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春时暮春

60、第四十二章(下)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院中两个人的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一夕姐姐，你说……云轩公子怎么会是小姐的弟弟？”看着紧闭的朱门，九朝问出心中疑问。

　　送走了所有人之后，云卿就和云轩进了花厅，关了门不让任何人打扰，到现在都过了半个时辰了，门还是没有打开的迹象。

　　“小姐既然都认了，那肯定就是了。”听到她的询问，一夕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淡淡的应道。

　　“可是……可是小姐不是不记得十岁之前的事了吗？”九朝微微蹙眉，疑惑的看向一夕。

　　一夕抬头看向花厅门处，脸上恍惚的浮出一丝苦笑，叹道：“怕是小姐自己想忘记吧，可惜，终归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啊？”听得她的回答，九朝一脸疑问，“什么意思啊？”转瞬似乎又想明白了，立刻追问道：“难道小姐根本就没有失忆，一直都记得以前的事情？”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夕转过头来，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垂眸说道：“九朝，我们这次……恐怕是给小姐惹来了大麻烦。”

　　“怎么会？”九朝惊问道：“我们不是还帮小姐找到弟弟了吗？”

　　一夕抬头，顺着门窗上镂空的花纹，依稀可以看见厅内的影子，眸光闪烁良久，终于叹息道：“小姐，可能并不想认云轩公子这个弟弟，所以……”

　　“啊！”听得她的回答，九朝清澈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之意，转而立刻否定了她的回答，“不会的！你看小姐看云轩公子的眼神，很温暖，而且也很温柔。”

　　听到九朝的辩解，一夕沉默了许久，然后有些恍惚的叹道：“就是这样，才麻烦啊……”

　　还是听不明白的她的话，九朝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移到大厅中，看到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白影，突然有点明白一夕的话了。

　　小姐一直是那么冷漠疏离的人那，这七年来，除了她之外，任何试图想靠近小姐的人都被她的清冷吓得退避三舍，可是刚才小姐看见云轩公子那一刹那，眼睛里不再有寒霜和冰雪，而是那么一种水样的温柔，仿若那些寒霜和冰雪再瞬间就融化了，那双清泠的眸子深得象秋日的湖水也温柔得象湖水，唇角那一比淡淡的微笑明净得如流水轩的白莲。

　　那一刻，小姐整个人仿佛否不一样了，周身泛着柔和的光芒，圣洁的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子。

　　这样的小姐，九朝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她希望小姐永远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的小姐——绝对不是属于那个冷冰冰的幻雪宫的，可是小姐若是不回去了，那么等待小姐的会是什么……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夕姐姐。”轻轻的唤了一声稍微年长自己一些的女子，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那小姐……她……”

　　感觉到她有些害怕，一夕稍微走近一些，抚上少女柔顺的秀发，温言安慰道：“不用太担心了，小姐……虽然不是那么强大，但是也不会是一个软弱的人，她会处理好的。”

　　‘嘎吱’，一声轻响，朱门终于打开，云卿出现在门口，面色平静如初，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倒是她身后的云轩一脸沮丧，似有不甘。

　　“九朝，你送轩儿回客栈吧。”领着云轩拐出回廊，云卿淡淡的开口吩咐道。

　　“啊！送云轩公子回客栈？”九朝惊叫一声，对上云卿的视线，九朝立刻敛眉，“是，小姐。”

　　“姐姐，我就留在你这里吧，我才刚刚见到你啊！”云轩扯着云卿的袖子，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轩儿。”云卿闻言不由看着云轩，目光柔和，轻声说道：“刚才不都说好了吗，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姐姐这里都是女儿家，不方便的。”

　　“姐姐，可是我是你弟弟啊？”云轩委屈的看着云卿。

　　听到这句话，云卿愣了一会，片刻后，以掌轻抚他衣襟，“轩儿，你永远都是姐姐的弟弟，现在知道了姐姐住这里，你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啊！”

　　“可是，谁能保证姐姐不会像七年前那样，丢下我一个人走掉啊！”云轩的手从云卿的袖子上放下来，转而握住她的手，生怕稍微一放松，这人就从眼前消失了。

　　“傻瓜！”云卿听得他的话不仅低叹一声，“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现在有师兄，还有师父啊。”

　　“可是他们都不是姐姐啊？”云轩听得云卿如此说，心里的忐忑又盛了几分，“师父和师兄是我的亲人，而姐姐是这世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云卿怔了下，云轩也是这世间她最重要的人了，是她唯一的亲人，可是如果自己不能带给亲人幸福，反而给他带来灾难和痛苦的话，那么是不是远离他比较好？

　　“恩。”云卿淡淡一笑，“轩儿也是姐姐最重要的人了，所以姐姐无论如何，不会再次留下轩儿一个人走掉的。”

　　“真的？”云轩看着云卿，还是有一丝的疑惑。

　　“当然是真的。”看到云轩的迟疑，云卿再度肯定了答案。

　　“那姐姐过几日和我回云梦山吧。”得到云卿的承诺，云轩终于松了一口气，吐出一个要求，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我想告诉爹和娘一声，我找到你了。”

　　爹娘？她一怔，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抽回了自己的手。

　　“姐姐？”看着有些怔然的云卿，云轩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

　　“恩。”云卿回神，看着一脸担忧的云轩，柔声应了一句，“再过几天，姐姐陪你回去。”

　　“太好了！”云轩雀跃的差点跳起来，立刻抓起云卿的手继续说道：“姐姐，你知道吗，我清明节那天回去过的，其实咱们家的房子还是好好的，到时候我们回去后就不出来了，就像以前一样生活。”不等云卿有所回应，云轩已经开始勾画将来的事情了，“恩，把师兄和师父也接来，种满山的繁花和药草，让师兄帮助村民看病，姐姐给孩子们教书，我就整天玩。”他笑容开朗而灿烂，云卿恍惚的看着他，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

　　“恩，像以前一样的生活，不再理会外面的人和事，只是我们，平静的生活。”云卿接下他的话，她的声音清静而温和，一字一句缓缓道来，有种深入人心的力量，“所以，现在轩儿还是先回去吧。”

　　云轩微笑着看着她，只是一直点头，“恩，姐姐我先走了。”

　　说罢便跟着九朝向门口走去。

　　看到少年和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一夕才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卿，“小姐，你对云轩公子，用了摄魂术？”

　　云卿沉默的片刻，低头看着地上斑驳的树影，忽地，轻笑了一声：“我只是不想他失望。”

　　“……”一时间，一夕仿佛明白了什么，默然也低下了头。

　　“他还是他，而我已经不再是我，即使真的回到最初的原点有能怎样，我——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云卿转过身，淡淡地摇摇头，斑驳的影子中，她脸上的笑容有淡淡地苦涩，“他现在这样生活着，很快乐不是么？那么——我又何必去破坏这一切，即使是作为他最重要的人，我也没有什么资格。”

　　瞬间，听的女子这样的话，一夕感觉道眼睛里有微微的潮湿之意，心里泛起无边无际的疼痛感，她尽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可是小姐，没有你，云轩公子不会感觉到幸福的。”

　　“幸福么？”云卿低喃了一句，伸手接住不知何处飘来的一片叶子，“幸福是靠自己找的，而不是别人给的，就算是幸福是别人给的，那么我不会是那个给轩儿幸福的人。”话音落下——弹指间，那片树叶骤然化为粉末，随风消散。

　　“为什么？”反射般地，一夕立刻开口问道，然而心中刹那间却震动了一下，她们这些人，自己的人生都是残缺不全的，又如何给别人幸福呢？

　　云卿转过头，温和地看着她，澄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清辉，“一夕，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一夕抬起头，有些震动的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小姐，你能轻易看得清楚别人的勉强，可是为何就是看不到自己的，你明明……是那样渴望和云轩公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