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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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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剑玲忘记自己是怎么挂电话的了,甚至忘记韦宗泽后来说了些什么,应该是些叙旧的话,还有问她什么时间比较有空,但她只看见薛涩琪等不及了在玻璃墙那边发脾气的样子,还有她终于朝她冲过来,问道:“谁这么不识趣,吃饭时间打这么久电话?”
傅剑玲就像整个城市突然断电,突然就把电话挂上了,薛涩琪莫名追问道:“谁啊?”
傅剑玲说:“一个客户。”
便一边跟薛涩琪出去,一边悄悄关了手机。
两个人到楼下随便找点吃的,看看时间还早,薛涩琪就叫傅剑玲陪她到处转转。可还没一会儿,苏兆阳打电话给薛涩琪,问傅剑玲的手机怎么关了,原想找她要一分资料的密码。薛涩琪觉得莫名其妙,“我说你关手机干嘛?”傅剑玲只好腆颜说:“我怕那个客户再打来。”
薛涩琪一下便听出了毛病,“胡说,你几时有直接的客户了。”然后两手抓住她不放:“快说,刚才到底是谁?”傅剑玲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她是越这样,薛涩琪越是要知道,可她一不说,薛涩琪突然放声大笑,说道:“许为静就像个预警,她只要一出现,什么人都要出现了。让我猜下,刚才是韦宗泽。对不对?”薛涩琪又瞧了瞧傅剑玲的表情,她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愿意开口,于是薛涩琪接着说:“其实只要你有意打听,韦宗泽的消息你随时都能知道,可你就是从来也不提从来也不问,就那个傻叉许为静倒是个人精,知道他回来了,首先就跑来找你套近乎,要干啥?还不就是想接韦宗泽的单子。做梦呢!来,乖乖,告诉姑奶奶,韦宗泽是不是要见你?”
傅剑玲说是的,薛涩琪便尖声问:“他见你干嘛?娶你为妻?”傅剑玲噗嗤笑出来,“娶我为妻?亏你想的出来。”薛涩琪说:“那不然怎样,你们俩再和好再分手?你们准备滚滚红尘,几生几世?”
傅剑玲于是挣开薛涩琪钳着她的两只手,径自往公司走,“随你胡思乱想,我绝不重蹈覆辙。”薛涩琪不信,“你说话算话?”傅剑玲说:“当然。”薛涩琪适机反笑:“那好啊,我姑妈又给我介绍了一个俊杰小哥哥,性格太温柔,不合我胃口,不如我介绍你去见见吧。万一看对眼了,你就不会重蹈覆辙了。”傅剑玲听着好笑:“我有那么可悲吗?”薛涩琪说:“你再这么一个人过下去,可悲是迟早的。”说完鼓励般搂搂傅剑玲,“来,‘韦宗泽是个混蛋。’说十遍。”
傅剑玲便顺她的意,“韦宗泽是个混蛋。”薛涩琪也听着舒心,“再说一遍?”“韦宗泽是个混蛋。”“再说一遍?”“韦宗泽是个混蛋。”“再说一遍?”
……
韦宗泽是个混蛋。所有的情爱于他只用来慰藉心灵,而他真正想要的是一个任他作为的大大世界。很久以前韦宗泽离开她,离开的时候他说:如果我成功了,就会来找你,不管你还要不要我。如果我失败了,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分手,傅剑玲耗尽所有的期望,以至最后只能笑出声来,对他说:不管走到哪里,你最后还是要回到你的敌人面前,而不是我的面前。韦宗泽,你是个混蛋。
韦宗泽说:我是个混蛋。
但还是走了。
那一年特别冷,她已无颜回到父母身边,酷寒和孤独伴随着她,她过了一个隆冬,十指都肿起来,关节皴裂,疼痛异常。住在隔壁的辛小姐问她,以前冻过手没?她说没有。辛小姐叹着气说,那你以后,可能年年都会冻了。
那个冬天她的手特别丑,伸出来像是老旧的布满裂痕的玻璃手,仿佛用力一敲就全盘坠落似的,对于身为女性的她,再无更寂寞的事了。
回到公司,苏兆阳把傅剑玲单独叫到会议室,不久徐莹带着一个人走进来,是个年长的男性,一身休闲,个头不高,样子有些腼腆,进门朝苏兆阳点头致意,坐下后就一直打量着傅剑玲。
徐莹介绍说:“这是董莲,资深设计师。”然后又向董莲笑:“这位是傅剑玲,元禾的创意副总监。”董莲的年纪比傅剑玲大很多,但他并不为此心存芥蒂,他站起来和剑玲握握手,朗声说:“我做过很多年建筑装饰工程,自己也开过公司,不过发现自己不是块当老板的料,还是一心做项目更有前途。前段时间,苏总已经跟我聊过元禾的做法,我觉得很好,很难得,我很荣幸加入元禾时代,也很高兴跟你合作。”
傅剑玲知道这就是她的搭档,她不能对他太谦虚热情,也不能端出清高姿态,便一笑,简单道:“我是晚辈,还有很多事要跟你学习。希望合作愉快。”
董莲极得体地点点头,并未作出太多反应。
后来几个人聊了一下元禾下面的工作,事后苏兆阳单独留下傅剑玲。
“怎么样,对我的安排还满意吗?”他说。
傅剑玲小心翼翼地回道:“很感谢你的提携。实不相瞒,我有些没底。”
苏兆阳却笑了笑:“别想太多,凡事尽力。”说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一个酒店的项目,客户是我一个熟人的亲戚,算是个大项目,我打算让元禾来做这个,牛刀小试一下,你先看看资料,然后出2份创意方案。”
这对傅剑玲算是意料中事,便问:“什么时候要。”
苏兆阳说:“不急,我还要再和对方聊聊,有一个月的时间。”
傅剑玲点点头,没多说话。
苏兆阳一时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但他沉默了很久才说:“好,那你去做事吧。”傅剑玲觉得也许苏兆阳有什么事想问她,但又问不出口。
傅剑玲回到办公室整理资料,想起手机还一直关着,觉得自己幼稚好笑,便又把它打开了,手机搁在桌上,她开始埋头工作,可突然间手机响了,她吓一跳,拿起来一看,是葛离。犹豫片刻,终究接了,但她不先开口。
葛离说:“宗泽正在香格里拉参加招待会,离你很近。”傅剑玲问:“有什么事吗?”
葛离说:“宗泽想见你。”这时傅剑玲已经冷静下来,语气比较平静:“没问题,就晚上一起吃饭吧,你让他直接在餐馆等我。”葛离问:“哪一家?”“哪一家都可以。”傅剑玲说:“订好位置告诉我一声就行,我下班自己过去。”
葛离顿了一会儿,犹疑问道:“傅剑玲,你是不是生气了。”傅剑玲十分好笑:“叙旧而已,我生什么气?”葛离说:“总觉得你不高兴,我想你总不至于完全不在乎宗泽了吧。”傅剑玲忍俊不住,“你干嘛这么关心我跟他的事。真的是玻璃?”
葛离想了会儿,却说:“大概是因为你们的感情曾经是我的理想。连我一个大男人,也想看到你们和好。”傅剑玲闻言,却反问道:“那你的理想已经破灭几次了?”葛离无言。
傅剑玲说:“好了,反正我都答应见面了,你可以告诉韦宗泽,他还想见我,我已经觉得满足了,也原谅了。见过面以后,希望他不要再来找我。”
葛离说:“这句话你自己告诉他吧。”便结束了通话。
傅剑玲下班后锁好电脑和办公室的门,跟薛涩琪一起走,她告诉薛涩琪晚上会和韦宗泽一起吃饭,薛涩琪倒不讶异,反而笑说,那挺好,早死早超生,见完面,马上去相亲。傅剑玲敲她的脑袋,薛涩琪边躲边说:你见到韦宗泽,记得帮我带句话,三个字,王八蛋。
傅剑玲哈哈笑,真要说?薛涩琪想了想,等等,听说韦宗泽这次回来是长期战斗,搞不好能捞到他们家的项目来做,王八蛋还是暂且收回,你就说,涩琪要我代她问候你妈好。
傅剑玲笑得不行,小坏蛋,骂人专挑痛处。薛涩琪却十分哀怨:我也就这点能耐。
两人一路聊着,走到大马路上,灯火渐次亮起,一辆黑色的轿车轻轻开来,稍缓后,葛离降下车窗,探身喊道:“傅剑玲,上车。”
薛涩琪转头一看,第一次正面见到葛离,突然大叫:“哎呀,葛离,你眼里还有我没有啊,当着我面就敢要剑玲跟你走?”葛离早认出薛涩琪,知道她嘴巴坏,又是在马路上,便只笑不应,薛涩琪就调侃起他:“你那个光头是什么时候长草了?现在这乌黑亮丽的,差点不认出来。呐,我把剑玲交给你,你可负责在十二点前送她回家,我要打电话查岗的,知道不?”葛离下意识地摸摸脑袋,回道:“知道了,知道了。姑奶奶。”
在他们调笑的当儿,傅剑玲已上了车,坐好后,她还叮嘱薛涩琪:“晚上走夜路要当心。”薛涩琪说:“你也是。”便在路边一直看着傅剑玲离开,葛离的车开得有些快,迫不及待一般使向那未知的港湾,这多少因着一点葛离的好奇心。
然而就连薛涩琪也想知道,爱情是否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弥合伤痕修复痛楚。
不久,一辆白色的轿车缓缓开来,在薛涩琪身边停下,但薛涩琪没有注意到,一会儿她接到电话,是苏兆阳打的。苏兆阳说:“你知不知道我特别特别爱你。”薛涩琪笑:“是吗?我不信。”苏兆阳问:“我要怎么做你才信?”薛涩琪说:“要我告诉你怎么做,你才做的话,我不稀罕!”苏兆阳笑起来:“那你转过头来看看,有一个追求者从你一出公司就一直跟着你,像傻瓜一样。”
薛涩琪转过头,看到苏兆阳的车,驾座上,苏兆阳朝她看着,并没有微笑或生气,只一直看着她,用目光,而不是用他的心,薛涩琪便忽然觉得,也许她是输给他了。不单纯的爱,就像无刃之剑,令她尝到血的滋味,却找不准伤口的形状和位置。
苏兆阳说:“来,上车,我要证明我自己。”
薛涩琪乖乖坐上去,眼睛却一直看着路面,有很多这样的车来来往往,薛涩琪心想:你的证明就是去上床吧,证明你还有风流的能力。
葛离把傅剑玲带到北湖的一家夜景餐厅,似乎是新开的,傅剑玲此前从未听过,但显然这家餐厅不便宜,每个位置都单独进行了设计,并且隔离甚远,邻桌之间不会听到彼此的谈话。
韦宗泽坐在位置上,正在看菜单。或许他并不紧张,但是见到傅剑玲的那一刻,他目不转睛。
傅剑玲被葛离用力拉过去,坐好了,韦宗泽仍然看着她。
“看什么?”傅剑玲问。
韦宗泽仿佛如梦初醒,抬头朝葛离说:“你去活动下,吃点东西。”
葛离点点头:“那我不打搅你们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转转。”
韦宗泽笑了笑,把菜单递给傅剑玲,“都是中餐,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傅剑玲说:“这里好像很贵,而且我没有来过,还是你点吧,我都随便。”
韦宗泽便做主点了几碟菜。
服务员是个漂亮女孩,点菜的时候一直看着傅剑玲,后来傅剑玲忍不住问:“她在看什么?”韦宗泽说:“我很早就来了,一直在等你,也一直在想见面的时候说什么你才不至于掉头就走。那女孩子来问过我很多次要不要喝咖啡或者红酒,我说不要,后来她问我是不是要向女朋友求婚。我说已经没有人愿意要我了。”
傅剑玲听了却感觉可笑:“是吗?接下来你一定给那女孩电话号码,如果那女孩朝你送了很多次秋波,而你又觉得足够有趣的话。”
韦宗泽闻言哈哈笑起来:“我就知道这么说没用。”
韦宗泽笑起来的样子比以前有很大不通,以前比较开朗,现在则有一股不经意的意气风发,那是一种态度,显而易见于追名逐利的人。韦宗泽的头发也剪短了,十分突显他的剑眉星目,只是线条流畅的鼻梁上依然残留着一条细小的淡化的伤痕,他的皮肤很粗糙,但是干净清爽,为他整个人平添一股锐气。还有低低的嗓音,虽然轻声细语,却绝不是文弱的。
傅剑玲说:“你看上去不错,比以前精神了。”
韦宗泽摇摇头,“还有呢?”见傅剑玲有些尴尬,又说:“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让你和我一样,一样激动。”
傅剑玲看着他,韦宗泽确实是激动的,他从见到她的一刻,就一直盯着她,用他的眼睛了解现在的她,如果这是在宾馆里,或许韦宗泽已经做他想做的一切了。他是不会相信,她已经放弃了的。
韦宗泽不像一般的男人那样,在这种情景中问对方是否还有爱的感觉,或者以礼物诱惑对方沉浸在虚掷的温柔中。他也不会轻易触碰她,更不强迫她回忆过去。他只是跟她讲这几年的经历,不讲重要的,只讲有趣的,或者带点传奇色彩的。
最后,韦宗泽无意似地提到:我爷爷过世了。
傅剑玲不动声色:上次在墓地,你去扫墓了吧。
韦宗泽点点头,“那时候,我看到你。”
“像个傻瓜吗?”
“怎么会?我当时差点下车,但是我什么也没做。”
“你让葛离回头载我。谢谢。”
韦宗泽不说话了,很久,但傅剑玲也不想说话,后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笔,找服务员要了便签,写了几行字,折起来,递给傅剑玲。
傅剑玲要看,韦宗泽说,“回家再看吧。”
傅剑玲想了想,把便签放进钱夹里。
韦宗泽说:“今天是我觉得最糟糕的一天,我被你拒绝的很彻底。”
傅剑玲本是重情不忘的人,略有些伤感,但始终不愿意回头,她看着他,不能应什么。韦宗泽丝毫不去强迫得到她的答案,因为那样的答案反而是绝望的,爱情不需要同情。韦宗泽轻描淡写地说:“可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