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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回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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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是没看到,今儿一大早就来了好多世家公子小姐递牌子,就想把自己的话本也递进来。”翡翠便给她顺着长发,边道。
时近年底,正是宫中最为忙碌的日子,特别是新任御前女官就碰上年底的沈卿酒,这一个多月下来俨然累成狗。
不知不觉,这一年眼看就要过去了。
翡翠嘴里提到的话本,正是因为除夕将至,按楚皇的喜好,陆管事提议向汴都圈子里的贵人们征集话本,挂在太极广场让各位互相欣赏,最后在除夕前由陛下评审。
此举大得楚皇欢心,立马就下旨办了此事,还道若是除夕排演出来效果颇佳,便道夏季时让使节团观瞻大楚的风采。
如若只是如此,沈卿酒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是,楚皇还多道了一句“小酒也写一份吧,朕很好奇小酒要写什么。”
“嗯,有多少?”沈卿酒头疼地问。
“唔,京城这几大世家的嫡系就不必说了,还有许多宗亲的也摆了进来,哎,要把郡主的都淹没了。”翡翠感叹。
“嗯,那很好。”沈卿酒巴不得没人看见,尤其是楚某人。
翡翠可不这么想:“那可不是,要是陛下喜欢郡主的剧本,那可是要在行宫里......诶,郡主你又不舒服了吗?”
“无碍,去太极广场看看吧。”沈卿酒站起来,让翡翠给她系上披风,便先一步出了门。
翡翠之所以用“又”,是因为这段日子沈卿酒正好趁着忙,给自己做了许多实验,也让太医看过,都没发现那日二殿下给她服的是什么东西。
别说中毒了,连小病小痛都没有。
后来她为了了解那日所见的虫子,又借着给陛下办事的名头,顺势在文渊阁翻了不少古籍,果然有所发现。
大楚以西分布着西域诸国,和现代相似,均是小国不足为惧。可是据史书上记载,不知从何时起,西域出现了一个圣教,渐渐影响着各国经济、政治和文化等方方面面。
千百年来,不知多少王朝覆灭、小国更替,圣教却长盛不衰,成为各国国教,其教主神秘莫测,圣子圣女作为其在人间化身,宣扬教义,影响着西域诸国。与其把西域诸国分割开成一个个小国,不如说就是圣教的化身。
沈卿酒乍一看的时候就在想,这作者肯定天天看ISIS新闻看多了,可是一看下去,这圣教的教宝不是别的,正是——虫子。
再想到二殿下那密室内的景象,她要是联想不到两者的关系,她便枉为沈卿酒了。
只是不知道二殿下和圣教是谁操纵着谁?看二殿下对楚皇的执念,他应该是楚皇亲生的,不过圣教和二殿下的关系依旧值得考究。
再说,西番国属于西域诸国之一,这些年来把大殿下一直拖在边境,如今结合那日影卫的话看,恐怕不缺二殿下的帮忙。
“小酒,想什么呢,都要撞柱子上了。”楚淮影低头用手抵着沈卿酒的额头,待到她抬头看他,才松了手。
沈卿酒看看挡在她身前身形颀长的少侠,还有离她还远着的柱子,边回头朝太极广场走,边笑道:“这不是柱子不许我撞他么?”
楚淮影笑眯眯地跟着她,道:“柱子说,你要是不怕神卫,倒是来撞他呀。”
沈卿酒听得他说那“神卫”二字,敏感的神经被触动,机警地环视四周,除了世家公子小姐,没看见神卫的踪影,才松了口气:“以后别胡说八道。”
“唔,你这么害怕。”楚淮影看着向来睿智淡雅的姑娘这番举动,心中一动,这么说他对神卫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当此时,一个活泼的粉衣少女跳将出来,拽过楚淮影的胳膊就要带他到别处,嘴里还道:“三表哥,你忙别在这泡我姐姐了,她都是你的人了,快来给我看看,昨日你说的蒋二公子在哪!”
沈卿酒看着许久未见的女主,唔,这和男主的亲密度看起来是很棒,可是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对啊?
“你可别乱说,这不你姐姐不愿意吗。”楚淮影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距离,只松松地让她拽着胳膊,调笑道。
沈卿酒何等聪明,这会儿早明白了二人互为僚机的关系,笑睨着楚淮影,温柔地用他那日的话噎他:“这就是你说的,好好教着她呢?”
楚淮影笑着,白皙俊秀的眉目带着痞气:“难道我教得不好吗?”
没等沈卿酒回,沈月真便眉开眼笑地数将起来,给自家表哥说好话:“三表哥教得好极啦!要不是他我早被楚淮钺骗啦!他还给我科普了汴都十六公子、燕郡绝色双子、夕城艳汉,还有我最喜欢的........”
沈卿酒笑得温婉,那双清澈的眼睛却盯得沈月真怀疑人生。
她怎么觉着照女主这么发展下去这文要NP的节奏。
楚淮影却懒洋洋地一扫,忽然指了一位正挂话本的青衣公子:“哎呀,那可不是你的蒋二公子吗?”
“哪里!”沈月真机敏地回头,准确地捕捉到目标,向两人告辞迅速地就过去了。
沈卿酒头疼地看着他,楚少侠,您真是僚机中的战斗机。
楚淮影却早有准备,拿起身旁挂着的一本话本,扯过上面写名字的丝绦一看:“咦,这不是小酒的故事吗,我看看。”
沈卿酒被他气笑,她挂的地方十分隐蔽,不是知情的人绝对找不着,先前怕翡翠走漏风声,还是她悄悄来挂的。
这人也不知在这逛了多久了,还处心积虑带她走到这儿来。
她的话本是完完全全按着原著写的,也就是相府嫡小姐和三殿下相爱相知称王称后治国的故事,只不过里头一个改成仙帝一个改成仙后罢了。
倒是楚淮影的话本比较吸引她。
他写的是太息宫里的日常。
主角是个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少女,远离闹市的绵延群山,依山而建的殿阁,与师兄弟一块看朝阳、练剑、采桑、淘米做饭、追犬戏鸭,小日子好不滋润,在这众多描写汴都繁华和贵族圈子奢靡日子的话本中独树一帜。
这样的话本一下就击中了沈姑娘乐于算计的心,任谁在宫中紧绷绷地过日子,看了这话本都会心生向往。
楚淮影看着姑娘的表情,她还是对这样的生活有所向往的吧。
“都说笔者肯定藏在文中,小酒,这里面哪个是你呀?”楚淮影执起纸页,意有所指地问。
沈卿酒笑,不就想问她在这个世界里扮演什么角色么:“这个沈仙姑吧。”
“为什么啊?”楚淮影明知故问,幽黑的笑眸下不知沉着多少情绪:“徒有能力,苦心孤诣,却给别人做嫁衣,不会很孤独吗?”
沈卿酒因他笼罩下来的视线而淡了笑,暗光中依旧深黑的眼眸多了一丝茫然,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一贯的伶牙俐齿随着他目光收起。
楚淮影却因她的茫然而加深了笑意,指着她手中的话本:“那你猜猜,我写的哪个是我?”
沈卿酒反应过来,看着那话本,想起他的性子,重又笑问:“不会是这个小女孩吧?”
这么想着,倒也挺像的。
“不对。”楚淮影被她逗笑,忽然凑近,点着他绘的插图看着她,笑道:“我是这只可爱的小狗啊,天天陪着孤独的小女孩,像吧?”
沈卿酒一怔,被他桃花眼里的笑意所醉,眨了眨泛着涟漪的黑眸,微笑着伸出二指把他的脸挪开,侧目看向人群里的沈月真,示意道:“你画的时候肯定分神想小女孩去了吧。”
“是啊,我想小酒想得入迷了。”楚淮影被她推开也不恼,依旧闲适地笑着,随意地把画和纸松开,看着沈卿酒无奈地笑看他,才懒洋洋地装傻:“诶,我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沈卿酒听着耳边忽然响起小太监们的锣鼓,庆幸曹公公来得及时,便正好转过头去,和众人一块行礼,等着曹熙奉宣布陛下评选的结果。
不出沈卿酒所料,那圣旨上写的就是楚淮影的话本。曹公公前来庆贺,顺势也赞赏了一番沈卿酒的话本,一来二回的,沈卿酒心里总是平静下来了。
“我也不多逗留了,殿下和郡主尽兴吧,陛下还在等着。”曹公公说着,便领着一溜儿太监回了勤政殿。
结果出来了,那些游览的公子小姐都走得差不多了,而沈月真是楚淮影带来的,自然他也得送回去。
即便此刻小姑娘也不知去了哪个角落和蒋二公子卿卿我我了。
于是乎,沈卿酒便陪着他找起了自己的妹妹,她正看得仔细,耳边却忽闻他问道:“小酒,你真的想回去吗?”
沈卿酒抬头看他,微笑依旧,套话却已到了嘴边。
“别把我当二哥。”楚淮影看着她,又小声说了一句悄悄话:“我没有他那么笨。”
沈卿酒笑:“我把你当楚淮影啊。”
“我也把你当小酒啊。”楚淮影幽黑的眸子尽是专注,震得她心中一颤。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因为知道了他把她当做卿卿,而真正放弃挣扎,选择了她熟悉的权谋,想一路运筹帷幄摆正剧情,现在除了二殿下这个乱子,整体看来还是走势良好的。
现在他把她当小酒,却让她狠下的心动摇了。
她想回去吗?回去好像一直只是惯性的想法,可是,她不回去,还能去哪呢。总不能在眼前人身边吧。
不,她想着,立马否决了这个害人害己又无解的可能,那颗动摇的心又狠了下去。
她是这么精于算计掌控全局的人,她太清楚这个可能的渺茫了。
她抬头正想开口,便看见了楚淮影身后的悬浮的黑影——
是神卫。
楚淮影看着姑娘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却蓦然看着自己背后露出那般畏惧的表情,倒是吊儿郎当地问:“左边还是右边?”
沈卿酒眼神闪躲了一下,四周看看,果然看到沈月真在等着他俩了,确保楚淮影不是被神卫识破了重生的身份,余光又看到神卫蓄势待发的手,只恨不得赶紧把他归位到女主身边,急道:“右边。”
说罢,看着还不消散的神卫,她心里一紧,叫住楚淮影,把手里他亲手补的白玉小手炉塞到那个吊儿郎当的人手里,淡声:“楚淮影,以后别再问了。”
楚淮影朝她一笑,漫不经心地挥手让她放心,却在路过柱子时刻意偏右走过去,把背后的神卫撞到得一愣,才和沈月真一块漫步消失在宫道尽头。
沈卿酒立在原地,看着那神卫随着男主和女主重逢而消失,确保作者的疑心消除了,才整个人松了下来。禁不住叹气,他还不明白啊,不明白得罪创世者的可怕。
他还不明白,可爱的小狗只能解一时孤独,却会留下一世念想。趁在彼此心中扎根还不深,早点拔除吧。
...
那厢,楚淮影一路把沈月真护送回了相府,和相爷一道用了晚膳,才回到府上。
此时长日将尽,正是街上小贩垂死挣扎要把最后的存货卖光的时候,满街都是小贩叫唤,连楚府内都依稀听得见。
楚淮影本捧着沈姑娘扔掉的白玉小手炉,灵敏的听力却让他听着了外面的叫唤,本不以为意,直到听到一个卖手炉的一直在门外叫唤,才笑着让暗卫从他那儿买了个白玉小手炉。
暗卫本就纳闷,人一小摊贩哪有您这么金贵的东西,没想到一趟回来,他手里便捧了一个,疑惑地问:“宫主,你怎么知道有个白玉的?”
楚淮影笑,不愧是他的小酒姑娘,掌控欲这么强,把每一个人都算计进去,连他门口卖手炉的都收买了。
揭开手炉,里面填料的地方塞着一张极薄的宣旨,是小酒爱用的碳笔,写的全是她那日在二殿下密室所见,末了还添了两句话,看起来十分潦草而不符合她性子,他却理解了,她不想让神卫认出来——
“‘楚淮影’有‘楚淮影’该做的事 ,‘小酒’有‘小酒’的角色。
且不论回不回去,活下去再说罢。”
暗卫照着沈姑娘给的密码纸,把信息翻译过来,奇道:“这不是今日我们太息宫里来的消息吗,唔,就是说法不一样。”
楚淮影不语,上一世他没把这些诡异放在心上,顺利地便称了王,对这些蹊跷没怎么在意,也没有去关心师父的书。如今看来,小酒的怀疑的确有道理。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这背后恐怕不止夺嫡、勾结外邦这么简单。
暗卫显然也明白其中关节,问道:“要通知大殿下就绪吗?”
“还早,让大哥再演会戏。”楚淮影摩挲着最后的两句话,直到白玉般的指节都被碳笔染黑,最后闭目挨在椅背,俊秀的面目仰着,任由霜雪飘落——他没把她当疯子看,他信她说的话;他也没有因她坦然的计算和谋略讨厌她。他只恨他的小酒姑娘太懂事了,懂事得他恨不得她蠢一些笨一些不要算计得如此清楚。
身后的暗卫看着向来潇洒浪荡的宫主近来不知第几次露出这样的痴态,抱剑退下,心中不免感叹,一个是爱了就把心掏出来给她绝不收回,一个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作为小的看着这俩,实在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