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宦官，栗子糕》Tadashi

8、念念不忘

　　夏桃深知有些事情失去了之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就连夜莺都觉得她冷静得过分，可心里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明白。
　　李冬走后她失眠了很多天，数着日子过，可这夏日却是怎么都过不去。
　　打着灯又去看了眼，火势虽然已经灭了许多天，却仿佛还是能闻到烧焦的气味。
　　负责打理后事的太监告诉她：“陛下旨意，这地方以后就不盖房屋了，栽几棵树，种些花。”
　　夏桃蹲下身子，抓了把被烧黑的泥土，里面夹杂着木屑，可能还夹杂着李冬的尸骨，那夜被烧死在这里的太监们都没有被挖出来，听说也是皇帝的指令，如今说要在这里种花，难道是要让那些死人做化肥？
　　她心里突然发涩，怨恨那皇帝无道，又挖了好几下，想把李冬挖出来，哪怕只剩下几个骨头。
　　然后她的手就被夜莺抓住，她抬头看向对方，原以为对方已经放心她一个人了，没想竟还未转移对她的注目。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可现在她才在对方的眼里看个明白，她是如此狼狈。
　　“夜莺，他怎么就没了呢。”
　　夜莺没说话，只是帮夏桃擦了手，而夏桃也没有继续挖土。
　　隔日起夏桃被调到了白风穗的统止轩干活，负责贵妃娘娘的一切饮食。哪有这么巧的事，夏桃心知定是夜莺去求贵妃娘娘了，也没戳破。
　　统止轩的膳房任务繁多，后宫妃嫔数不胜数，拥有个人膳房的也只有白风穗一人，这看似是皇帝对白风穗的宠爱，实则不然，任谁都清楚皇帝最不喜的妃子便是她。
　　夏桃有太多事要忙，一时间还真就腾不出多余的功夫去想李冬的事，这也是夜莺想出来的法子，亏了贵妃娘娘会同意。
　　这天她如往常一样在厨房里洗青菜，贵妃娘娘信不得太多人进这厨房，自她来了之后便暂且让之前负责总务的老嬷嬷去休息了，如今这些都要经她的手，她也懒得再找别人做，空余时间都会帮忙。
　　有人进来报：“夏桃阿，娘娘让你过去呢。”
　　夏桃一愣，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是菜色出了问题？”
　　宫女摇头，不敢确定。
　　“好像是太岁爷来了，说挺满意你做的东西。”
　　这倒让夏桃有些意外，她擦了擦手，马上跟那宫女走到了统止轩的正殿，白风穗坐在主位，坐在客位上的人可不就该是李道元了。
　　夏桃没敢多看，却还是迅速地瞥了一眼，那太岁爷确实如夜莺所说般，还算英俊，虽说夜莺并未见过他，只是随口一说。
　　但有件事夏桃却是印证了，这李太岁回京之后不在宫里多住也没听说去见皇帝，倒是跑这统止轩来了，心仪贵妃娘娘真是不假。
　　“奴婢给娘娘请安，给太岁爷请安。”
　　白风穗摆手示意夏桃起身，夏桃虽是站了起来却也没敢抬头。
　　“夏桃，李公公很喜欢你做的甜点，你可愿往后负责本宫膳食的同时，也捎带他一份。”
　　这几句话更让夏桃确信了贵妃娘娘在李道元心里的地位，要知道已经有些年没人敢当面称呼李道元为“公公”了。
　　“奴婢不敢，若是太岁爷喜欢奴婢做的东西，奴婢定会尽心负责。”
　　白风穗早就料到夏桃会这么答，转眼看向李道元。
　　“本宫这奴婢好使唤，做什么事都井井有条，深得本宫心意，还望李公公不要为难她，虽说只是捎些吃食，但若出了什么岔子，希望李公公在作出责罚时先通知本宫。”
　　话说到这份上，夏桃也明白了，不会是贵妃娘娘自己要把她派去给李道元做吃的，而贵妃娘娘能这般为她说话，她十分感激。
　　这事便是定下了，白风穗没多留夏桃，让对方先退下。
　　夏桃出了正殿就遇见了熟人，想来对方应该是和李道元一同来的。
　　“夏桃妹妹，好久不见了。”
　　她对昭然的印象还算深刻，毕竟那时是她收了她的食盒，如今看李道元同贵妃娘娘要了她帮忙，他定是吃了她做的东西之后觉得还算合口味...只可惜她当初想讨好李道元的原因已经不见了。
　　“昭然姐姐。”
　　昭然见夏桃有些心不在焉，把声音调高了些。
　　“我们爷的膳食呢，以后还望你打点了，而且你不能有帮手。爷一日三餐都不能少了，你送过来的时辰也最好固定，否则让我们爷饿着了，你也知道不会有好果子吃。”
　　“姐姐的意思是，太岁爷的三餐都由我一人负责？”
　　这是夏桃不曾想的，凭李道元的地位，难道还要一日三餐都单吃她做的东西，太奇怪了吧。
　　可昭然却觉得这理所当然。
　　“要不然咧。”
　　夏桃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趁着午间休息，夜莺听到了这消息之后马上找到了夏桃。
　　“桃子姐姐，贵妃娘娘让你去负责李太岁的饭，会不会害了你啊。”
　　夏桃知道贵妃娘娘不会害她，她的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给的，对方若是真的不想留她了，大有打发她折磨她的法子，又怎么会出这么奇怪的招。
　　“我瞧那位爷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样子，不会有事的。”
　　夜莺怎么都想不通，刚想说些什么话，就有个太监拿着卷东西走进了院子，竟是要宣读圣旨。
　　夏桃跪地磕了头，正疑惑今个都是怎么了，奇怪的事一个接着一个，就听那太监说，皇上要给她赐婚，还是要赐给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探花的青年。
　　这实在是...太不可理喻。
　　夏桃没有马上应声，还是那太监咳嗽几声提醒她要作出回应，她才出声，恭恭敬敬地接了圣旨。
　　“奴婢谢陛下恩典。”
　　待人离开后，夜莺才回了神，喃喃道：“这不是要了桃子姐姐的命么...”
　　夏桃听得清楚，转头见夜莺又要哭，便笑道：“这是喜事啊，天大的喜事，宫女能嫁给探花郎，简直闻所未闻。”
　　夜莺一听这话，再也没能忍住，大哭了起来。
　　夏桃紧握圣旨，她虽然看不懂里面的字，但那太监已经为她读过了，她自然不能装作不知道。她要去李冬的葬身之处看看，就带着这道圣旨。
　　此时荒芜的空地已经种植了些花草，虽说还只能算得上是幼苗，却也显得精神多了。
　　夜莺没有跟过来，夏桃知道她应该是躲起来哭了，李冬死后她没哭过，倒是夜莺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李冬，若是这花开了，我就当是你同意了这婚事，可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指的是哪朵花，但她想只要任意开一朵便是了。
　　可第二天她再次来看的时候，这里的花草却全枯萎了。
　　负责照顾这些的太监哭丧着脸，抱怨道：“奇了怪了，昨儿个还好好的呢，怎么今早就全死光了。”
　　夏桃发出了一声嗤笑。
　　她觉得李冬这人真是有意思，凭什么死了之后还要与她闹这种可笑的脾气，太可笑了。
　　“夏桃。”
　　夏桃转头看向来人，这在南宫门当值的护卫是不是最近到这里的次数有些频繁了。
　　“楼护卫。”
　　男人不说话，像是在犹豫什么，夏桃便主动问道：“楼护卫有什么事找夏桃么。”
　　楼选这才开了口。
　　“我不在南宫门当值了，以后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你可以到慎刑司找我。”
　　夏桃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多谢楼护卫好意。”
　　然后楼选又继续问道：“你打算嫁给那位探花么。”
　　似乎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夏桃看出来他在问完这句话之后松了口气。
　　她平静地回复道：“陛下赐婚，我自然是要欢欢喜喜地嫁的。”
　　然而这样的回复却不是楼选想要的，他愣了好一会，难掩脸上的惊慌之色。
　　夏桃不等他问，直言：“你想问我把李冬置于何处？”
　　她拿出一直带着的玉坠，蹲下身随便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他被我扔在这里了，人都死了，我再喜欢也没有意义了。皇上赐婚把宫女嫁给新晋探花，这等好事也许就是老天对我的补偿。”
　　李冬死后她的平静是装出来的，那么楼选呢，楼选的态度未免也太不正常了，她很清楚李冬和楼选的交情的。
　　左右她也没见到李冬的尸骨，那夜她也晕过去得早了些，那么她是否可以存有一丁点的希冀，李冬没有死，李冬只是藏起来了，而楼选到这里来做这样的试探，也是为了回报给李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