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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燕静秋的招财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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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晨露水尚湿,院子里那两搭瓜架沾了湿意,片片叶子滴溜溜的翠青。
房门轻悄悄打开,燕静秋刚跨出来,瓜架下打盹的黄狗立即机警地抬起头,见是他,又合上眼趴了回去。
燕静秋径直入了伙房,升起灶火,把昨晚揉好的面团捏成饼子,沿着锅边烙熟。
婶婶尚在世时不让他指沾庖厨,燕静秋烙饼的手艺也不熟练,味道只算能入口。他自己吃了一个,其余热在锅里,等大宝醒了自然会寻来吃。
做完这些,他才从堆放杂物的小间里扒拉出一个鱼篓,并一张破旧的渔网,兼之饵料盒子等零碎,一起拎了出门去。
“喵!”
身后一声急促的猫叫,仿佛是不满他竟独自离家。燕静秋回头一看,一团白的小毛球已然端坐在渔网拖地的尾巴上。
静看小猫两秒,燕静秋默默往前走几步,小猫就跟着被拖行到门口。再看时,坐姿未变,然而望过来的猫瞳流露出一丝幽怨……
燕静秋就知道,不带上它是不行了。对上云狸的眼神说道:“下来走。”
无礼!……算了,本座不跟小面瘫计较。
云狸看他一眼,哼哼两声绕开渔网,晃着尾巴大摇大摆走到他前面去。
大黄早在云狸出来时就精神了,此时尾巴摇的欢实,也想跟着出去,被云狸嗷嗷凶着留下来看家护院。
云狸跟着燕静秋出城去,城外一二里除有一条天然的护城河,从前燕二叔就去来这里捡些新鲜的小鱼小虾去卖。
此时天还尚早,但城外的官道上已有不少行人和担夫来来往往,骑驴的,赶牛车的,甚至还看到有马车从远处而来赶着进城。
燕静秋身着朴素,只身一人携一只白毛儿狸奴,举止行走间流露的气度却着实不一般,朗朗如少年正茂,引得不少赶路的行人侧目。
就连他背篓上蹲坐的小狸奴也看上去不凡了,看看那白如雪、轻如絮的皮毛,那仰着小下巴的姿态,真真可爱!
戈啦啦——一辆马车碾压着石子经过,车里的小姑娘掀开帘子一角,恰好见着云狸四平八稳的模样,噗嗤笑出两个小酒窝。
又见它黑琉璃似的眼珠子转过来,眸间灵气十足,不禁做个鬼脸逗它一逗。
云狸定定看她两秒,仰着头往旁一撇。哼,怪丫头……
燕静秋全然不知背后发生了什么,走进官道旁的一条小路。那小姑娘似是被马车里的人呵斥,看了一眼便悻悻笑着放下帘子。
岔路虽小,却也是经常有人走的模样,两旁的秋草被踩的七零八落。
云狸被草间蹦跶的秋虫吸引,扑地纵身跃下,扑虫玩儿去了。
就这样走了近一刻钟,燕静秋才低声喝道:“铜钱儿,跟上!”
云狸耳朵扑棱支起,却不大满意小面瘫跟自己说话的态度,半点儿不恭敬。
他当作没听到,把掌下玩弄得半死不活的小虫一拍,啪嗒,将将甩落到燕静秋干净的鞋面上,然后摇头晃脑地跑到前面玩去。
燕静秋看看它假装无事发生的背影,再低头看看鞋面上抖着小细腿的蚱蜢,面无表情抬脚跟上前。
“到了,不要乱跑。”
一看,越过枯黄的杂草,前面不远处果然是一道颇宽的江面。江上几条渔船如苇叶飘荡,船家都已离岸。
燕静秋把衣服往腰间扎,袖子挽到手臂,又把鞋脱了,准备下水的模样。一扬手臂,把那张破网抛了出去。
哗啦入水,还没抛出一丈远。
旁边传来怪笑,燕静秋看过去,云狸正坐在块干净的草地上看戏,一只猫眼神里竟然分明透着嘲笑!
燕静秋抿了抿唇,闷头把网收回来,一摆手臂又抛了出去。虽然还是没完全张开,但好歹扔远了点。
又收回来,反复抛了几次,竟就能像个老手一般,使着巧劲抛得远远的了。若叫这江上的打了十几年渔的老人来看,恐怕也会目瞪口呆,就没见过这么快使上手的后生!
撒了网,燕静秋没回头,但也不再听到怪笑。
他仍然干着自己的事,把钓鱼竿缠住的线理清,边头也不回地唤云狸名字:“铜钱儿。”
啪嗒——一只甲壳虫落到燕静秋白净的手边。
云狸跑过来,歪着脑袋眨了眨眼,极其无辜地“喵~”一声,然后伸爪子把虫子拨过来,好似在说:我就是自个儿在玩哦,才没有故意吓你。
燕静秋顿了一下,抬眼落在它身上,语气微妙:“铜钱儿虫子抓的不错,是给我做饵?”
不等云狸假装听不懂,他接着又幽幽道:“做的好,铜钱也觉得鱼比老鼠好吃吧。”
云狸:“……”
呵呵。它一爪把甲壳虫拍晕,若无其事跑到别处晃荡,这颗草扒扒,那块土坷垃刨一刨。
过了一会儿,燕静秋捡起身边悄悄出现的各种虫尸,望着卖力拱土的小狸奴微微一笑。
那边燕静秋坐在石头上钓鱼,这边云狸小屁股在草丛里拱啊拱,一会儿拱不见了。
小面瘫这厮太可恶了……面善心恶!本仙也是他能使唤的么?本座,本座凡体如此英俊迷人!哎,若法力还在,哪用得着被他一顿饭威胁。
云狸一屁股坐在河岸边叹气,试着运转灵力行周天,可灵海里却一丝灵力也无,妖珠也同一颗死珠般敛去所有光华,不再自行运转。如今他只空有一具凡胎,是什么法术也用不了了。
神君这幅画太过古怪,也不知如何才能出去。
忽的,云狸眼神往水面上一扫而过,假装伸个懒腰在河边踱步。
路过某片芦苇时,一片芦苇叶一抖,水面荡开一圈小小的涟漪。芦苇下水清澈可见底,根本不见有鱼蟹。
云狸似乎没发现异样,转身离开,却下一瞬忽如闪电般回身飞扑,一爪子拍进水里,只见清澈的水里被他拍出一条大头鱼来!
大头鱼瞪大双眼,鱼嘴大张,竟然像是吓傻了。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噗地缩小成食指大小,企图遁逃,却不成想又被云狸眼疾手快地狠狠按住。
那一爪子重的,压死鱼了!
“大王饶命!”一道细细的哭声传入云狸耳中。
云狸一爪子把它撩上岸,舔舔嘴唇,露出和善的笑容:“说说,你谁啊?”
小鱼肉眼可见地抖了几抖,两只鱼眼珠尽力上翻,怯怯地对上巨猫的视线:“我……我鲤鱼啊……”
“你刚才偷窥我。”巨猫慢慢凑近,咧嘴道:“你想做什么?”
“我我我我我……”小鱼吓得几乎抽筋,眼珠子都瞪成了死鱼眼,“我就是好奇!大王,我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
芦苇忽然被拨开,从中走出个小少年,一把捏住云狸的脖子把它提溜起来:“你又贪玩。”
小鱼张大嘴巴,也不知道是震惊的还是渴的,总之燕静秋捡起它的时候,还以为是条死鱼。
“铜钱想吃鱼了?这条有点小了,回去给你料理。”
小鱼精无力地瞪着眼睛,跟同样被提溜的云狸四目相对,同病相怜之情油然而生。
大王,原来您也逃不过人族的掌心啊?那,您能不能别吃我……
小鱼精被丢到鱼篓里。
燕静秋钓了一会儿,鱼篓里也才两条巴掌大的鱼,还不够他吃一顿。
云狸盯着鱼篓,小鱼精委屈巴巴的陈述自己真不是坏人,就是一时好奇冒犯了大王——
鱼精在建河住了上百年,也算只不小的精怪了。建河流自大泽,水草丰茂,对鲤鱼精来说确实是安家落户的好地方。
不过这鱼精胆子贼小,自觉自己是外来户,不敢在水下张扬,生怕惹到建河底下的原住民。这皇城脚下,谁知受天子龙气的熏陶,河里的精怪会不会修炼的厉害百倍呢!
“那就是说,这河里还有其他虾兵蟹将咯?”云狸掏掏耳朵。
鲤鱼精豆大的眼珠茫然了:“在下常年躲在洞府,没见过呀。”
云狸:“……”
鲤鱼精在建河底下有座小小洞府,平常就宅在洞府勤恳修炼,多年来战战兢兢不敢惹事。顶多春天里装成普通鲤鱼抢食水上的杨花,夏日偷几截嫩藕,干过最过分的事,也就是冒充锦鲤,混到大户人家的后院莲池里去听戏了。至于河里住了些什么其他妖精,他愣是一点儿不知道。
不过,鲤鱼精也有好奇心,他多年来修为都不大长进,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渐渐就生出看看其他精怪怎么修炼的心思。这不,感应到附近出现大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偷偷看一眼。
“大王,俺要是说谎就活该变成臭咸鱼!”鱼精举鳍发誓,要是能化成人形,估计已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云狸轻蔑哼一声:“行了,本座英姿也是你能窥视的么,哼。”
鱼精关键时刻还是有些机灵的,立刻拍马屁道:“大王说的是,大王英明!”
云狸心想,总算有人眼光不错,这小弟可以收起来,便给他个机会吧。
“我这儿交代你件事,做的好了,本座就不跟你计较偷窥的不敬,你记起来……”