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宦官，栗子糕》Tadashi

6、太岁爷

　　夏桃虽不觉得短时间内夜莺能改变对李冬的看法，却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细微变化，她猜想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两人有过交谈，当然她是不打算多问的。
　　虽然玉坠是顺利回到了她的手上，但该计较的她还是要强调。
　　“夜莺，我既然已认定了李冬，你就不要与他敌对了。”
　　这话夜莺算是听烦了，她就想不明白夏桃到底看上了李冬的什么。
　　“姐姐，你就算要留在这后宫，要找个太监，也要找个厉害的啊，比李冬有权的那么多呢。”
　　夏桃知道夜莺总是为她着想，可对方若是一直这么反对她和李冬的事，她也不确定自己还能用这等平静的语气与对方说几次。
　　“李冬聪明又严谨，比你总是叨咕的那个太岁小不了十岁，再过几年，说不定他就成了人上人呢。”
　　总管嬷嬷虽然没有明说，但夏桃渐渐猜出了那位要回宫的大人物是哪位，可不就是只手撑起这大通天的李道元了。
　　“他能再有十年，可十年后姐姐你都过了最好的时候了啊，宫里的事情这么复杂，若是遇到了事，他什么都不能为你担着。”
　　夏桃笑了笑，她在乎的并不是李冬能否为她担下什么事。
　　“我能为他担着。”
　　夜莺一听这话，当即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可这话的确给夏桃提了醒，她很清楚在这宫里要想好好活着就免不了要有些地位，她总不能一直阻拦李冬的前程，毕竟她做不到万事都护他。
　　之前是她天真了些，可若不是他，她又怎么可能还会拾起那么天真的想法。
　　夜莺也不想就着李冬的话题说个不停，便转了个方向，叨咕了起来。
　　“天是越来越暖了，李太岁也该回来了。”
　　夏桃知道夜莺的消息最是灵通，若不是她这次要负责李道元的膳食，恐怕那位要回来的事还是夜莺告诉她的。
　　“姐姐，我这回出去，知道了一个秘密。”
　　夏桃点了点头，示意夜莺继续。
　　“李道元喜欢贵妃娘娘。”
　　这倒没让夏桃惊讶，毕竟她从未与李道元有过交集，而这宫里又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多瞧几眼贵妃娘娘的容颜。
　　“贵妃娘娘貌美，正常。”
　　夜莺觉得有些无趣，虽然她早就猜到了夏桃会给出这样的反应，但多少还是感到失落。
　　“姐姐你就是这样，若是换做别人，早就和我聊个十几句了。”
　　“这事不能乱说。”
　　夜莺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花园里又恢复了生机，夏桃的心情随着这份温暖愉悦了不少，更加积极地琢磨新样式。
　　她带着两个食盒去找李冬，因有些事出去跟于杨交待了几句，回去的时候见李冬已经打开了一盒，吃了里面的东西。
　　李冬看出了夏桃的表情不对，有些疑惑。
　　“这不是给我的？”
　　夏桃知道是自己没说清楚才让对方吃错了，也没恼火。
　　“是要给嬷嬷尝味的。”
　　夜莺就在这时候突然奔了进来，带了一路的风。
　　“对啊，是要给李道元公公的，你乱吃什么。”
　　李冬的手指还捏着糕点，只瞥了眼夜莺，就把视线又转回到了夏桃身上。
　　“我吃不得？”
　　夏桃莫名就听出了一丝撒泼的意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吃吧，我再做一份便是。”
　　夜莺跺脚，没再说别的，她对李冬的态度还是差，却也改善了一些，也只是一些。
　　李冬像是吃不够，平日只几块就腻味的东西他硬是吃了两盒，让夏桃看得目瞪口呆。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难得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从前不是你负责他的甜品。”
　　夜莺抢了话，似乎这事只有她能说得清楚。
　　“之前负责的那个老嬷嬷病了，这差事不就落在我姐姐身上了，那位太岁的口味挑剔得很，之前好几样甜品给他尝味，他只吃了老嬷嬷做的，往后就自然而然地老嬷嬷独自负责他的那份了。”
　　于杨的声音传了进来，他倒是没像夜莺一般跑进来，可能也是懒得多走几步。
　　“夜莺，说是到了正宫门了，去不去看啊。”
　　夏桃当即便明白了是什么人到了正宫门，她对夜莺笑了笑，想对方跑到这里来应是想拉着她一起去的，可她实在是不想去跟那么多宫女太监挤。
　　“我便不去了。”
　　等夜莺离开了之后，夏桃把带来的图纸摆在了桌案上，这日下午她偷了闲，就打算留在这里陪着李冬了，他看起来也不怎么忙。
　　李冬喝了口茶，甜东西还是吃多了。
　　他看了眼夏桃正在画的东西，不用猜都知道对方是在琢磨新的糕点。
　　“画得不错。”
　　夏桃知道李冬很少夸奖什么，他虽然已经吃惯了她做的东西，却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
　　“我也只是懂得些花样。”
　　李冬又继续道：“为一个不识得的人这般费心，所谓何事。”
　　夏桃想了想，没弄明白是什么地方让对方起了兴趣，她怎么都不觉得李冬只是随便一问。
　　但她还是如实答道：“我这几日想了许多，你还年轻，绝不会永远待在这个地方，我能求许公公一次，却不能求第二第三次，既然如此，倒不如...”
　　“你想讨好他。”
　　夏桃点了点头，她没打算对自己的心思做任何隐瞒。
　　李冬把两个空食盒拿到了桌上，盖住了夏桃的纸，也把笔挤到了边上。
　　“放弃吧，他那时没看上你的甜品，如今也不会多瞧一眼。”
　　夏桃没有因此而泄气，只是一板一眼地回复说：“总要试试的。”
　　夜莺没过多久便回来了，也有可能是夏桃画得太认真，没注意时间。
　　夏桃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如何，见到那位爷了？”
　　夜莺用力地点头，眼里的兴奋之意还没有褪去。
　　“当然，可威风了，那排场别提多大了，太岁爷长得还挺英俊的呢。”
　　李冬嗤笑一声。
　　“一派胡言。”
　　夏桃没明白他这句的意思，还是夜莺马上接了话。
　　“好吧，我其实没看到本人，他似乎没回来，只是随行的很多人回来了。”
　　说完这句后，她又问：“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位爷没回来？你又没去看。”
　　李冬没有回答，夜莺也没有追问下去。
　　夏桃兴致满满地做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却真的像李冬所说的那样，连伺候那位太岁爷的奴婢都不愿多瞧一眼。嬷嬷让她自己把东西送过去，不想转接他人之手就是担心糕点在盒子里晃了碎了，可最后她连大门都没走进去。
　　天黑之后夏桃才闲下来去找李冬，见了面之后第一句话便是：“你说得对，他确实不喜欢。”
　　其实应该是他的宫女不喜欢，但又有何实质上的区别呢。
　　李冬没多说什么，见她又拿出了图纸，这才开口问：“怎么又画。”
　　不是都说了他不喜欢么。
　　夏桃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又不是说不做就不做的差事，那位太岁可比皇帝还尊贵。
　　“总要做出个能让对方满意的，否则我不好交差啊。”
　　李冬皱起了眉，却也没再说别的，直到第二天晚上在夏桃额头上看到淤青，才多问了句。
　　夏桃心里一暖，忙解释。
　　“走路的时候没注意，磕碰到了。”
　　确实是她走路的时候没注意，自己碰到的，可若不是那个宫女突然停下来转身，她也不会碰到对方手里的箱子上。说起来那箱子应该是很沉的，那宫女也是力气大，竟然能轻而易举地抬着走。
　　李冬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等到夏桃第三次去送糕点的时候，接待她的宫女变了人。
　　“是夏桃妹妹么。”
　　对方识得她不奇怪，可这称呼却是真的诡异，她点了点头，对方就笑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昭然，这是给我们爷的吧。”
　　昭然看起来比夏桃大了几岁，眉宇间要比之前的那个宫女亲切了许多。
　　“是，之前的那个宫女...”
　　“她犯了错，这时候应该是去领罚了，你把这些交给我便可以了。”
　　夏桃把食盒交给了对方，见对方拿着东西就要走回院子，出声提醒道：“多谢，你不检查看看么。”
　　女人回头又对夏桃笑了笑。
　　“不必了，昭然相信妹妹的手艺。”
　　夏桃觉得这是好兆头，无论那位爷是被她这每日一送的行为弄烦了还是别的什么，她终于迈出了一小步。
　　她回到内膳房把这事告诉了嬷嬷，对方也是很开心，直言她们要更努力地讨好李太岁。
　　快日落的时候夏桃去找李冬，他也是才回来，见她神色不错，心下了然。以往夏桃只要来了都会找些话题主动与他搭话，可这几日她都只顾着琢磨那些糕点，连给他泡茶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李冬刚想告诉夏桃，楼选过些日子应该就不在南门当值了，就被对方先一步抢了话。
　　“你且等等，我想到了一个新的样式。”
　　然后她又翻出了纸，认真地鼓捣起来。
　　李冬再也藏不住自己的不耐烦，语调也失了平日的冷静，奈何夏桃过度专注于自己的糕点上，没听出来。
　　“还是这些，不是已经收了你的东西么。”
　　“那位爷想必近日内都会留在宫中，我自然是要多准备些才好。”
　　夏桃是抱着非常认真的态度去面对这个差事的，有了好转的迹象之后她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好，毕竟内膳房还没有比她更擅长做甜点的人。
　　可她这点算不得宏图大志的小志却在隔天一早就被打消了，那位太岁爷竟然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