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后我飞升》烽烟

2、二

　　此时天色有些晚了，夕阳的红色倒映在小姑娘的瞳孔里，显现出一种很生动的样子。
　　她瀑布一样的头发也染上了一点橙红，长度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能长出来的。

　　“是，因为他们用人肉冒充羊肉。”鱼羁游解下重剑，蹲身和小姑娘解释道。

　　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鱼羁游，没什么反应，倒是她手底下那只狸奴，已经炸毛得又大了一圈。

　　好像有哪里不对，鱼羁游反应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吃人肉不对，他们杀了无辜之人，是要偿命的。”

　　“我知道。”小姑娘出人意料地起了反应，双手抱在膝上，眼里蓄起晶莹，“他们吃了阿婆，我舍不得阿婆。”小姑娘有些早慧，似乎已经明白阿婆给吃了是什么意思，她再也见不到阿婆了。

　　鱼羁游无言，只好摸摸她的脑袋，掌下的发丝像绸缎一样顺滑，非常长。

　　这世道就是这样，人心底的恶念总是肆无忌惮地宣泄，遇到一点善反倒叫人怀疑是否真实。也只有稚童才保留着混沌的天真，像蒙昧的野兽一般易于相处。

　　“喵呜！”大胖对鱼羁游的接近感到很不安。

　　鱼羁游瞥了它一眼。

　　狸奴逐渐收起了警惕，往地上一躺，身子一翻，露出了毛多的一面。

　　鱼羁游如愿以偿，摸上蒙昧的野兽的肚皮，揉乱了雪白的腹毛。

　　小姑娘蕴着一汪泉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鱼羁游一揽，轻巧地把她抱起来——小姑娘的体重也轻得跟条狸猫似的，穿得单薄，身体被风一吹早已冰冷。

　　“你叫什么？”鱼羁游问，他打算把小姑娘和狸奴一起带走，附近方圆五百里只有这一处人烟，他们没办法生存下去的。

　　“我叫五妹。”五妹怯生生的。她才三四岁，又没有目睹鱼羁游捅筷子的现场，面对这个面容俊逸的大哥哥很乖巧。

　　五？这个数字让人联想。鱼羁游让她抱上大胖，去为她的阿婆收敛遗躯。

　　阿婆被啃噬得只剩桌上的一把碎骨，鱼羁游还是在五妹的指认下才知道，惊得背上重剑一时嗡嗡作响。
　　他在后院看到了一棵胡杨，树下几个土包微微隆起——非女儿红，而是一坛坛尸骨。

　　“这是大娘，这是二娘，这是三娘，这是四娘，这是五妹，这是六妹，这是七妹……”五妹数着土包，“这里是阿婆。”她指着一个似刚翻新的土堆。

　　鱼羁游沉默了一瞬，弯腰去挖那个坟茔，果然掘出一个泥褐色的瓦罐。揭开盖子，里面有一块成色很奇怪的玉，鱼羁游把它拿出来，把阿婆的骨头往里放，刚好填满。

　　“谢谢哥哥。”再回头，轻得好似没有重量的五妹已经消失了。

　　撞鬼？鱼羁游/行走江湖的这两年里，特异的事情也见得不少，他不知道小女孩是什么存在，但他为她阿婆收敛遗骸，想必了却了她的心愿。

　　想想也是，一家开在漠北的人肉店，夫妻两个怎么养得活小女孩？

　　大胖一个狸尾巴炸得像一串枫杨果实，鱼羁游低头看它，这猫倒好办，随便找个聚落往街上一撒手就能活得很好。

　　本来五妹是个难题，世道艰难，他不能随意把她托付给什么人家，但跟着他浪荡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或许他该考虑回一趟江南……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需要考虑。

　　此时一阵缥缈的乐声传来，鱼羁游一把抄起炸毛的狸奴，凝神观察四周。

　　【仙网
　　联络器
　　甲-一七三二四零】

　　什么东西？漠北好像起雾了，鱼羁游视线正前方浮现起三行字。

　　大胖好像看不见，当鱼羁游将视线挪到狸奴身上时，那两行字自动地缩到了视线角落，而怀里的狸奴很享受被人抱，并没有特殊反应，炸起的刺也顺了下去。

　　鱼羁游再次望向空旷的戈壁时，乐声已经停止了，白茫茫的大雾云浪似的翻涌。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密密麻麻的字和声音一起滚动着。

　　【灵源法器随身梦
　　诸天万界一网通】

　　【今日快讯：长梨门长顾仙君杀妻证道，突破至合道期。】

　　【一旬要闻速览：
　　金玉山-灵源第五条芥子蛉特快列车开通
　　积分入户方策大夏纪七七八年一月一日起在清庭实施
　　稷下学宫遗址在洞真出土
　　‘无双剑仙’蝉联第三一八届心动剑修大赛冠军】

　　【实时最热：
　　长顾仙君杀妻证道
　　诸天最强元婴无缘分神
　　秋梨秋家
　　假如穿越到紫园纪
　　玄宁真人回应
　　洞真开学
　　芥子蛉开学
　　求道侣不就是图个伤心
　　……】

　　【论坛：根据您的兴趣推荐分组——失恋者阵线、长生不老药、诸天最好看的人】

　　过量的信息流在加载，鱼羁游手一抖，狸奴和玉一起摔落在地。

　　世界安静了，眼前重新变得清晰。

　　鱼羁游定了定神，从地上拾起现在泛着些许紫光的透明玉牌，于是，那些喧闹的消息又重新出现。

　　他有些茫然，现在玉牌正显示“失恋者阵线”的页面，一排意义不明的消息刷过。

　　【好几把难过，男神最终还是和别人在一起了，千年青春喂了狗，是我的错吗[火]】

　　【【树洞】我刚失恋，朋友还天天秀恩爱，我该绝交吗？[新]】

　　【我准备了三个甲子，就为了这一刻的报复！】

　　【【锦鲤许愿】进来的都死前男友[火]】

　　【呵呵，道侣好龙阳[新]】

　　字都认识，但是意思完全不懂，鱼羁游第一次产生了完完全全的挫败感。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就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些东西全都在讲恋爱吗？他们要报复曾经的爱人？鱼羁游只再浏览了一会儿，基本弄清了这里的每一行字都是不同的人发出来的。

　　看懂以后，他感到更加迷惑。这些人在哪儿？他们为什么要聚集在一起讨论这种事？是谁把他们说的话收集起来的？

　　没错，江湖上反目成仇、背后插刀、忘恩负义的事情层出不穷，有时是一方背叛另一方；有时是双方都背叛对方，其中一方还不可置信，我这么处心积虑地骗你，你居然不相信我……人们还总是乐此不疲地谈朋友，立山盟海誓，讲江湖道义。

　　鱼羁游一想到这些，顿时觉得被出卖的一方有很大怨气，甚至想要报复，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可是——

　　他记忆力良好，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玉牌根据兴趣爱好向他推荐“失恋者阵线”这个分组。

　　尽管这个世界上人和人的感情总是莫名其妙、充满恶意，但鱼羁游曾经拥有过最好的——用这个玉牌里的新词来说——道侣，只是他已经死了。

　　鱼羁游和这些人完全不一样，他不是“失恋”，是失去了半个自己；他也不想报复，只想怀念杨浥禾。

　　【道侣死了三百年[火][火]】适时刷新到最上方，鱼羁游心有戚戚打了开来。

　　0楼
　　我是一个无情道的修炼者，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修的是无情道，我只是天生感情波动比别人小。遇到她后，我也像一个普通的仙君一样坠入爱河，想与她共求长生。

　　第一次发现不对是在什么时候呢？我刚筑基不久，因为有她，很快就探到了心动期的门槛。我们一起去参加学宫试炼，意外得到了一样很珍贵的宝物，因此受到一些散修的觊觎，她为我受伤了。我的心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的我为她心疼不已，而另一半却在想‘我在为她吗？’

　　我以为我是看到她受伤担忧得手足无措，但后来那个冷漠无情的我逐渐壮大，并很快成为了全部的我。她是天生的道体魔种，不小心被人骗进了万仙窟。这是我知道的，但我想是时候摆脱她了……原来，她死的时候还怀着灵胎，可是那时我合道了，什么感觉也没有。

　　三百年来，我一直在思考，逐渐想明白了为什么我的父君早逝，我家族的传承功法所言的‘静心’是何深意。但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有情究竟如何化无情，无情非吾道，三百年何以有寸进？

　　……

　　开头的词语就把鱼羁游砸晕了，这和他想的怀念道侣完全不同。什么无情道？什么仙君？还有学宫，国子监里教的不都是四书五经吗？人可以活到三百年吗？……

　　抛掉那些令人不解的部分，鱼羁游从世俗的角度去理解它，这必然是一个争议性很大的故事。

　　“我”的行为充其量是见死不救，“她”去“万仙窟”的详情未说明，考虑到“我”“三百年未有寸进”的情况，真相也未必是“见死不救”。这个地方的人都对曾经的恋人有诸多不满，必然会攻讦“我”，但肯定也会有一部分人跟他们争论“无情道就着这样的”。

　　不出鱼羁游所料，回复的人有很多，足足有一万多“楼”，前面的都是争论“楼主”和他道侣的故事，只是到了最新楼，话题转移到了长顾仙君。

　　就是那个杀妻证道上今日快讯的长顾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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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鱼羁游：仙网你出来，把我分进“失（报）恋（复）者（前）阵（任）线”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