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她罢工了》九天星澜

24、第 24 章

　　“我可没开玩笑，”曲嫣然笑道，“青青你唱功这般好，要我说，早就能登台的，只不过是钱家班的班主不放心你这个外姓人，故意压着你罢了！”
　　“不过能力就是能力，金子摆在哪里都会发光，到如今钱班主还不是压不住了，要求着青青你救场。”
　　说这话时，曲嫣然的语气骄傲极了，听得柳青青双颊通红，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羞。
　　来自好友的赞美总是不一样的。
　　自从她当选红娘后，钱家班里有不少人凑过来恭喜她，赞美之言柳青青听过很多，但都抵不过曲嫣然的这一句认可。
　　“那阿嫣你呢？”柳青青托腮望着曲嫣然，担忧道，“我的前途算是暂时有着落了，阿嫣你难道还没有放下那个梦吗？”
　　“我放不下，”曲嫣然抬手握紧柳青青的手，欢喜的神色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青青，我是真的放不下。”
　　曲嫣然苦笑，“白乐天道‘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从前读诗时我不懂，直至今日方有有所体会。”
　　有些话，曲嫣然也只能和柳青青说，因为从某种程度上，她觉得柳青青和她是一样的，都有着不该出现在女子身上的，熊熊燃烧的野心。
　　若是没有这样的野心，只想要相夫教子，柳青青就不会留在梨园了，虽说朝廷取消的贱籍，但人心的成见，不是取消一个贱籍可以消除得了的。
　　柳青青选择留在梨园登台唱戏，就意味着她放弃了安稳的未来
　　都道女儿家嫁人是第二次投胎，但没有哪个良家愿意自家儿子娶一个戏子进门。
　　在这个世上，唯有柳青青，会是她曲嫣然天然的同盟。
　　“阿娘总是劝我，嫁个好夫君才是女儿家的好前程，阿爹虽然没提，但我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是认可阿娘的话的。”
　　“我知道，阿爹阿娘不是不爱我，正是因为爱我心疼我，方才希望我一生平平顺顺，而如今这世道，像我这样的女儿家将来想要过得好，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寻一个好夫君了，”
　　“可是——”曲嫣然止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明眸里流露出的落寞之色已说明了一切。
　　“我懂！”柳青青反握住曲嫣然的手，仿佛要给她勇气一般，坚定道，“阿嫣，我都懂！”
　　这样的不甘心柳青青也有过，就在阿兄登台的那一日。
　　分明同是外姓人，相近的年纪，唱功也是她更出色，但就因为她是女子，所以班主宁愿给阿兄机会，也不愿意放她登台。
　　“我有幸生在大景的盛世，世风已渐，朝廷亦是鼓励女子走出家门，一展所长，”曲嫣然不甘道，“那我为何又要与昔年那些女子一般，把嫁人生子当做人生的唯一目标呢？”
　　“夫君为我带来的凤冠霞帔是夫君的荣耀，唯有我亲手得到的，才是独属于曲嫣然的骄傲。”
　　“我不甘心，也不愿意为有朝一日落在族谱上的某曲氏汲汲营营。”
　　曲嫣然眸光灼灼，闪耀着火光，那是勃勃野心的光辉。
　　长年趴在屋顶上，第一次被一位小娘子的野心由衷地震撼了。
　　诚然，如今的大景朝世风开放，不再把‘女子无才就是德’奉若圭皋，但女子出头的路依旧艰难。
　　长年追随自家公子游历，见多识广，但据他所知，当下的大景，也只有南粤等地，因为纺织一业发展繁盛，女子的地位更高一点，掌握更多的话语权，不少女子立女户，像郎君一样当家做主。
　　而大景的其他地方，包括京城这个天子脚下，所谓的才女，往往出嫁之后就再无动静了。
　　更有甚者，如儒门学说占据统治地位的江南一带，世家大族可以说恨不得把“夫为妻纲”刻在百姓的脑门上。
　　在长年看来，或许唯有坐上开国皇后所设的女科中咏絮才女位置，才能脱出这世人为女子设下的固有藩篱。
　　很简单，因为咏絮才女能够入朝为官，且授职品级必须不低于当朝状元郎。
　　长年推测，曲嫣然但凡有点眼光，她的目标，一定会盯着咏絮才女的位置。
　　“若是我天生愚钝也就罢了，”曲嫣然神情低落道，“但我也读过京城里世人口中最有希望冲击咏絮才女位置的沈笙的诗集，自问自己也不差她哪里，只是……”
　　柳青青和曲嫣然无话不谈，她自是清楚好友未尽的话是什么。
　　从开国皇后设立女科以来，女科中最高品级的咏絮才女位置就是世家大族的禁脔，更可笑的是，没有一名世家大族走出来的咏絮才女会选择入朝。
　　她们都是在扬名之后，选择携咏絮才女的声势，嫁入高门甚至是皇族，为“娶妇当娶世族女”的民间歌谣再添上一层光环。
　　曲家是商户，曲父曲母又都不愿意支持女儿，没有人打点，没有任何名气，曲嫣然在女科的第一试“问名”之时恐怕就会被刷下去，那又何谈咏絮才女的位置呢？
　　柳青青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安慰曲嫣然，却又知道，这种时候，再多的安慰话，也抚不平曲嫣然内心的不甘。
　　事实上，曲嫣然能坚持自我到如今，已经令柳青青足够惊讶了。
　　她太明白了，当周围的人都和你唱反调的时候，即使你是正确的，那也是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在这样的包围下，你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才是那个错误。
　　“我明日就要登台了，”柳青青还有说那些无用的安慰，而是斩钉截铁道：“如今虽然我只能唱红娘，但阿嫣你信不信，迟早有一日，崔莺莺非我莫属。”
　　说这话时，她甜美的面容上流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握紧了曲嫣然的手，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信念传递给自己最好的友人。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柳青青凝视着曲嫣然的眼睛，阿嫣你看，在这无尽的等待之中，我终于也有登台的一日，那么为什么不相信你自己，坚持下去，积蓄力量，等待那个不期而遇的机会！
　　“我信你。”也信我自己，曲嫣然注视着柳青青，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