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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神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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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老脸,黄浊的眼球四下转了转,才将视线落在汤小满的身上。
汤小满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微微弯了腰笑道:“婆婆您好,我叫小满,我们家昨儿个刚搬来,就在您家后头,我爹爹汤大勺是个铁匠,以后……”
话未说完,老婆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啊啊”叫唤了两声,指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摇了摇头,不待汤小满再说些什么,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她偏偏吃了个闭门羹。汤小满只觉得荒唐,又气又无奈地笑笑,打定主意再也不跟这一家子相与了。
汤小满气呼呼地离开,老婆子关上门后一回头看见二楼走廊站着个人。
林威凭栏而立,眼神在汤小满的背影上扫了一圈,对着老婆子点了点头。
汤小满回到家后,洗了手坐在院子里歇脚,豆宝捧来一只碗,里面的樱桃只剩下浅浅一层了。
“你这个小馋嘴,可把肚子吃撑了?”汤小满把豆宝拽到自己跟前,揉了揉他的小肚子,“这都是留给阿姐的?”
豆宝睁大眼睛猛地点头,天真的小表情直把她逗乐了,“真乖,我家豆宝知道疼人了。”
“东西都送去了?可有什么打听到的?”汤大勺坐在磨石旁,把钝了的刀具都拿出来磨了。
汤小满想了想,捡了几个重要的说:“东巷口的冯家,他家大儿子在武库所当差,爹爹你有机会多走动走动。”
武库所是管兵器的,每年耗铁巨大,如今战事连年,衙门也开始向民间收铁器了,如果和武库所的官差处好关系,对汤大勺这样的铁匠来说无疑是条捷径。
汤大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急不可耐地丢下刀子要去拜访,却被豆宝娘拦下了,“急什么,女儿刚去过老子就跟着讨好,仔细让人笑话,改明儿安顿好了,置办一桌酒菜,再请人过来叙叙也不迟。”
汤小满笑看着娘亲数落老爹,把剩下的樱桃用水泡着,叹了口气接着道:“左邻右里都挺客气的,就是对面那家不清楚什么状况,住着个哑婆婆,脾气不大好……”
汤大勺正心不在焉地听着,突然手上一痛,“哎呦”惊叫一声,一把丢下了手里的刀。他的虎口处被不小心剌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往外冒。
豆宝娘和汤小满都唬了一跳,连忙围过去关心他,就连不懂事的豆宝也往爹爹身边蹭。
阁楼上一直在监视的林威嗤笑一声,露出复杂的神情。
一个大男人破了点皮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他碰了碰自己受伤的肩膀,不想再关注接下来的琐事了,合上窗户给自己的伤口换药。
过了两日,汤记铁铺终于开办起来了。
门口点了鞭炮,屋檐上挂起红灯笼。街坊上也有人来送礼,都是些油盐酱醋的小物件,汤记也没薄了人家,回送了不少刨子勺子。
汤记用料实在,实打实的铁花一两不少,当下就有酒楼来订锅炉。
汤小满笑容满面地在门口招呼客人:“杨婶子,您卖菜的秤盘子锈了,这窟窿让我爹给您补补?刘大叔,您试试这把刀,刀尖往上翘的,切您家烧鹅可不得省许多力气……”
汤小满的小嘴能说出花儿来,再不时讲几句奉承话,直把七大姑八大姨哄得眉开眼笑,除了会吆喝,她算账极快且一丝不错,左邻右里都夸她是个能干的闺女。
一天下来,汤大勺乐呵呵地坐在炕上数铜板,开张第一天就接了十多个单子。
“城里人出手就是大方,光一家酒楼就定了三只炒锅、五个炉子。”
豆宝娘轻轻笑道:“得了吧,你当这些都是大风吹来的?要不是小满这些天走街串巷拉人情,你个闷嘴葫芦能造出这么大的势?”
汤大勺连连点头,抓了一把铜板塞进汤小满手中,“没错没错儿,我家闺女功劳最大,这些都给你存私房钱。”
汤小满噗嗤一声笑了,把铜板又推了回去,“我要用自会取,往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汤大勺觉得女儿说的在理,收回了铜板又摸了两把,才放回小瓷坛子里。
院子里的荒地也总算整出个样子了,汤小满用小锹垅出一道道壑子,泡了豆芽点豆子。
这块地虽贫,后面的小树林里却有的是烂树叶子,都是捂熟的肥力,她挑了不少来,划拉着土疙瘩翻新。
长铁锹一竿子下去,磕到个硬物,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汤小满弯腰扒拉地皮,翻出了许多带花纹的砖石。
“这都是些啥玩意儿。”她捡起石头翻来覆去地看,这种花纹样子瞧上去像龙又像麒麟,怪新奇的。除了这一带有些散石,其他地方倒也正常,大概是被人随意丢在这里的,汤小满没当回事,丢到一旁继续劳作。
犄角旮旯里再种些时令瓜菜,到夏天时就能省下一笔开销了。汤小满忙得汗流浃背,身体虽累心却满足,她家祖上都是拱地头的农户,只有土地才能让人感到踏实。
“爹,你得空时搭个瓜架子,我再去牵根丝瓜藤来。”汤小满扬着脖子,对作坊里忙碌的汤大勺说。
汤大勺举着手锤,歪着身子从门口冒出头说道:“知道嘞,明儿个就能给你搭出来。”
林威站在敞开的大门口,望着这一家忙忙碌碌的身影,有些不忍打扰。
汤小满眼神一转,发现自家有客造访,急忙对汤大勺喊道:“爹,有客来了!”
汤大勺一刻也没耽误迎了出去,汤小满也放下农具跟了过去。
“少侠,原来是您呐。”她有些惊讶,两次见到这人都冷冰冰的,只当自己得罪了他,没想到他竟主动上门来。
林威客气地点点头,进入打铁作坊里四下望了望,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汤师傅,这样的东西你可能造的出来?”
图纸上画着一柄短小的剑,一眼瞧去很普通,与众不同的是手柄两旁延伸出两支弧形的尖刃。
汤大勺仔细琢磨了半晌,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不难,只是打算用什么料?白铁还是灰铁?太脆的恐怕不成。”
林威把随身带来的包袱抖落开,里面滚出了几块黑铁石,“就用这个,打两柄小剑。”
汤大勺在见到铁块时立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拿起一块凑到眼前察看,啧啧称奇道:“难得难得,竟是一点儿杂质也没有。”
林威拿出一枚小银锭子,递到汤小满手边,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定金二两,取货时再另付工钱,可够?”
汤大勺笑盈盈说道:“够了够了,不值这么多,客官怎么称呼?”
“鄙人林威。”
“林小哥放心,十日后就能出货。”
林威面色微微柔和了一些,对着汤家父女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汤小满望着手里的银子,困惑地抿了抿唇,“怪了,我一句话没说,他怎么知道我管钱的。”
林威耳朵灵,即使已经迈出大门也听到了这一句咕哝,当下脚步微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真是越过越回去了,竟然露出这样的马脚。
这次的接触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情报,不过这个铁匠倒是有些见识,一眼就看出铁石的成色,这让林威对他们又多了一分警惕。
而后一连多天,林威没再露面,定下的货物提前打出来了,眼看商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汤小满犹豫着要不要把货送上门去。
知道了他的名姓,汤小满也打听出了一些消息,不过此人太过神秘,就是住了一辈子的老人,也只知道他是三年前搬来的,就住在汤家对面的小楼里,家里有一个老妈子服侍,其他消息则一概全无。
有人说他不是个正经人,常出入三教九流的地方;也有人说他上头有人,官府都得给他三分颜色。各种消息五花八门,像戏文里的故事似的。
不过汤小满虽然好打听,可对于说人长短的事却没兴趣,眼看街坊们说得越来越离谱,干脆就不再听了。
在她看来,这些邻居嘴里恐怕没几句真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没准儿还没自己知道的多。上回她在茶铺里可都听见了,他老家还有个娘子,可城里却没人知道他已经成亲了。
这些琐事就像一阵风似的吹过就散了,汤小满并没放在心上,现在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怎么把日子过好上。
约定的日子到了,林威却没来取东西,汤小满去敲了两次门都没人应,只得先替他把东西收好。
这天汤小满在院子里扫地,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锣声。
“大仓胡同的街坊们都出来吧,大家伙商量个事儿。”
汤大勺和豆宝娘都出门去瞧,汤小满也一把抱住弟弟往外走。
敲锣喊话的是武库所当差的冯灯明,他站在石阶上手拿一张榜文,对街坊们说道:“如今各路军阀造反,北边也不安生,战事吃紧,年耗过大,所以朝廷发了榜,命咱们民间养马,十五丁以下养一匹,十六丁以上养两匹,每两年交一驹。”
此话一出,引得四下怨声载道,响应的没几个,说刺话的倒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