个小阿哥。”

　　“贝勒爷知道了吗？”

　　“当然知道了，还专门分了个嬷嬷和丫头过来照顾主子起居。”眉飞色舞的她，眼睛里一直绽放着骄傲的神色。经历了东界洞寨之事，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目送古尔娜离开，我不由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皇太极。”

　　“等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回头见褚英正挑眉站在我身后。“你怎么在这儿？”

　　他抓住那句话刨根问底：“你刚说要等谁？”

　　我故作镇定道：“没有要等谁呀，爷你听错了吧。”

　　好在他的确没有听清楚，而我又打死不承认，最后他没辙了，只好放弃纠缠这个问题。此事之后，我时常告诫自己：病从口入不要紧，祸从口出才要命！

　　六个多月后，在婴孩呱呱落地的啼哭声中，我突然想起年初反常的大雪，也许便是迎接他诞生的先兆吧。果如古尔娜所言，孟古姐姐生的是个小阿哥，而且已被努尔哈赤赐名为皇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