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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黑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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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丹羽叙了番旧楚暮归才回到之前傅照云予他修炼的洞府。虽他自觉能避过合体以下修士的神识窥探,可玉清门毕竟为多年大派,底蕴深厚,里头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不知凡几,此事关系到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以绝不敢托大。
想毕,他遂走到洞边提笔留了句话与联系用的玉牌,飘然而去。
而等到被众人恭贺完跑回来找心心念念的莫道友,却只在洞府内发现其留书与玉牌的玉清门首座之徒江期邈的捶胸顿足抑郁不已,又是后话了。
楚暮归沿途往西,停到凡人街市里头的一幢大宅子前。深巷朱门闭,日影草木深。宅子外头不像一般大户人家放两只石狮,反倒不伦不类地摆着两大坛子酒罐,再看故意斜着挂的牌匾上反写的佳人二字,楚暮归直接一脚踹开大门,发出碰咚一声巨响。
任穷酒急吼吼地从门里冲出,声若惊雷:“何方宵小,敢到本座门前叫嚣,是不把……”
话到末尾戛然而止,瞪着一身青衣若仙人独立的'宵小之徒',堂堂广夜魔君居然卖萌似的眨了眨眼,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哎呀,什么风把楚大哥您给吹来了,也不通知小弟一声,我好扫榻以待嘛。”
楚暮归抬手往脸上一抹,又换了另一副英俊阳刚的容貌,正是当年与任穷酒相识时的那个少年剑修模样。任穷酒叹息道:“你可真是千面郎,天天换张脸,偏偏没一张脸比得上原装的。”
楚暮归理都懒得理他,只说:“可有其他残片的下落。”
任穷酒梨花带雨佯作哭泣:“好薄情的楚郎,来找人家居然只是为了这些个物什。”语毕又翘起兰花指咿咿呀呀唱了几句从来薄幸男儿辈的话,翩翩贵公子模样毁了个彻底。说来也怪,分明是同一个人,但对待自己的这副初见模样与除本来面貌外的其他样貌,任穷酒的态度都截然不同,仿佛只有这两个面貌是他熟悉的‘楚大哥’,而其他的都是他人。
见楚暮归完全视若无睹的做派,任穷酒的独角戏总算步入尾声:“那两界镜虽然号称神器,可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人用过,且要用神器耗费的法力非同小可,你……”
楚暮归抬脚径自往里走:“你只需告诉我下落。”
任穷酒嘴角一抽,怒上心头:“罢!你既意已绝,这么多年来我也说得够多懒得再劝。两界镜的下落我翻遍典籍也不过好运找到这两样,另外的也只能靠猜测。”
“你的猜测是什么?”楚暮归骤然回头。
任穷酒盯着双龙戏凤的影壁,面无表情:“三世净灵火,十煞分神罩,一个像灯芯一个像灯罩,剩下的自然是灯座和灯壳。据我所知,明净台有一至宝名曰七宝寒玉莲台,乃博古知今的神物。”
楚暮归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那七宝寒玉莲台,极可能是两界镜残片之一?”
任穷酒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了,这只是个毫无依据的猜测而已。”
“明净台如今掌门不过分神初期修为,且与玄烬有隙。”
任穷酒听到‘玄烬’二字有些不淡定:“喂,我这么和你说真话可不是让你跑去拉我家阿一下水的!”
楚暮归道:“你家阿一?”
任穷酒仰天翻了个白眼:“就我家阿一,怎么了?我可警告你,若你伤了我家阿一,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为了衣服我可是要插手足两刀的!”
楚暮归可有可无的哦了一声,任穷酒则不知道从这句哦里头脑补了什么,脸颊骤然涨红低吼道:“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跟阿一不可能么?我跟你说前次见面的时候,阿一还叫过我阿九,虽然我更希望她能叫我一声九哥哥,不过……”
眼见着任大魔君又要开始跑题九万里,楚暮归不得不狠下心肠冷声打断这些不切实际的妄想:“玄烬与林珩的事人尽皆知,林宫主为她江山性命皆不要,你拿什么跟他比。”
任穷酒抿唇,仿佛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半晌才嘟囔道:“可林珩已经死了,我还活着。”
楚暮归轻吁口气,有些茫然地望着日头逐渐沉没的天宇。
是啊,我还活着。
他仿似又看到了那天的漫天血雨。
终归还是太弱,因为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是不是,我都要去明净台看看。”楚暮归道。
任穷酒回过神来:“……啊?”
“这两日我先歇在此处。”
“……啊?”等等,我这个主人的意见呢?!
任穷酒盯着对方踏风而去的背影,一时悲从中来,望眼欲穿。
楚暮归回到房中拿出放在储物戒里头的十煞分神罩,漆黑的灯罩上描着古朴繁复的暗金纹样,笔笔如游龙,似铁钩,冷不防里头涌出层轻薄如雾的黑气,巧妙地缠绕在灯罩上,仿佛从内渗出。
“出来。”楚暮归寒声道。
黑气闻言一颤,用神识传音嗫喏着说:“大……大人……”
正是那日在漓江城中吞噬几名玉清门弟子的黑雾!
“看来任穷酒并未察觉你已独立于十煞分神罩。”
黑雾又抖了两下,没有说当时楚暮归以他为通道连接两所漓江城时,他得窥神器真相顿悟生智,本该在任穷酒的神识分/身收回阵法时回归十煞分神罩,可惜因着这新生的独立灵智,居然让他逃出生天得以分化,这无疑是欠了楚暮归天大的因果,这辈子做牛做马甚至让他消散于天地间,也不为过。于是黑雾从善如流道:“愿为大人效力,甘为牛马。”
楚暮归了然:“你既以漓江怨力成形体,又托神器生灵智,此后便讳曰漓予罢。”
漓予只觉浑身一震,冥冥中似有什么玄妙的感应勾连二人,紧接着一股浩瀚无边的灵气突破识海,在深处烙下枚剑痕。黑雾化成个通体漆黑扁平的小童影子悬浮半空,声音难掩震惊:“您,您是……”
楚暮归轻笑:“你既与十煞分神罩关系匪浅,想必对两界镜亦知之不少。”
漓予道:“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暮归说:“你可知除去十煞分神罩与三世净灵火外,两界镜的其他部分在何处?”
“回主上的话,小的灵智自漓江城才诞生,侥幸得了部分十煞分神罩的记忆,只知道两界镜被一分为四,其他的……或许到了神器碎片近旁,小的能感知到也未可知。”
楚暮归垂眸:漓予所说,倒与任穷酒推测的相差无几。他下意识往广夜魔君口里提的七宝寒玉莲台上靠,即假使所谓的莲台是第三个碎片,那么第四个碎片,自然会是个灯盏模样,可惜古往今来,灯盏模样的灵宝不计其数,究竟会是……
“只是两界镜碎片或多或少都会带有其本体的特质。”
“本体特质?”
漓予黑色的形体动了动,低首为礼:“十煞分神罩与三世净灵火构成阵法能够隔出空间沟通两界,剩下的小的想应当也是拥有类似特质的宝物。”
楚暮归抿唇,联想到之前任穷酒所言,只觉七宝寒玉莲台为其第三个碎片的可能几乎十拿九稳。只是明净台毕竟正道大派,硬扛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为了第三件虽可能性极大的残片拼尽全力,即算侥幸赌对到手,等寻找第四个残片时估计也力有所竭难以为继——唯有和玄烬联手。
一面这么想着,他一面记起某个多年未用的身份。至于任穷酒耳提面命多次的不得‘拉他家阿一’下手,早已被扔去爪哇国。天大地大,哪里有找寻两界镜残片融合两界镜大?况且此事也不算拉玄烬下水,指不定于她大有裨益才是。
想通此节,楚暮归挥手道:“你自去修炼,我需闭关几日。”
漓予颔首,身影一淡,竟瞬息间消散在半空中。
看着手边的十煞分神罩与三世净灵火,楚暮归自袖中拿出两柄断裂开来的短剑,深黑的眼底带出层浅薄而凝实的暖意与思恋——总算,快了。
师尊。
楚暮归这一闭关,两三个月就过去了,外头以为他说的两天真的是两天的任穷酒本打算等他出来再畅谈一二,然而到第五天对方都没有出关迹象时,性好游山玩水四处寻宝的广夜魔君终于浑身发痒蹲不住了。任穷酒遂在芜桂园门口留了道传讯符并几坛子酒,便头也不回地再度远行,潇洒程度和离开玉清门的‘莫道非’别无二致。是以楚暮归出关时,整个‘佳人’府内,单剩下他一个活物。
听完老相识留下的话,再痛饮两口灵酒,身上的通讯符突然亮了起来,楚暮归伸手将通讯符打开,只见里头正是江期邈的留言:闻说徐州将有秘境出世,不知道友可得闲?
眼底闪过丝幽芒,他本打算先去明净台,不过秘境出世自来有秘宝出现,假设……这么想着,楚暮归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回了句却之不恭,就将通讯符放到手边,修长的手指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红木八仙桌——徐州,真是令人忍不住怀念的名字。
徐州城与偏远的漓江不同,此处虽然灵气算不得丰厚,但位于水陆中央,东邻堂庭山,西接萍泽江,四通八达,交通便利。且与玉清仙城扶摇邻近,是以受玉清门庇护良多,更有小仙城一号。城内人大多是入了煅体境的修士,虽不过入门,却也比一般的凡人都镇强上许多。此番又有从未出世的小秘境开启,尽管其进入条件限制在金丹,仍让无数名门修士趋之若鹜,一时徐州城的/名气竟为之大噪,让人始料未及。
眼见如今小秘境将开启,城中更是修士遍地走,人来人往,万人空巷。
此刻,离秘境开启处最近的宾归客栈二楼,站着三个青衣人。其中一人杏目含情,眉眼冶艳,一眼便可看出乃是女扮男装;一人剑眉星目,气势傲然,正是玉清门首座之徒江期邈;而最后那人则面如刀刻,俊美无匹,气质却是与长相不符的温雅柔和,乃玉清门内仅次于江期邈的锦华仙子与和光真人爱子沈丹羽。三人所着皆为玉清门亲传弟子服饰,其中一个更是袖口一道银色滚边一道暗金滚边,代表金丹大圆满修者水平。
“江师兄,你所说的那个好友,真的要来?”那扮男装的女修问。
江期邈道:“自然。”
女修皱眉:“可眼看着这秘境都要开启了……”
“莫道友并非临时变卦之人,柳师妹且再等等。”这回开口的是沈丹羽,他声色清润,自金丹修为巩固后更有种君子如风,温其如玉的气度,此番话说出来,竟羞得那女修面色微红,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好,好吧,我……我也不过是,不过是担心误了日子……而已……”
沈丹羽不置可否地笑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