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真爱与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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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里，不知名记忆碎片纷纷扰扰，像是被打碎的镜子碎片，无数个银发身影映照其上，但每一个都看不清脸。
——不知是何年的月色下，面容模糊的银发少年坐在树枝上，他的背景是巨大的满月高悬，衣着华丽，一条腿垂着。
尽管看不清表情，但依旧能推测出少年正在看着她——因为看到她出现后，少年垂着的那条腿晃了晃，然后优雅地跃下，黑色锦靴踩过草地，银色长发在他背后摇曳。
即使看不见脸，少年郎也显而易见的，就是活生生的芝兰玉树美少年。
“我们走吧。”
那少年是这样对她说的。
话语冷清，却带来让人热泪盈眶的心安，能让她漂泊无依而且空洞的灵魂有了落点。
于是，不自觉地，她留下了身后的灯火，走入黑夜去拥抱少年。可是一转眼，那少年便倒在血泊中，银色长发纷乱，有一些盖在了他的脸部，有一些散开，落在少年流出的血泊里。
少年气息垂危，生命如残存在劲烈风中的烛火，随时都能被在他四周虎视眈眈的冥界使者所熄灭。
一股被她遗忘已久的巨大绝望从胸腔冒出，从内穿透，像是撕裂了她。她的心被血泊中的银发少年撕裂，流出了同样多的鲜血。
她痛苦地突然惊醒——
当人见椿醒来，睁开眼，那些梦境里激烈的情绪又像露水般，不过片刻便消逝在朝霞中。
只留下莫名的怅惘。
闭目，仅着浴衣的人见椿坐在海上凸出的礁石上，将这怅惘吹进竹笛中。潮起潮落，浪涛声声，湿润的水气令一些久远的记忆翻涌起来——
笛声在海潮间盘旋，引来了一只纯血大妖。银发白袍的大妖怪踱步到海滩，海浪翻滚起伏，模糊了礁石上黑发女子的身影。这陌生的身影，却配上了阔别数百年的笛声，令妖怪的心动荡不休。
战袍洁白如云，垂落的袍角勾勒着红梅，黑色战甲与泛着金属光泽的战铠护在胸前，一头银发长长的，垂落在背后，显得安静又温柔，减轻了妖怪通身的冷酷煞气。
白衣银发的妖怪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海滩之上，好似一道安静而孤独的月光。
他好像在隔着海浪注视着人见椿，又好像只是随意驻足停歇。
陌生的人类少女的气息，陌生的面容和身形，陌生的气质，可是这笛音传达的东西却是那样令他熟悉。如何能不熟悉呢？这绮丽的，暗藏着凄凉的笛音，已经在他杀生丸的内心回荡缠绕了四百余年之久。
杀生丸记得在四百年前——人类的平安京时代——有一个夜晚，人类阴阳师大宅灯火通明，种族不明的女性阴阳师带着遮掩不住的黑暗妖气和触目惊心的自负，决然地与人类世界决裂。
她往常惯穿的狩衣被妖气覆盖，不复新雪般洁白；并且和所有大妖怪一样，觉醒后的女妖以自身妖气包裹身躯，穿上了黑夜一样的衣袍。同时，女妖黑色的长发从发尾开始，被浅金色侵染，最后和黑眸一起成了铂金色。
不再是人类阴阳师形态的女妖傲然昂首，一点也不把如临大敌的人类神道们看在眼里。
她只是注视着当时的神道之首，麻仓叶王，然后用宽宽的黑色衣袖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孔，只留下一双浅淡明亮的铂金色眸子，眉眼弯弯。
“吾名为——鵺，乃天下魑魅魍魉之主，百鬼之王。”
人类的国家言之凿凿，统帅京都妖怪的总大将已经与麻仓家家主彻底决裂，但杀生丸知道，事实恰恰相反。因为鵺没有与那个人类断联系，而且她对那个人类说过——
“既然我们各自支配白天黑夜，那我们一起分享这个世界，如何？”
黑衣女妖勾着白衣阴阳师的脖子，仰着头看着他。脸孔洁白如第一捧雪，红唇艳丽的弧度能杀人。
只有他杀生丸，被那个可恶又可恨的鵺，丢下了。
潮水退却，笛音散去，人见椿放下竹笛，抬眸看向海滩边。那里站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孤独冷清，好像一道从天垂落的月光。
人见椿看着他，却看不清银发人的面容。她不知道，这与被她遗忘的月下美少年重合了。
“你是谁？”
杀生丸冷淡地偏过头，浪潮袭来，浪花翻涌间，盘腿屈膝坐在礁石上的巫女城主起身，月光一样的妖怪翩然离去。
水花落下后，海滩上再无任何人影。
人见椿的心怦然一跳，踩着海面快速奔跑到海滩，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和妖力。
惊鸿一瞥间，长长的银发勾起人见椿自己都不知道的记忆，让她头脑一片空白。就好像将巴卫救下带回的那一个夜晚。
然后开启了困扰人见椿整月之久的，朝露一般易逝的梦境。而现在，浪潮间隔中的月下美人则让黑发巫女差点认为，她又在做梦了。之前那一幕，那看不清脸的白色身影，就像是幻觉，睁眼便不复存在。
——你到底是谁？这寂寞的、月光般的芝兰玉树，是我对巴卫的遐想么？
“椿，你在这干什么？”
人见椿听到声音就是一惊，她身形一颤，便被一件从天而降的和服兜头罩下。黑发巫女的脸从艶丽华贵的红色和服间冒出，“巴卫？”
不再是人类小孩身形的妖狐正抱臂看着她，俊俏的脸上扬着风流的笑容，紫色眼瞳圆润中带着野性，映照着人见椿。高大的巴卫将几缕银发顺回身后，挑眉，歪头。
“穿着浴衣跑到海边吹什么笛子。”巴卫动手，把没有好好穿衣的人见椿当成不会动的衣架子，替她亲自把自己的红色和服穿上。
男性的和服极为宽大，将人见椿罩得密密实实。而体会到和服上残留的巴卫的体温，人见椿才觉察出清晨海边的冷意。
温暖烘干了残留在人见椿心头的怅然和疑惑，她上前一步抱住巴卫的手臂，吓了巴卫一跳。红着脸的妖狐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被风吹昏头了么！”
蹭了蹭巴卫的手臂，感受到妖怪略高的体温和矫健的肌肉，人见城女城主翘着嘴唇，眼波流转。
“巴卫呀，我发现——”
“你这样的银发妖怪真好看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真爱与替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