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春时暮春

37、第三十一章(下)

　　在等待的时辰里，大厅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保持沉默，叶公正坐在堂椅上，紧紧的抓住站立在身边的女儿的手，也无双只是深深的垂眸，长发流泻到鬓边，遮住了些许面容，一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叶家的那个少年一脸沉稳，一直盯着那隔开内堂和外厅的帘子，丝毫也不放松，慕容凝皓则是退到一边，时而看着也无双，一脸的无奈却又悲戚万分。

　　一个时辰过去了，却并不见慕容老夫人出来，连屋顶上的他们都感觉到有一些心焦。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叶公正终于等不下去了，站起身就要往内堂闯，几个家丁想要拦住他，都被他强劲的掌风扫落在地。

　　“叶大侠，不用进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内堂飘出来，帘子轻轻掀起，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清秀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空洞的可怕。

　　看见走出来的女子，龙笑然突然靠近柳吟风的耳畔，低声说道：“我前日和云轩在慕容家见过这个女子，这几天我也稍微调查了一些，原来，慕容家还有个小姐。”

　　“恩？”柳吟风不可思议的轻应了一声。

　　所有人都知道，慕容家只有一个公子，哪里又蹦出来的小姐？似乎在十年前也是有个女儿的，可是据说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女孩十岁的就疯了，之后不久失足掉进湖里淹死了。

　　“你是？”果然，叶公正一脸疑惑的看着那女子，问道。

　　“嫣儿。”看到少女，一直恍惚的慕容凝皓突然回过神，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女子。

　　那少女却不理会，只是茫然的看着远处，“叶大侠，奶奶已经在内堂自尽了！”

　　非常平淡的一句话，却在大厅上记起了千层浪。

　　“什么？”叶公正不可思议的喊了一声，目光向内堂门□□去，仿佛要透过那层帘子，看清楚事实的真相，忽又转过头来惊诧的看着那女子，“你是……凝嫣？”

　　没等女子回答，慕容凝皓上前一步，紧紧的抓着女子的手，原本黯淡的眸子此刻却闪着雪亮的光芒，对上女子平静空茫的眼睛是，声音里终于有止不住的颤抖之意，“嫣儿，你胡说什么呢？”

　　慕容凝嫣平静地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不着痕迹的甩开自己哥哥的手，对着叶公正站的地方回道：“我是慕容凝嫣。”

　　叶公正一脸惊诧，喃喃道：“怎么会？你……你不是在十年前就死了吗？”

　　“是呀。”慕容凝嫣垂下头去，嘴角勾起一丝淡淡地苦笑，忽然抬起头，说道：“嫣儿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得不到妹妹的回答，慕容凝皓转身奔进内堂。

　　“不！”顷刻内堂传来他的一声大喊，接着就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慕容凝嫣淡淡的转头，望着叶公正站的地方，“叶世伯，这样的交代，你可满意。”

　　那样冷漠而平静的语气，令这个一生叱咤风云的大侠也不禁有些骇然，对上女子空茫的眼睛，叶公正目光剧烈的变化，终于开口道：“不是，我不是……”

　　“不是什么？”慕容凝嫣冷笑着反问，“不是想要我奶奶的命么？”

　　叶公正被她问的说不出话来，脚下后退一步，终于长叹一声，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终归……我都是有责任的。”

　　此时，慕容凝皓手执一把带血的长剑从内堂奔出来，向着叶公正和叶无双大喊道：“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了奶奶，是你们……”便要举剑向叶公正砍去。

　　“哥哥，不要发疯了！”慕容凝皓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眼中似乎已经失去了焦距，木然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刚才，她……她竟然用两根手指就捏住了自己的剑，什么时候，妹妹的武功竟到了这般境界了？

　　慕容凝嫣继续向叶公正说道：“我奶奶的意思是，希望两家可以继续联姻。”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既然无双小姐与我哥哥的已经不可能了，所以还劳烦叶世伯回去给侄女挑一个好夫婿……”

　　“不！”一个清脆的声音声音打断慕容凝嫣清冷的声音，却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叶无双，只见她从父亲的身后走出来，定定的看着慕容凝皓，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他还愿意娶我，我就愿意嫁他！”

　　“双儿，你……”叶公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无双，可是叶无双那双清亮的眸子中闪着异常坚定的光芒。

　　叶无双垂眸向慕容凝皓看去，却发现慕容凝皓也正在看她，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仿佛穿越了七年的岁月，才落到彼此身上。

　　“你……还愿意娶我吗？”叶无双向他伸出手去，嘴角动了动，轻声说了一句。

　　听到她如此轻柔的声音，慕容凝皓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手中那把带血的剑，手指痉挛般的握着剑柄，连指节都有些发白，眼睛里闪过深沉而绝望的神色。

　　叶无双伸出去的手僵硬了一下，眼色瞬间也黯淡下去，仿佛叹息般的回答：“我明白了。”她的眼睛不再看他，也停留在他手中带血的剑上，轻轻道：“我们之间……隔了七年时间，还隔了……两条人命。”

　　听到她的话，慕容凝皓一怔，抬头看着较之七年前眉目更加清丽的女子，只是她的眉间不再是那么无忧无虑，而是积聚了一丝忧伤和几分无奈。

　　“叶世伯，慕容家明日一早就要办丧事了，今日也不便留下各位，叶世伯回家去定好了人选和日子通知嫣儿就行了。”慕容凝嫣打破了厅中的静寂，说罢在嬷嬷的搀扶下径自向内堂走去。

　　叶公正听得她的话，又见得她的举动，心里本来还有一丝愧疚之意，却也被慕容凝嫣这样无礼的行为给激怒了，转身拂袖，拉着女儿的手离开了大厅。

　　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叶无双，在最后离开之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呆滞在厅中的慕容凝皓一眼，眼底划过浓浓的心事。

　　※ ※ ※ ※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日暮时分，残阳如血，天际翻滚着大朵大朵的云彩，变幻出各种奇怪的相撞，云层后面，落日努力的将血一般凄烈的颜色泼向整个大地。

　　柳吟风一行人静静的走在街上，三人隽秀的丰姿引来了无数爱慕惊艳的目光，可是他们却浑然不觉。

　　“吟风哥，你可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走了一段路，龙萧然终于忍不住的问向柳吟风，从刚才离开慕容家，他一直就在思考整件事情，可是这么久，还是没有一丝头绪，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的复杂多了。

　　“或许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的。”柳吟风的视线落在天际翻滚的云层上，淡淡地应了一句，“笑然，慕容家的事，比我们知道的复杂多了。”

　　“恩，这我知道。”龙笑然赞同的点点头，“就从慕容家的小姐死而复生这件事来看，的确不简单。”忽又皱起剑眉，疑惑道：“就是不知道，慕容家为什么要将这个女儿隐藏十年之久，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笑然，你莫要忘了，慕容家是和你们家是一样的。”柳吟风轻轻的一句话却让龙笑然一怔，“慕容家……怕也是……”说道此处，柳吟风的声音噶然而止，只余轻微的一丝叹息。

　　“吟风哥，我懂。”龙笑然垂眸，嘴角带上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无奈而又凄凉，“所以我将我的一切都告诉了你，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那声音有无奈，有抱歉、有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柳吟风清亮的眼中微微有一丝暗淡之意，在看向龙笑然的时候，迅速的隐没下去，却是溢出一丝心疼，只是有些宠溺的拍拍他的肩膀。

　　当初龙笑然是得到他的应允后，才将一切事情的缘由告诉他的，从未想过他的身上竟然抗了如此重任，更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可以关系到天下苍生，在知道一切之后，他也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后悔答应了龙笑然。

　　曾经也问过，为什么会是他？而龙笑然的回答却让他惊诧不已，龙笑然说选择他，也许只是一种说不来的情愫而已，他自己也觉得奇妙，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总会来来往往的经过一些事和一些人，可是总有某一件事某一个人在初遇的时候就给人与众不同的念想，而柳吟风于他，就是这种感觉，而且他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和安心的气韵。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才真正的开始审视身边这个人，其实龙笑然表面上的风流不羁都是装出来的吧，命运将他推打了这样一个高度，而这些恰恰是他不需要的，可是再怎么逃也逃不开，只能顶着一张无所谓的面庞去接受吧，没有时间去细想自己的人生，更没有精力去担忧自己的未来，其实他的心里，是比谁都在乎的。

　　手搭在龙笑然的肩膀上，柳吟风抬头看向天际，那里风云急剧的变化，一抹残霞，殷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