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殇之寻梦人》紫心纱罗

5、神秘老人

　　正是溽暑的天气，位于盆地当中的成都，闷热而潮湿。
　　成都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挤满了南来北往的旅客。俞天凝就挤在这群人当中，茫然地四处看着。她的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她的脸上，是焦虑与惶急的神色。
　　她是凌晨时分下的火车，距现在已过去大半个上午了。她找遍了这附近的每个角角落落，都没有发现蓝霓的踪迹。她也无数次地拨打了蓝霓的手机，仍是呆板的“关机”提示。一切并没有象乔奕料想的那样，蓝霓没有来接她，她仍在那个叫做“坝城”的地方等着她。
　　俞天凝挨着马路边坐了下来。这一路上，她反复翻看了买来的地图，却根本找不到坝城这两个字。现在又不见蓝霓，她咬了咬牙，看来，唯有靠她自己了。
　　俞天凝站了起来，向着不远处的汽车站走去。但只是一会儿，她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她看了所有车次，也问了站内的问讯处，却没有人能告诉她坝城在哪里，该怎样去。
　　天中的云朵悠忽来去，隐在云朵后面的太阳慢慢露出它灿烂的半边脸来。俞天凝觉得一阵眼花，头也似乎迷糊了起来。她几乎怀疑，那晚接到的蓝霓的电话，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
　　“吱――”是急刹车的声音。她抬起头，就在她身前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倒在柏油马路的一侧，他的身旁，是一辆翻到的三轮车和仓促停下的一辆轿车。显然是轿车误撞了骑三轮车的老人。
　　开车的司机摇下车窗，低低地骂了几句。一边骂着，一边已加了油门，一溜烟地开走了。
　　俞天凝看了看四周，人们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又都各忙各的，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自己虽然焦头烂额，却狠不下心来不去理会，就走上前去扶那老人。
　　那老人在她的搀扶下，一面吃力地站起身来，一面低低地道着谢。阳光照着他花白的发，也照着他身上擦破的背心，手肘上的淤痕。俞天凝有些不忍，便将那老人扶至路旁的一间茶馆中坐好，又为他要了一杯茶。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皱纹遍布的脸上是感激的神色。俞天凝从包里拿出纸巾，帮老人擦去手上的尘土，语声柔和，“您没有什么吧。”那老人微微摇头，“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麻烦你了，姑娘。”
　　俞天凝这才放下心来，见老人面前的茶杯已空，就回头去叫茶博士添水。她还没转过头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老人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震。此时，老人正专注在她的脸上，那目光犀利而有神，内里似乎含了些让人猜不透想不通的东西。她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目光有什么含义，但却可以确定一点，这种目光绝不应该在一个古稀老人的脸上出现。
　　她急忙回过头来，却见那老人低下头去整理衫角，再抬头时，目光又已变作惯常的浑浊。刚刚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俞天凝晃了晃头，找人找了这么久，又累又饿，也许真是她眼花了。
　　老人又喝了口茶，人也有了些精神，笑着问她，“姑娘像是外地来的，是走亲戚？”俞天凝摇头，“我是来找朋友。”“找朋友？”老人热心地说：“你的朋友在哪里，我用三轮车载你去吧。我在这生活了几十年来，没有不知道的地方。”
　　俞天凝刚要拒绝，眼睛忽然一亮，说不定老人知道坝城在哪里。“您知道坝城吗？”她的声音已有些急迫。“坝城？”老人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芒，笑了，“姑娘找对人了，你跟我来吧。”
　　说着，站了起来，将那辆翻到的三轮车扶起，向俞天凝招手，“来，我载你。”俞天凝欣喜若狂，几步奔到三轮车前，刚要上车，忽然又犹豫了起来。
　　那老人板了脸，“你嫌我老眼昏花吧。”俞天凝急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怕累坏了您。”老人又笑了，脸上的皱纹条条都散了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我蹬这车少说也有一二十年了，技术好着呢！快上来，路有些远，你再磨蹭，只怕要天黑了。”
　　俞天凝怕再惹恼了老人，只得跳上车去。老人取下车把上的毛巾挂在脖子上，一步跨上车去，嘴里吆喝着，“坐好，走咧！”三轮车便在这样的吆喝声里缓缓驶离了熙来攘往的站前广场。
　　俞天凝坐在三轮车上，起初还有些心情忐忑。但一路上，车驶得虽然不是飞快，却也平稳，显然老人所言非虚。她的心情也慢慢轻快了起来。眼看一路穿街过巷，渐渐远离了城市和人群，拐上了一条乡间土路。俞天凝终于忍不住问，“坝城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查地图查不到，问别人也没有人知道？”
　　老人蹬着车，语声不疾不徐，“坝城、坝城，虽叫城，其实不过是成都边上的一个小村子。早些年还有人知道，渐渐的大家都到城里去了，这个地方也就没人知道了。”
　　难怪她费尽了力气也找不到，俞天凝暗暗点头。但随即有更多的疑虑涌上心头，蓝霓无故跑到这个小村里来干什么？她在这里发现了小袄上的花样，难道说自己与这里有一些渊源？还有，这样一个几乎要淹没在历史洪流里的小地方，作为亿浩的总经理乔奕怎么会知道的？
　　无数个问题在她的脑中飞来荡去，却没有一个告诉她答案。俞天凝使劲抱住头，呻吟了一声。老人微微侧了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说：“你也累了，睡吧。”
　　那声音又悠又长，宛如铜钟敲击过后的回响，从她的耳中直穿入脑际，盘旋着，盘旋着，俞天凝想抬起头，却觉得脖子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重得她直想低下头去。脚下，是车轮碾压的一条条浅浅车辙，交错着，延伸着，向远方而去。她的双眼渐渐朦胧起来，依稀听见自己梦呓般的声音，“我是累了，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