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劫》茶思漫

4、 光明

　　昆仑仙山上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我也不列外。三年说多不算多说少不算少，我不求能在三界中拔得头筹，但也不能输得太惨。
　　一是我这人好面子，二是鬼虽然不会死，但若是打中了什么要紧的部位却可使我变成残疾人士，想想就后怕。我朝师兄师姐们寻了许多修炼的法子，也想临时抱佛脚试上一试，这不就到了昆仑山下的灼云森，据说这是个修炼的好地方，灵气茂盛，三年内修炼出个成效来不成问题。
　　我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走了进去，里面好黑，像是有心要遮挡什么似的。我又往里走了走，越来越黑，我已经有些看不到路了。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我硬生生地栽倒在地，待我扭曲着面孔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将我绊倒时，一个声音便说话了，他的嗓音很低沉柔软：“你是谁？”
　　我刚想回答就被一阵奇异的大风卷到空中，我急得大叫救命，身体忽上忽下。
　　“不好！是灼云兽。”
　　灼云兽是灼云森的镇林之宝，擅长火系和风系攻击人类，传说在千年前，有一妖界女子在若水河畔将奄奄一息的灼云兽救了下来并亲自抚养长大，刚开始那女子只觉得它是一只可怜的妖兽罢了，想叫它陪陪自己，后来女子遇难而死，灼云兽得知后悲伤欲绝引天长鸣，闹得三界动荡不安。众仙将它捉住时竟发现它是一只上古时代的折翼鸟，实在稀有，于是便商议将它安置在暗无天日的灼云森。
　　莫文宿紧皱着眉头，反手握弓，因为太黑而辨不清方向，他生怕射中那位姑娘所以不敢贸然动手。
　　忽然找到了一个忽闪忽现的黑点，就是现在。
　　“不要！”
　　箭已经插中了我的左肩，大股鲜血留了出来，被我挡在身后的灼云兽无辜的眨了眨眼镜，走到我跟前用舌头舔了舔我的伤口，我微笑着看着这只鸟。
　　莫文宿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的箭刺中的不是灼云兽而是我，他试探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吃力地坐起了身，只觉得全身又麻又酥，嘴唇吐出一大口深紫色的鲜血。我虚弱的答道：“它刚才是想要救我，我们被包围了。你的箭，箭上是不是有毒。”刚说完我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人一直要杀我，他的嘴里好像在说些什么，只是我听不到，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跑。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脸，我慢慢的睁开了眼。
　　只见灼云兽变得只有手掌心那么大，它乖巧地守护在我身边用粉嫩的舌头轻轻舔着我的脸。我躺在一张木床上，身边是白色的纱帐。我坐起身觉得上身凉嗖嗖的，低头一看上身缠着白色的绷带。是谁脱得我的衣服！
　　“姑娘，你醒了。把这个穿上吧，刚才你中毒已深，我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不过姑娘放心，在下是个盲人，看不见东西。”
　　我只嗅到了木兰花的清香，不浓不淡，雅致得很。
　　看到救我的人后，我倒真的为他感到可惜。那么绝色的面容却被白布条遮住了眼睛，那双眼睛一定很美吧。
　　“这是哪里？”我问道。
　　“这是我住的地方，我是灼云兽的主人，是它叫我救你的。”他的声音和面庞一样清新淡雅。
　　我摸了摸灼云兽的头，灼云兽哼唧了几声，算是回应我的爱抚。
　　“我叫任千千，是昆仑山上的弟子。还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玉梳尘。”
　　我含糊的与他闲聊了一阵，心中想的却是在灼云森的那位公子。
　　“玉公子，我有个朋友还被困在灼云森，我得去救他，就不打扰了。”我是个讲义气的鬼，若是那个人死了，我的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无意中射了我一箭。
　　玉梳尘低头沉思了一阵，黯然道：“我派灼云兽曾前去查探，灼云森里空无一物，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也许是怕我伤心。我还真有些难过，那位兄台是因为我拖累他才落得个这种下场，让我怎能不痛，虽只有一面之缘，却已是患难之交。也许这就是命吧，以后每逢清明帮他烧几张纸便是了。
　　这玉梳尘果然是神医，两天过后我身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他像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哥，对我百般照顾，我心存感激总是想着要报答他，可是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他又笑着不语。我猜，他肯定是想要一双清明的双目吧，但这个要求又有一些强人所难，所以他不好想我说出。他不知道的是，我虽是昆仑弟子，却也是个通晓天下禁忌之术的小鬼，我一向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颇有研究，帮人家治好眼睛也不是什么难事。
　　“玉哥哥，你的眼睛是因为什么看不见的？”我暗自佩服我叫哥哥叫的顺口。
　　玉梳尘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苦笑道：“我，已经没有眼睛了。”
　　轮到我不明白的时候了，没有眼睛？怎么会。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年冬天，一个同你一样大的女孩子被神仙追杀逃到我这里，是我救了她的命。之后我们生活了好久，日子过得很是开心。那天雪下得很大，她跪在雪地上要我救她喜欢的男人，可是我拒绝了她，于是她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满身伤痕，一双眼睛被人挖去。醒过来时对我说，她想要报仇。我问她想不想要眼睛，她说她做梦都想。那一晚，我将自己的眼睛给了她后就离开了，我留给了她一张字条，叫她以后不要照镜子，否则还是会瞎的。后来，我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很难过，于是就在灼云森退隐。”
　　玉梳尘说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一定很想哭，但是没有眼泪。我被这个故事折腾得有些伤感，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叫她照镜子？”我疑惑的问道。
　　玉梳礼满面笑容，仿佛提起这位女子是他莫大的幸福。他的语气也比平常温柔了许多，“她不知道是我将眼睛换给她的，若是让她知道她肯定会逼着我再换回来。我的眼睛与常人不同，是红色的，她一照镜子就会发现。”
　　我不清楚这该什么样的结拜，连自己看世界的权利都可以给予对方。我是个孤独的鬼，没有体会过什么温暖，着实羡慕，却又有一点心疼他。把痛都留给自己了，你求得到底是什么。
　　突然间，我想给这个少年一片光明，送给他一个有她的世界。现在的我没有能力，没有能力给他眼睛，没有能力复活死人。

作者有话说

　　其实作者也想要一片光明，那片光明有自己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