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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寺说起来倒也不是个多有名香火多旺的寺庙,正正相反,这座寺庙虽然说听说过的人很多,但香火不怎么好,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大抵在世人的眼中皆认为但凡寺庙都是建在僻静之处,佛门需得清静,越是远离尘嚣的寺庙就越灵验香火越旺。清平寺听起来确实像个多清静的地方,但其实不然,它离城内只有二十余里,就在离临安城不远的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路也不难走,还可以坐着马车去。
虞亦卿上辈子就是个不信神佛的,这辈子也一样,她当然不是真去上香的,而是想借机在城中走上一圈,这一点她细细了解过,清平寺在城南外二十里,将军府在城北,也就是说她要去进香就得穿过临安城,有些时候若是想探听某些消息自己到闹市区走上一圈就能明白了,老百姓们聚在一起总得聊些家长里短的,就算她得不到什么重要的信息,看看这里的人生活习惯或者生活风气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别以后闹了什么笑话。
过了几日,虞亦卿挑了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出门,身边照例只跟着小桃一个,至于后面有没有什么仆从她就不清楚了,也懒得去弄清楚,说起来这几天虞锦昔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爹训了一顿,总之从那以后就真没她的院里,府里的下人还在传还是大小姐厉害,去了一趟老爷书房,说了一通软话就重新夺回了父亲的宠爱云云……其实虞亦卿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心里面总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虞将军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根据之前的猜想她以为虞将军是个,不说善恶不分但也至少是偏宠些虞锦昔的,不然她一个庶女也不可能正大光明的骑到自己这个庶女头上,还敢做出这么明着给她下绊子的事,可真正见到了虞将军这个人又觉得他应该是那种会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人,面冷心硬,甚至他觉得虞将军根本就不甚在意这两个女儿,否则的话,一般人如果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为了一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指不定气成什么样了呢,虽然虞将军也会给人一种“他很生气“的感觉,但作为当事人,她自己是真的不觉得虞将军对这件事有多在意。
除非,他根本就知道这件事的前前后后……
虞亦卿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满怀心思的出门了。
书房里,虞将军放下一本册子,轻敲墙面,下一刻人影飘然而至,面无表情声音毫无起伏的开始做汇报:“大小姐一刻钟之前出了门,身边只跟了那个叫小桃的婢女,属下已经派我们的人跟上去了,大小姐上的是我们给准备的马车,那马车另有玄机,翻开座椅可以藏下两个人,想必这次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虞将军平静听完,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做的不错,再加一对人马跟上,另外……”他的语气难得顿了一下,那人立刻心领神会,“将军放心,夫人不会知道。”
虞将军面色稍霁,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了。
……
而这边,虞亦卿郁闷的坐在马车上。
她是想来知道这里的人生活风气有没有和她想的有什么不同,那自然就要走路去,最不济也得骑马去,结果她一说自己要出门,管家立马准备好一辆马车,不由分说地,态度万分恭敬的将人往马车里迎,那一脸温柔和蔼的笑意简直让人无法拒绝。虞亦卿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坐在了马车上,一进去就差点被这豪华的装饰闪瞎了眼,马车上铺了精致的软垫,连软垫上都绣了暗纹,马车里还摆了小几,搁着几个精致漂亮的果盘。
虞亦卿:”……”还能不能好好坐个马车了?
小桃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起来平常出个门也是这架势,轻车熟路的爬上马车,在脚榻上又铺了一层软软的褥子,完了抬起头满面愧疚的看着虞亦卿:“小姐重伤未愈,但马车不比咱们院中,若是路上有了颠簸小姐吩咐一声,奴婢去叫车夫停下来便是,若是小姐觉得不舒服了还可以吃些果脯,不空着肚子就不那么难受了。”
虞亦卿当时就想说我当年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皮了还能背着战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再用马屁驮着两人回营呢!不过区区一顿鞭子的小伤,哪值得如何大惊小怪,还有上回自己和对方大将对战,两人战了几十个回合,最后退回去一人吐了一口血,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对方大将可是足足躺了一个多月呢!
可是她现在……好像真的有点痛,刚上了马车没多久,背上的伤口就有些隐隐作痛,倒也不是多么难以忍受,不过身上一直疼着也挺磨人的,从来不爱吃果脯这些东西的她破天荒吃了好几颗。
在家里的时候是真不觉得,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最大的运动就是从内院走到前院,顶多就是坐着看看花,小桃说她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花园里赏花,虞亦卿为了让自己更像原来的那个虞亦卿一些,硬逼着自己连着两天都跑到花园赏花,看久了就觉得那花越来越丑。
将军府到清平寺大概需要三个多时辰,到了中午的时候,外面饭庄的香味一丝丝顺着车帘子飘进来,成功的勾起了虞亦卿的馋虫,前头车夫打了帘子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估计得下午才能到清平寺了,那时候才能吃上斋饭呢。
虞亦卿一听见斋饭二字,整个人都清醒了。
最终一行人下了马车走到最近的一家酒楼吃饭,这酒楼的名字倒是挺普通的,叫吉祥楼,里头生意倒是不错,人声鼎沸,虞亦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和小桃一桌,车夫他们另一桌,虞亦卿本来就饿了,这会儿也不客气,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自己平时爱吃的菜,小桃坐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是不是府里的厨子,都不太合您的口味?“
小桃看起来挺高兴的,整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了,“那我便记下小姐你的口味,待回了府吩咐厨房做给小姐吃没想到小姐近日胃口确实比以前好了不少,从前您用饭顶多用上个小半碗,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菜色,吃什么都是兴致缺缺的,从小便是如此,夫人……“提到夫人,小桃面色一变,认真打量着虞亦卿的脸色,才慢慢开口道:”夫人一直就拿您没办法,什么您都不爱吃,没想到现在好了不少。“她脸上是真心实意的高兴,虞亦卿本来对这些没什么感觉的看着她却觉得有种细细碎碎的温暖慢慢流进了心里。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注意过自己的口味,哪怕她是名门望族的嫡女,可是她们家家教甚严,哪怕是小孩子也没有任性的权利,如果觉得今天的饭菜不好吃你不想吃,那不好意思你别吃,谁会管你会不会难过,虽然这样也有好处,好处就是她长大以后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什么东西没吃过?天上飞的地上爬的甚至是土里钻的,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到自己家中那虽然一点也不好吃但干干净净的吃食。
点的菜很快上来,先上的是一道家常豆腐,虞亦卿口味偏辣,吃这个也并不觉得多辣,这个菜特别下饭,就是那种不知不觉能吃掉一整碗饭的那种,因为下午还要去进香,虽然虞亦卿不信鬼神但还是出于考虑没点肉菜,点了个辣炒竹笋和茄子,小桃不太能吃辣,吃了几口便狂喝水,于是虞亦卿帮她点了个青菜。
不得不说这家的菜还是挺不错的,豆腐做的非常软嫩入味,一入口便能尝到那股醉人心脾的辣香味,这也是虞亦卿最喜欢的一道菜,筷子不停地吃了好多,小桃看的目瞪口呆,险些意外她受了什么刺激。
虽然吃饭也很重要但对虞亦卿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听墙根”所以才特意选在了大堂,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她就能大概梳理出现在所处的国家和她从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很多官职名称也尽数相同,只是在老百姓的议论中有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引起了她的注意——卫世子。这个卫世子是成王之子,成王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哥哥,据说两人兄弟情深感情极好,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位世子爷名声极好,据说他文能引经据典武能提枪上马,他不单只占了个世子的爵位,还是骠骑大将军,这样的人在临安城中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就光方才听百姓们说了一圈下来就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想将女儿嫁给他,可惜这位貌似并没有要娶妻的意思。
说起来虞亦卿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她其实并不如何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她是想像上辈子那样驰骋沙场?还是这辈子做个安分守己的闺中少女,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再寻个家世差不多的嫁了,按她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应该是正妻,下半辈子的脑子全拿来和丈夫那些莺莺燕燕困在后宅之中勾心斗角?一想到这样的生活她不由得有些发怵,这绝对比上战场还可怕,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