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乱序之徒》秦落

30、第二九章：司煅长老（一）

　　楚暮归离了明净台后一路疾行，待寻到个杳无人烟的空旷山林，方顿下脚步。此刻天边黑云密布，雷音滚滚，骤风疾卷，叠云铺赤，偶有几缕黑紫光华呈带状穿透其间，紧接着那光华就作吞云拨雾之势，将阴霾笼盖的天幕整个从中间撕裂开来。龟裂处黑紫电光翻涌，继而裂痕渐次扩大，竟把大半个穹宇都毫不留情地割得支离破碎。
　　楚暮归冷哼出声，雷劫声势和数量反应渡劫者的积累和修为，他早从金丹元婴渡雷劫开始，对这种来势汹汹像要把他碾得神魂破碎的劫数就已司空见惯。此时分神晋合体，更是不带半分惧意，刚开始的几道雷劫，他甚至连护身法器都懒得扔出，硬生生肉身扛着，等到十几道雷劈过了，方才不紧不慢地自储物戒中扔出几样法器，落雷声声猛如狂兽，吹唇沸地般奔涌而来。楚暮归嘴角斜出丝冷笑——筑基进阶金丹时，尚有师尊相护，后来金丹晋元婴、元婴入出窍，师尊亦在身边，再然后化神、分神，及至如今的合体，那袭白衣却早已随风湮逝，举世难寻。
　　“天道……”他启唇，玄衣凌空，威势天成，一头鸦羽似的青丝散乱开来，棱角分明属于林渲的面容不知何时回复原本模样，容姿冠世，睥睨苍生。
　　最后一道雷劫劈下，一柄墨黑巨剑直入云霄。那巨剑剑柄盘绕着紫黑雷光，剑身又隐有浅绿木气渗出，足足盘踞天空一柱香的工夫，方缓缓散去，接着浅云环宇，薄雾披山，重复天明。
　　“不知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楚暮归垂眸，长袖掩面一挥已化作个眉目清冷的剑修模样：“在下穆薮，无心冒犯，还望见谅。”
　　那人低低一笑，言语间已缩地成寸行至面前。
　　待见得此人形貌，楚暮归才知道自己一路狂奔居然无知无觉地进了丹阳剑宗后山，而此处山头的主人，正是眼前这个一袭白衣加身，风华内敛的丹阳剑宗司煅长老，离渡劫期不过半步的苏屿年。
　　“没成想闭关多年，修真界竟有如此剑修的好苗子，能显出渡劫后的神剑虚像，当真后生可畏啊。”苏屿年一面感慨一面叹息，“且观你模样，竟不似我丹阳剑宗一脉？”
　　他自祁莲生死后便潜心修炼，避世多年，于修真界如今情势状况一无所知，是以还停留在当年有名气的剑修皆出丹阳这一论调上，看到明显不是丹阳剑宗修士的合体期剑修自然颇为诧异。
　　好在楚暮归也不在意，只觉得遇上的是这么个不理事多年的长老也算运气不错遂道：“在下不过一介散修出身，走至今日，不过机缘巧合。”
　　苏屿年听罢一阵爱才之心陡起，想也不想便道：“道友此言差矣，既能在渡劫时显出此相，我丹阳剑宗古往今来也不过寥寥几人，其中之一便是名震一时的剑道巨擘凌煊剑尊，另外几个亦尽皆飞升，俱为丹阳剑宗乃至于整个修真界都不世出的奇才。”
　　“……”楚暮归听罢就觉得这人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自己想听的好话，果不其然，苏屿年下一句就道：“不知道友可有意入我丹阳剑宗门下？”
　　“……”
　　“道友天资超凡，如若入我宗门下，便是长老之位也是当得的。况……”
　　眼见着苏屿年一副滔滔不绝的架势，楚暮归一方面觉得这剑修脑子进水属于剑修中的奇葩，一方面又觉得趁此机会遁入丹阳剑宗再伺机去找紫宸尊者夺取最后一块残片也并非不可行，是故就露出几分踌躇之色。而见到对方犹豫不决的模样，苏屿年急忙再接再厉。他当年能在祁莲生堕入魔道都不改初心的爱慕佳人，对待修真界的道统等物便自有一份痴意。偏偏当年跟他一辈的死的死飞升的飞升，时至如今，已没几个人会去管这个每日闭关毫无存在的长老。是以与世隔绝的苏长老益发的将这个痴字奉行到底，颇有种破罐子破摔一条路走到黑的味道。因而和楚暮归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他就一副将对方引为天才人物，想要拉入宗门做自家便宜师弟的模样了。
　　没错，不是徒弟，是师弟。
　　“我可请出师父牌位，代师将道友收为师弟。”
　　“……”楚暮归听完这番神逻辑的话，嘴角无意识地抽了一下。好在他对这位祁莲生的追随者在经历徐州秘境后也不算太过陌生，只婉言道：“前辈有所不知，在下当年偶得一份功法，虽是散修，却也有了师门传承。穆薮虽认识浅薄，但也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前辈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这拜入门中之事，恕难从命。”
　　苏屿年听毕更觉对方对胃口，遂道：“那好吧，既然道友不愿，我自然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之人。不过相见即是缘，不若道友在我丹阳剑宗挂个名做个客座长老如何？”
　　这话说出口，居然一副我就是看上你怎么都要留下你的模样，泼皮无赖得好像丹阳剑宗后继无人前路危矣般让人无从吐槽。楚暮归莫名从苏屿年身上看到了些许林望津的影子，可惜眼前这个段位不及林望津，更或者他自身修为高深又是在修真界扬名多年的老前辈，所以说起话来底气更足也更直白亦未可知。总之全身上下都透露出股怎么着今儿我就是要这么干，你且好好想想吧的架势来。楚暮归不怕那些虚与委蛇口蜜腹剑的，对这类‘痴人’确是最无可招架。
　　“如今天下剑修何其多，如在下一般的……”
　　“可他们都没让我遇到。”苏屿年委屈道，也不觉顶着张仙风道骨的脸做这么个动作有多怪异，“穆道友，我与你一见如故，且你还在我这山头渡劫进阶合体，相逢即是缘，就算不做师弟，这做个好友在此小住几日莫非也使不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楚暮归自然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一面暗恨自己随手找了个‘好地方’，一面拱手作揖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左右于他也无半分损失。
　　苏屿年满意一笑：“还请道友随我来。”
　　楚暮归无声无息的叹出口气，紧随其后。
　　这厢楚暮归渡个劫跑到了中央丹阳剑宗苏屿年修炼的荒山，那厢明净台因空辞师太之死乱作一团。
　　茯苓和宛童站在高台上端坐的空辞身后，压抑不住地低声啜泣起来：“师……师尊……”
　　一时间从解离洞明塔出来的诸人亦有些惴惴不安，他们这群人里，修为最高的当属空辞，只这么一个多时辰的工夫，居然就被人击杀当场，而且看样子除了空辞这里应该还有另外两个不知何故出现的合体期长老。这么几个算得上当世修真界修士里顶尖修为的存在，居然全部殒命在此。这……
　　“璇玑天宫的林前辈他们，怎么不见了？！”金刚台下传来声惊叫，正是个穿着正安宗服饰的女修。
　　此话甫出，诸人就朝那女修看去，目光里掩饰不住的轻蔑之意：他们自然都知道璇玑天宫的人不见了，问题是现在上头明净台掌教圆寂，这行事做法好歹有个度吧。一时对正安宗更是看不上眼。
　　“住口！辛枝，成何体统！”辰亓一面状似愠怒的教训那女修，一面转手对主人道歉道，“门下小徒无状，还望诸位同道见谅。”
　　林望津闻言不由仰天翻了个白眼，他自来是看不惯这群正安宗的家伙的：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不如一代就罢了还要仗着个被自己坑死的仙尊的势自以为是装模作样，更加不知悔改地在‘坑前辈’的路上一路高歌猛进。脸皮之厚，肚皮之黑，简直堪为‘正道伪君子之楷模’。
　　察觉到自家师弟的不屑，简云踪伸手按了按对方手臂，示意他不可在这种场合失仪。
　　“……”林望津觉出师兄的意思，一双桃花眼溢满笑意，也懒得再想正安宗那群伪君子了。
　　这头师兄弟二人心照不宣，那厢几个主事长老各抒己言，因着空辞兔死狐悲的心思虽也有之，但修真界能走到这一步的又有哪个真能因此悲不自胜，纷纷收了心神就此事思量开来，无非唇亡齿寒罢了。大道独行，不外如是。唯有几个小辈见着此景，忽有所感。旦夕祸福，死生天定，修真者与天争命，仍逃不过天道因果，地位修为高如明净台掌教空辞者，亦有圆寂之日，更遑论前面的诸多前辈尊者，生时叱咤风云不可一世，死则如一抔黃土道消身殒，不存于世。
　　算来也不知是尚有来世可期懵懂不知的凡人好，还是做这修真之人好了。
　　一时居然有几个道心不坚的动摇起来，其他的则似有了悟，境界提升。
　　天边忽有梵音唱响，众人忙转首望去，只见门外金光乍泄，倾泻开来的金光逐次凝成诸天神佛虚像。耳边传来句重锤般直敲心底使人耳目骤明的温和女音：“阿弥陀佛。”
　　空辞身故后就俨然兼任金刚台内众派之首的丹阳剑宗长老躬身以礼，上头的宛童茯苓并明净台另外几人已经跪倒在地，泣道：“拜见尘明祖师。”
　　进来的女子五十许模样，穿一身毫无特色的素白僧袍，宝相庄严，一双长目里尽是一视同仁的慈和。据传她本是凡尘里因战乱躲入一家尼姑庵的良家女子，起先是带发修行，后来被庵主觉出慧根，收作关门弟子，本该百年之后重入轮回，却不想机缘巧合竟顿悟入道，窥破天机，一时传为佳话。修佛一路，也因之被那些想要入修真大门又苦于无灵根或者灵根驳杂求道无门之人视作捷径。可惜道心不纯，还未入道已生贪念欲念，是故千百年来，无灵根修佛者有所成就的，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里头又以明净台尘明修为最高，已是渡劫巅峰修为。
　　“晚辈们见过尘明师太。”丹阳剑宗长老并其他几位长老同时揖道，后头的小辈也跟着行礼。
　　尘明略略颔首示意，目光从泣不成声的宛童茯苓几人身上移向一脸安详的空辞，又看了看明显不成模样的合体期长老，曼声道：“阿弥陀佛，如今仙门大比业已结束，辛苦诸位同道远道而来了。此番明净台招呼不周，还望见谅。”
　　——竟是，在下逐客令？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忙。。反应过来存稿君居然已经阵亡了。
更新时间：2017年6月18日，18点57分。
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